专栏:以写字的方式思考,来自克鲁伊夫的足球灵感
我的新书《无关枯荣、永不凋谢》
空白
我喜欢写字。我喜欢用各种方式速写,所以除了继续保有一台全键盘的黑莓之外,我还会时不时地找一些袖珍蓝牙键盘,希望随时随地能和手机或者pad配上,可以纵心所欲地写字。
由兴趣成习惯,由习惯成癖好。人的心理轨迹,是会从热情到形成健康习性,然后再往前一步,变成略有点病态的顽固。有一段时间,如果一周不写字,没有编辑催稿交卷,我会觉得不自在,若有所失,仿佛时间虚度。
这样的失落,不是你这一周看了多少书,做了多少分内分外的工作能够消除的。行为心理学上,这是一种习惯的反向制约。
写字越来越简单,可我们越来越不会写字了
然而我又很久没有真正写过字了。最近给一些朋友题签这本新集子,有人打趣说这签名的字儿实在太丑,我才突然意识到,天天写字,并不是提笔写字。各种键盘,实体或者虚拟,红轴、青轴抑或茶轴,早就取代了笔。而且我们几乎都再用拼音输入法,所以我们的语言会越来越口语化。我曾经问年轻的同事,看有几个人会五笔输入的,十中无一。不由得想起刚入这行时,骆明先生坐我隔壁,五笔敲得清脆淋漓。
我觉得拼音五笔,各有所长。拼音写字,文章可能更上口,但五笔是从解字结构入手,思维的习惯不同,最终形成的书面文字乃至文章结构,或许也会有所不同。
写字已经变得越来越简单了,可我们也越来越不会写字了。
肆客办公室里的书法作品
空白
张斌先生用过一句座右铭:养成写字的习惯。这是他多年忙碌却笔耕不辍的自我激励。我想我也是一个有写字习惯的人,但写字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习惯会如此之深,以至于有了顽固之瘾的趋势?
内里原因,或许是我渴盼自己能思考得更加深刻,能找到一种方式、一种寄托、一种浸入式的自我场景,能摆脱掉注意力无法集中3分钟的碎片习性,能让自己能深邃一些。这可能就是查尔斯·伯恩斯坦那样,用写诗的方式,来逼迫自己思考,然后将自己的思想,凝炼成诗。
文本越来越廉价了。移动互联网的传播,不论传播的是什么内容,体育抑或社会时政、经济或娱乐,文本早已经让位于更加直观的图像,视频早就凌驾于其他媒介手段之上。做报纸的时代,文本最为重要,可到了杂志,“图片取胜”,文本的重要,在于能否形成好的图片说明。视频时代,再到短视频和直播阶段,文本的意义,在于像咪蒙那样取一个“好标题”。
克鲁伊夫的自传,中文译名《我的转身》
空白
我不反感任何媒介手段,不论自己有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和天赋,去驾驭这些工具。不过媒介手段传递的是信息、是资讯,却未必是思想和智慧。真正的智慧,我觉得总得是经过自己反刍之后才能产生。我们如果不沉浸其中,空中飘荡的只是时云时雨的气团。
所以阅读比浏览更重要,纸质阅读比电子阅读更能让人安静深入。写字能让人真正思考,否则辞不达意。而提笔写字,比电子输入更难,也更会调集你的各种身体器官,让你的身心合一。
体育其实也是如此。克鲁伊夫去世前,出版了他那本姗姗来迟的自传,《My Turn》。我在阿姆斯特丹机场买了这本书,每一页都读得非常细,最终决定放弃自己规定自己每天要读多少页的习惯,尽可能慢地去咀嚼其中文字背后的思想意味。这是一个真正的思考者,一个生活中各种细节,都和他的足球哲学形成关联的巨人。他5岁在阿贾克斯球场除草、8岁随妈妈打扫更衣室、10岁进入梯队、12岁打棒球、在梯队每天自己刷鞋和清洗脏球衣……所有这些细节,克鲁伊夫都融入到了自己的足球哲学和思维中。他以足球的方式思考。
先贤不可追,而先贤的道路,后来者不可忽略。我会继续写字,哪怕提笔仍然很难。我在这一年再版了《金球》——即将上市。出版了《无关枯荣、永不凋谢》这本集子,我相信我会继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