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王子新书悲愤陈述：我来这世上，只因哥哥需要备胎

命运的剧本早已写好。

撰文 | 刘瀚琳  编辑 | 田思奇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自出生那天起，哈里的角色就被定好了。

那天，他的父亲，当时的查尔斯王子兴奋地对妻子戴安娜说，“太好了，现在我有了一个继承人，还有一个备胎，我的任务完成了”。

哈里是个备胎。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扮演哥哥威廉的影子。他的自传《备胎》于1月10日首发当日在英国和全球出版界都获得空前的回响，据说销量仅次于另一个“Harry”——《哈利·波特》，这深深冒犯到了“永不抱怨、永不解释”的英国王室。

哈里是英国现任国王查尔斯三世的小儿子。他和哥哥威廉的关系，就如同玛格丽特公主和伊丽莎白女王、安德鲁王子和查尔斯三世一样，是英国王室由来已久的“传统”。

现在，年近40岁的哈里公开接受了这样的角色设定，用前所未有的批判精神向大众揭示这个体面的家族背后有多少哈里认为的“不堪”。

当他面向大众公开越来越多的“秘密”，这个从小到大常让王室蒙羞的“坏小子”也就离他的父兄越来越远，用王室拥护者的话说，哈里“烧毁了他们之间的桥梁，没有回头路了”。

以下主要内容是哈里王子在新书中的叙述和部分采访整理。同时也有一些专家解释了，哈里为什么会“过度分享”自己痛苦的前半生。

早已写好的命运

虽然王室的人世世代代这样活，但命运是不可被言说的。这本书的出版，让哈里一脚踩进了王室的禁地。

“（苏格兰的度假城堡）巴尔莫勒尔有50间卧室，其中一间被隔开了……大人们称它育儿所，”哈里写道，威廉住那一半大的，那有一张双人床，有镜子，窗子看出去是风景，剩下的小半间留给他，装潢远没那么“豪华”。

他不质疑这样的设定，因为“威廉是继承人，而我是那个备选的”。他说，这是他家里的现实，不管是父亲查尔斯、他的继母卡米拉，还是他已故的母亲戴安娜王妃和祖父菲利普亲王，都会这样向他强化这个想法。

“我是影子、支持者，是个备选方案，”哈里说，“被带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防止威廉出事。从一开始，我的剧本就被写得很明白。”

在媒体面前，哈里像讲笑话一样说道，父亲为他的到来仅开心了几分钟，然后就出门去见他的女朋友了。这位婚外女友就是现在的卡米拉王后，哈里说，“所以，很多真话都像开玩笑一样说出来的。”

1981年，哈里的母亲戴安娜与父亲查尔斯结了婚，第二年哥哥威廉出生，哈里比哥哥晚来两年。在父母婚姻存续的那些年，卡米拉一直与父亲查尔斯保持密切的联系。

母亲戴安娜离世时，哈里只有12岁，那是一个毁灭性的时刻：戴安娜在巴黎的一处地下隧道遭遇了车祸，车辆以150公里的时速，撞上了隧道内的水泥墩。急救无果，她没能再等来天亮。

当哈里睡醒，父亲坐在他的床尾，叫他“亲爱的儿子”，向他解释说发生了一场车祸，母亲戴安娜的伤势尚未恢复。哈里没哭，查尔斯也没有抱他，他把手放在哈里膝盖上，告诉他会没事的。

举办葬礼那天，哈里掉了一次泪。在肯辛顿宫外面迎接哀悼的人群时，他收起了所有表情。回头想想，只是觉得内疚，“学得太好了，这就是不能哭的家庭规训”。

“那天收到了5万多束花，我们在外面和大家握手。”哈里他回看了一遍视频，想起有很多人的手是湿的。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发现那是他们擦去的眼泪。“每个人都好像认识我妈妈，而她最亲近的两个孩子，却无法表达任何情感。”

七年之后，父亲查尔斯和卡米拉结了婚。虽然兄弟俩曾劝父亲别和卡米拉结婚，父亲还是坚持。“我们意识到他终于要和他爱的女人在一起了，那个他一直爱着的女人，这个女人的命运可能从一开始就为他安排好了。”

“属于母亲的那一段历史被彻底合上。我知道，我们的痛苦无关紧要。”哈里花了十年时间才接受母亲去世的事实。他总在想，“她是不是只是躲了起来，说不定有一天，又会突然出现”。

直到23岁那年，当他沿着同一条路线进入当初母亲出事的巴黎隧道，他突然相信那些来自警方的报告和现场的照片是真的，她的死是真的。

“白金汉宫的坏小子”

在母亲去世后的很多年里，哈里变成一个被放逐的王室逆子。

王室专家凯蒂尼科尔记得，第一次见到哈里，他在一家夜总会。那时候他还在上高中，“他在肯辛顿屋顶花园喝着伏特加，抽着万宝路，周围环绕一群漂亮的金发女郎，这就是他。”

那时候，这位放纵的小王子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乐子。哈里是酒吧常客，虽然贵为王室成员，但他的行为举止跟其他走进青春期的小男孩一样莽撞。一位酒吧老板吐槽说，“他老对我出言不逊，叫我大青蛙。虽然其他人也会这样，可他是王子啊，这让我感觉糟十倍。一些酒吧常客只能私下叫哈里 ‘臭小子’。”

开始尝试毒品时，哈里17岁，对派对的兴趣远超上学。他承认，在一个打完猎的周末，有人让他尝试一下可卡因。从那时起，他开始变得更加顽劣。上学期间，他还在浴室里悄悄吸大麻，泰晤士河的警察成了他的保镖，在楼外巡逻。除此之外，他还服用一种镇定剂药物氯胺酮。

温莎城堡有一句座右铭：永不解释，永不抱怨。他借着酒精和毒品“掩盖”母亲去世留给他的惊恐。可是脑袋里总有个想法：对母亲的想念，是要用眼泪证明的。“我的胸口总沉甸甸的，想哭又哭不出来。我收集关于妈妈的回忆，有时会在网上看关于她的视频。内心总充满了愤怒，但从未向任何人说过。”

哥哥威廉要斯文很多，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就像当年在王室育儿室一样泾渭分明。

威廉跟哈里承认，来伊顿公学的前两年，日子显然更快乐一些，因为弟弟还没有来到这所学校，跟在他后头问问题，也不会介入他的社交圈。兄弟俩见面装作不认识，哈里承诺威廉，会忘记认识过他。

“我愿意喝酒，愿意吸毒，愿意尝试做一些让我感觉不那么真实的事情。”“这并不是很有趣，它也没有让我感到特别高兴，但确实让我感觉与众不同，”哈里想起那段日子，“我是一个 17 岁的男孩，准备好了做一切尝试，只要能打破秩序。”

2002年，整个王室都在准备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登基50年庆典，哈里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工作人员直截了当地问，“你服用可卡因了吗？”一位王室成员回忆，一个小报记者称，他拍到一张哈里吸毒的照片。

照片散播开，哈里吸毒、饮酒成了登上了全球媒体的新闻头条。父亲查尔斯带他去参观了一家戒毒所，宫廷官员说，这是他专门给这位小儿子准备的教育活动。

到达戒毒所那天，医生和病人都很震惊。“他是一个被排在戒毒中心宝座上的人。”戒毒所的高级住院医师保罗回忆起那天的场景。查尔斯王子将他带到戒毒所，哈里和保罗以及另外两名“瘾君子”一起待了一个多小时，他向他们坦白了心事。

“他谈到大麻、可卡因和尼泊尔大麻药丸，还谈到氯胺酮，我当时想 ‘天呐’，告诉他，要控制住了，别在戒毒所里度过余生。”保罗说。

也是在成年之前的这一年，哈里一再踏进禁区。他在一家酒吧后街的小草地上草草交出了童贞。对方是一位年长他很多岁的女士，只是他不愿透露是谁。

媒体评论说，这个“候补继承人”的身份对哈里来说，就是“带毒药的圣杯”，光环里藏着风险。

坐上直升机，逃生

少年哈里常光着膀子出现在报纸头版，不断让整个王室蒙羞。

十八岁后，哈里没再上学，慢慢从小报新闻里消失了。2005年，他去英国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受训。在那之后的日子，很少有人了解这位小王子的去向。

结束特训后，哈里获得了陆军少尉的军衔。他想去伊拉克前线打仗，但申请很快被否决。英国陆军丹纳特将军后来披露，拒绝的原因是伊拉克武装的路边炸弹威胁太大。

他们担心，如果把他派去伊拉克的英军第一装甲旅，这支部队将变成被重点攻击的活靶子。反复斟酌之后，他们决定，不准让哈里踏入伊拉克。

直到这两年，哈里离白金汉宫越来越远，他的两段阿富汗军旅生活才被慢慢撕开。英媒觉得，那是他为改善个人形象做出的努力。哈里说，他在最痛苦的时光里结交到终生的朋友，那里是他第二个家，“十年军队生活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第一次的阿富汗军旅生活只持续了三个月，一家澳媒曝光了他在阿富汗的驻军地点，他只能被调回英国。随后哈里开始学习飞行，花了三年拿了美军战斗直升机航校的炮手资质。2012年，驾驶“阿帕奇”直升机重新去往阿富汗。

就在第二次出征前，哈里又一次被小报捕捉，他在维加斯裸泳的样子再次被批“典型的幼稚行为”，这件事又一次提醒他，从他母亲离世至今，他被审视的事实一直没变。

“一架直升机容量有限，没有人会跟随我们。”没人跟随意味着没有媒体报道，而直升机能帮他逃生。他说，“父亲总是试图提醒我’我是谁’。当我在军队，就能忘记这件事。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制服，做同样的事情。我和小伙子们相处得很好，我也喜欢这个工作。”

但这段军旅生涯绝不是一段纯粹的个人体验。当越来越多的细节被披露，这段坦率的自曝又像投向军政界的炸弹，也为他自己和家族再次带来反噬。

再次前往阿富汗时，哈里是阿帕奇直升机的副驾驶和炮手。他的职责很多样，包括护送英国皇家空军奇努克和美国黑鹰直升机执行伤亡疏散任务，以及打击地面上的塔利班武装分子。而作为一名炮手，他的任务是操作阿帕奇直升机的军械，据说他座位的正下方就放了一把机枪。

因为直升机上有摄像头，能完整记录下每次执行任务的过程。每一次回到基地，他会回顾一遍杀人视频。

在战争中，士兵们通常很难知道自己究竟杀死了多少敌人，但“我的数字是25，这不是一个让我满意的数字，但也不会让我觉得尴尬……坏人在杀死好人之前就被淘汰了”。

这些言论很快遭到了退伍军人的批驳，认为它们将增加哈里的安全风险。退役上校理查德·肯普称这是“判断错误”，将敌方战斗机视为棋子“不是英军训练人员的方式”。

即便如此，人们断定他并不是感受不到战争的残酷，这段经历改变着他。他同样会一起可怕的事情：当地人因为路边的炸弹悲惨地死去，有些还是孩子；医院里一遍遍广播军人们的伤情，提醒着人们周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你看到它、闻到它、听到它，感受到它，但逃不过它”。

从战场归来，他创办了“永不屈服运动会”（Invictus Games），这是一项专门为受伤的军人举办的赛事。2014年，首届比赛在伦敦举行，时任首相卡梅伦、查尔斯王子、威廉王子和其他外国政要都参加了这场赛事。

站在看台上的查尔斯虽然看到儿子蜕变归来，但这时的小王子却离他的王室家族越来越远。

烧毁那段桥梁

2017年，“永不屈服的运动会”在多伦多举行。哈里和他的新女友梅根手牵着手，出现在轮椅网球的比赛上，这段关系被公之于众。

前一年的夏天，两人在伦敦一位共同好友的介绍下认识。他说，“美丽的梅根坠入我的生活，我知道她就是那个人。”两次约会后，这对恋人就一起去了非洲博茨瓦纳，在星空下露营。他们迅速坠入爱河，英国媒体称他们是一对黄金夫妇，一定能收获大批观众，所有的一切都被镀上一层皇家的星尘。

虽然梅根向媒体大方表示，她喜欢伟大的爱情故事。但她和哈里的感情生活距离童话结局还是有一段距离。按照英国媒体的说法，梅根的身上有几个标签：美国人、女演员、离异、黑人混血儿。

在公开关系的那些日子，梅根由于她的深色皮肤饱受关于种族歧视的舆论压力。媒体们说，“这是她要付出的代价”“是游戏的一部分”，但哈里不同意这些说法，“这不是游戏，这是她和我的生活”。

2017 年 11 月，哈里单膝向梅根求婚，他们在肯辛顿宫的家中一起制作烤鸡。戒指是哈里自己设计的，上面嵌着的两颗钻石是母亲戴安娜留下的，中间的一颗来自博茨瓦纳，那是他们第一次露营赏月的地方。

半年后，梅根穿着由纪梵希设计的婚纱，变成了又一场盛大婚礼的女主角。她的面纱上绣着不同的花朵，包括加州的州花。她捧着的花束里放着勿忘我，那是戴安娜王妃最喜欢的花。成千上万的群众在街边夹道祝福。

那时，这对新婚夫妇与王室不和的消息已经零星散播了出来。

尽管每一次露面都表现出甜蜜，但梅根在访谈中说，婚礼举行半年后，他曾向哈里表达自己的心理健康出了问题，“不想再活了”。

梅根回忆，“我们不得不去参加一个官方活动，一位朋友说，你们看起来太甜蜜了。但如果你放大照片，能看到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可以看到我们指关节处的白色。我们只是在微笑完成工作，但每次灯熄灭以后，我都在哭，他就紧紧握住我的手。”

哈里证实，矛盾从结婚第一天就出现了。筹备婚礼前，凯特和梅根对花童试衣的想法有分歧，梅根笑凯特是个“孕妇脑”，凯特不觉得这打趣好笑，梅根道歉说，“对不起，我调侃了你的荷尔蒙，但我平时就是这么跟朋友说话的。”威廉指着梅根说，“梅根，这很粗鲁，不是英国的做法”。

2019年，当威廉再次与梅根发生争执，一场更大的矛盾爆发了。“威廉放下水杯，抓住我的衣领，扯掉我的项链，然后把我打倒在地。”“我的身子重重砸在了狗粮碗上，它在我身下裂开，碎片扎在我身上。”威廉后来道了歉，但要求他不要跟梅根说打架的事。

第二年开年不久，白金汉宫便发布了声明，哈里和梅根将与英国皇室“正式切割”，这对夫妇不再拥有殿下头衔、不再保留王室成员任何军事职务，还要退还他们装修温莎别墅花费的240万英镑。

两人移居美国，在随即到来的专访中，他们开始公开探讨所有不满。哈里说他不希望让梅根重走母亲的老路。英国王室也发布了首次回应称，“为两人过去几年的经历感到难过，他们提出的种族问题会得到解决。他们将永远是备受喜爱的王室成员。”

过去两年，关于这对夫妇与王室恩怨纠葛的专访、记录片满足观众猎奇欲的同时，也让人感到厌倦。“他现在的姿态，就像一个受害者：我，哈里，手里只有1亿美元和几栋豪宅，我被抛弃了，很可怜。”“他们和王室之间横着一道长长的桥。言语攻击烧毁了所有桥梁，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一位王室的拥护者说。

用揭丑来获利

去年9月，女王的离世开启了一段关于英国王室存废的讨论。现在，哈里又表现得像个“暴露狂”，王室拥护者责难道：他不配拥有王室头衔。可是这种不留余地的坦率背后，哈里的目的是什么？

在最近的媒体采访里，他还是不想和家人断绝关系，“我不确定诚实是怎么烧毁这段桥梁的，但沉默只会让施虐者继续施虐”。

心理学家佩吉·德雷克斯勒觉得，“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王室小兄弟不顾一切反抗的自卑感，用这种泼脏水的方式，这看起来其实很可悲。”

在德雷克斯勒看来，是梅根的出现加速了这场“反抗”。他们的结合加速了哈里的“叛逃”。

这些年，这个受伤的人一直在寻找一个理解他愤怒，帮助他加速与家庭分离的人。他在她身上找到了这一点。她的野心推动她的演艺事业，而她不怕表达自己，即便是面对皇室成员。“他通过公开私事治愈自己的伤口，虽然这并不高尚，王室也不会来拯救他。”

德雷克斯勒觉得很讽刺，通过他的过度曝光，人们反而对威廉产生了更强烈的共情。“这位未来的国王才是那个被规划命运的人，他走在沉默的路上，别无选择。而哈里呢，说着要独立于王室，却把揭丑变成了他获利的方式。”

但临床心理学家基伦·施纳克不想这样揣度他，“并不是所有披露都有明确的动机”。“根据我的经验，大多数人通过过度分享，将他们的问题公之于众。因为这些问题没有被承认、解决，也没有人为他证实发生了什么。”

施纳克觉得，有时强迫性地宣布自己遭受的创伤也是一种对记忆的处理，他们只需要施害者承认自己有罪就够了。“英国人总不善于对创伤的披露做出反应，所以哈里的诚实有积极的一面。当然，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施害者，所以完全的坦诚的确会毁掉这段关系。”

父亲查尔斯三世曾在菲利普亲王的葬礼上恳求儿子们，别让他的晚年痛苦不堪。眼下还有4个月就是他的加冕礼，哈里没说自己会不会去。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和家里沟通，但希望能和他们和平相处。“可能还有很多事要发生，但大门始终是敞开的，球在他们那边。”

哈里说，如果母亲看到他把哥哥威廉当作“宿敌”，应该也会心碎吧，“但我从自己的康复之旅中发现，沉默是最无效的补救措施。”“但如果母亲今天还活着，她应该能理解，我们需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治愈这段关系。”

一个偶然的机会，哈里通过朋友认识了一位灵媒。“一坐下，他能感觉她的周围有一股能量”，灵媒告诉哈里，母亲戴安娜正和他在一起，灵媒对哈里说，“你过着她不能过的生活。你过着她希望你过的生活”。

还想当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