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故事大赛第二季： 有哪些造就你的人生故事？

此文名为《青春跌跌撞撞》，是我从高中写到大学毕业的一本小说，断断续续写了六七年，文字较为青涩，现在回过头看也别有一番趣味。全文长余十万字，可能要花费大家一定的时间阅读，但我相信，有耐心把它看完的朋友，都会收获到一份感动，仿佛通过一个时光机，再次回到了那个晃晃悠悠的青葱岁月，那些交心的朋友还有喜欢的女孩，她们正在向我们缓缓走来……

1

那一年，我十八岁，就读于某高校，正是挥霍青春的好时光。

和往常一样，在老师在讲台上手舞足蹈狂喷唾沫星子的时候我从后门溜了出去，溜到了实验室的三楼的转角去抽烟，那个地方偏僻幽静，老师很少能找到那儿，逃课的老手一般都来到这个地儿。逃了课的我们来到这儿却只是无聊的坐在栏杆上抽根烟，静静地待会儿，偶尔碰见了熟人还能侃会儿，侃点学校谁谁又干架了，哪个长的不错的姑娘又被别人追去了，要不就是骂骂自己的班主任。

高三的班主任，把我们可折腾的不轻。

那一天，天气特别好，好到多年以后我回忆起来都印象深刻。

我碰见了良子，找他要了一根烟，我们都没有说话，抽完最后一口的时候我用力把烟头弹了出去。

我弹烟头的功夫真的是一流的，我们曾经在寝室打赌，我把烟头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准确无误的弹到了阿黄的命根子上，让他痛苦了整整三天，也为我赢来了满堂喝彩。

烟头一个优美的弧度飞下去，却引发了一阵尖叫。

两个女孩子在楼下往上望了望，然后不知道支吾了几句什么，她们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其中一个叫做张盈，是个长相不错名声却十分糟糕的女生，她穿着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超短裙，上身是黑色的紧身衣，把她的细腰凸显了出来，她画着淡妆，白皙的长腿确实很吸引男人的眼球，我也能理解那么多男人为她打架的理由了。

她伸出手指着我们两，她尖声问：刚刚的烟头谁丢的？

我们都没说话，我眯着眼睛看着她身后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穿着碎花白裙子，长发披肩，眼睛却不敢和我对视，盯着地上，刘海恰好搭到她的眉梢，脸蛋有点微胖，眼睛却是大的出奇。

良子说：我丢的。

张盈冲上去，骂道：谢云良，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混混，嚣张个屁呀？

良子冷笑，不说话。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那个女孩子胳臂上红了一大块，在旁边白皙皮肤的衬托下十分显眼，那个女孩子用左手捂着伤口，却没有说话，右手拉了拉张盈。

我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的，这样吧，我请你们喝奶茶赔罪好不好？

张盈的脸上缓了缓，良子扭过头冷哼了一声。

那个女孩子却开口了，她轻轻的说：没关系……

张盈把她的手打开，骂道：真没出息！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从栏杆上跳下来，拍了拍衬衣上的灰尘，把良子一拉，说：一起去吧？

良子说：不去！

我加了力，良子终究还是滑了下来，我把良子的肩拍了拍，良子就抬脚了。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上课，学校却是静的不像话，除了偶尔能听见某个教室的一阵哄笑，想必是那个傻逼老师又闹了笑话，比如我们的数学老师，每次在不讲课的时候就喜欢挖鼻屎，然后有一次吩咐大家做课后习题，在讲台上旁若无人的挖了起来，挖到尽兴处把鼻屎一甩，结果甩到第一排的某哥们的作业本上，然后那哥们看了那黑色物体半晌，大喝一句：谢主隆恩！

然后那堂课大家就笑到了下课。

2

学校的小卖部是以物不美价不廉和态度差出名的，你必须要面带微笑唯唯诺诺的说出你要买的商品，还得诚惶诚恐的递上你的票子，才能换来她那不屑的白眼，伸出手满不在乎的抓了商品像打赏一样甩到你面前，有时候那些售货员还听着MP3把你的话听若无闻，直到你说了四五遍后她才摘下耳机，大声叱喝：你丫不会大点声啊？

但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因为她们的组长是我姐姐的好朋友，叫做肖涵，那个女人有着一种魄力，让每个人都对她服服帖帖，并且她对你好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恩惠，她对你不好的时候你却在反思今天是否做错了什么，肖涵长相一般却让社会上一些混混都对她垂涎三尺，她是一个传奇女子。

我进去小卖部的时候肖涵正在点货，她抬头看见是我：哟，又翘课了？

我摇摇头，说：没办法，一听课就想睡觉。

她瞅了我身后的张盈，皱了皱眉头，说：你跟她好了？

我说：哪能呢？弹烟头把她妹妹烫了，请她们喝奶茶！

肖涵却挤了挤眼睛：故意的？

我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

我们四个找了座位坐下，良子一直阴沉着不说话扭头看着窗外，我知道良子的事情，有一段时间张盈对良子特别殷勤，每次中午跑去他的教室找他，然后挽着他的胳膊问东问西，在良子踢球的时候买水给他，放学了在教室外面等他，感觉就像是在追良子一样，良子开始还能镇定自若，后来终于憋不住了，找了机会向她告白想把关系挑明，谁知道那个时候张盈却捂着胸口一副受伤样说道：你这个人思想怎么这么肮脏啊？我只是想和你做个好朋友罢了，以后别见面了。

然后良子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世界上永远有这么一种女人，为了彰显自己的魅力，总是要徘徊在不同的男人周围，对他们百般讨好，就像日本女人的那种千依百顺，让你感觉如沐春风，但是只要你在一秒钟主动了，你就输掉了这场游戏，你就成为了她的俘虏，然后她就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她们就像眼睛蛇一样缠着你，盯着你，舌头试探着你，只要你动摇了，你就成为了她们的食物。

这种女人放荡，刺激，不羁且危险！

张盈是这种女人里面的佼佼者。

[3]

良子被打击后就一直很消沉，并且当着我们骂了很多张盈的丑事，比如在初二的时候就和男人上了床之类的，这点我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从她的穿衣风格看出的，她总是喜欢露出她的乳沟，有时候也不自觉的低腰捡东西的时候露出她的内裤，引得很多男人鼻血狂喷，我也知道她是班上不少学习尖子的手淫对象，良子还骂她的妈妈也是出来卖的，这点我就不认同了，因为开家长会的时候我看到过她的妈妈，是个肥的像个水桶的女人，还有一脸的黄褐斑，说话毫无修养宛如泼妇骂街，这种女人出来卖是绝对没有人要的。

良子的恨意来自于被戏弄，更来自于未得到。

为了使气氛不至于太难堪，我和张盈以及那个姑娘简单攀谈了几句，才知道那个姑娘是从邻校刚转过来的，还在读高一，是张盈的小表妹，叫做米琪，她似乎不大爱说话，整个过程中一直低着头，回答问题也是“嗯嗯”几句了事。

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学生们都向这里涌了过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群黑压压的蚁群，我问良子：下节课是继续外面混着还是怎么？

良子摇摇头，说：回去睡觉吧，昨儿没睡好！

张盈媚笑道：没睡好是在干嘛呢？

良子没说话，我却替他说：啥也没干。

我把“啥”和“干”两个字都说的很重，米琪没什么反应，张盈的脖子却红了，她有点恼羞成怒的拉起了吸着吸管的米琪，说道：别理这群流氓了，学校也陪你逛过了，去上课吧！

米琪瞪着大眼睛，望了望我们，然后捧着奶茶走向教室，望着那个方向我知道是十一班或者是十二班。

我说：哟，张盈，你妹还是尖子班呢？

对于尖子班我一直存着极大的偏见，首先，我觉得学校是没什么资格把学生分为尖子和蠢才的，单单凭学习的话实在是太狭隘，因为我遇到期末成绩全校第三的那家伙连碗都洗不干净。其次呢，那些尖子生以此为傲，每次走路鼻子朝天目不斜视旁若无人，经常撞到人了话也不说冷哼一声继续走路（良子被这样撞过几次，打了不少尖子），他们的德行坏到了一定的境界，往往和他们的成绩成了反比，仿佛打饭的时候插队成了他们的特权，而且更加气人的是老师看到了往往也当没看见。还有，尖子班的女生一般长的都不漂亮，五官极少有端正的，男生普遍满脸痤疮粉刺，肥头大耳，念起公式来摇摇晃晃像一个移动的粪瓢一样，并且性格都很闷骚，有一次老师在他们寝室查到一本黄书，上面的图片模糊不清，被白色物体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并且最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居然在黄书上画了很多记号，他们居然在黄书上做了笔记！他们是感叹句子优美还是咋地？

张盈白眼瞟了我一眼，冷冷的说：你别打她的主意，她跟我不一样！

我无语，摊摊手：别搞的像如果她跟你一样我就要打她的主意似的，我就是不好你这一口。

我看见良子的嘴巴咧开了。

张盈哼了一声，也走了出去。

学生们都涌了进来，小卖部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了，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然后猛吸了一大口奶茶，走回了教室。

[4]

毕业班教室的格局很有意思，分成了前中后三个区域，前三排的人都是老师重点培养的人才，关系着老师的名誉和钱包，特征是老师对其说话的时候细言细语，从不对其发火，改作业的时候先改他们的作业，见面的时候打招呼面带笑容。中间三排的一般目光呆滞，每天含着个笔头在那儿埋头苦干，但是往往干不出什么成绩，他们证明了书山有路勤为径是句屁话，老师看见他们往往苦笑着摇头。后三排就是班级的渣滓，往往会哄笑打岔调戏异性课堂闹事，是班上平均成绩上不去的主要原因。我以前是坐第一排的，但我的成绩并不好，只是老师为了方便管理我，而且喜欢使唤我擦黑板，经常出现的情况就是老师指着黑板吐完唾沫星子后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然后说：刘兮，把黑板擦一下……

对此我是深恶痛绝的，因为我的衣服手臂处总是沾满了粉笔灰，我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这活吃力不讨好，要是哪一次擦得不那么干净还得在课堂上受批评，终于有一天我罢工了，于是出现一副奇观，黑板上布满了数学公式、英语单词、化学分解式和物理图形，黑板就像地产商开发土地一样被老师用的不留余地，教导主任路过的时候看见这一幕，这个人都惊呆了，班主任在被扣几百块钱后大怒，把我编到最后一排，我没有同桌，陪着我的是一个垃圾筐和一个饮水机，于是经常有人用垃圾砸到我，冬天的时候不断有同学要我帮着打热水，更有甚者要我在课堂帮他们泡面，每当老师讲的兴起的时候大家却被一股面香味勾的魂不守舍，口水直流。

如果你是高三过来的，你一定知道，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堆得满满的，基本上比人的头还要高，你从讲台上望下来，给你的错觉是大家都在低头做题目，但是你从最后一排，也就是我这个视角看的话，就能看见某某在看闲书某某在撑着胳膊睡觉某某在摸着姑娘的大腿某某在玩手机，而我上课一般只有两件事，那就是听音乐和睡觉。

我有一个sony牌的单放机，音质还不错，但是我的磁带很有限，除了一盘Gun N’s Rose的，就只剩下一盘beyond的，往往是老师开讲的时候我就塞上耳塞，虽然粤语我听得不大懂，英语歌更加不明白，但是我就是觉得比听课舒服，听 Gun N’s Rose是有一次理综考试，卷子一发下来我只会做不到三十分的题目，看着挥笔匆匆的大家我涌出一些感慨，然后溜了出去，那是一个雪夜，我还是跑到了老地方抽烟，旁边还有一个哥们，他的手机就放着《Don’t Cry》，低沉的嗓音一下子触动了我。然后我跑了很多音响店才买到一盘枪花的磁带，班上的人偶尔借我的单放机听歌，听了都皱眉，嫌我是个怪人，他们都听周杰伦的。听歌听累了我就睡觉，我睡觉从不遮掩，就是趴在桌子上怎么舒服怎么睡，班主任给各科老师都打了招呼，说不用管我，代价是全班的垃圾都得归我倒，而且不准打呼噜。

班主任是一个很猥琐的胖子，高三开学那天我看见他上身穿着一个衬衫，下面穿个马裤，穿个大头皮鞋，而且满头油污，我还以为是外面卖西瓜的，结果他上台去自我介绍了。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晚上查寝，把门偷偷地扭开，然后伸个头偷听，我睡在靠门的上铺，有一次见门开了以为是他们忘了关门，于是猛的一脚踹上去，把他弄的命悬一线。从那天开始他就特别关照我，有事没事找我的茬，经常给我五块钱要我去小卖部替他买泡面，要是我买的不辣的他就会说他要超辣的，要是我买超辣的他就说他吃不得辣的，反正就找由头把我骂一顿。有一天我终于受不了了，一下子买了两包，辣的和不辣的各一包，心想他挑哪包我就吃剩下的那包，但还是没能逃过，因为他骂老子没买花生米……

[5]

后来我就妥协了，像签协定一样签了很多条款，其中有一项就是我可以不来上早自习，但是必须在第一节课的时候把走廊拖干净，因为在冬天我实在是起不来，往往是半梦半醒之间看着大家痛苦的起床，然后在心里告诫自己，再睡五分钟就起床，谁知道等大家都走了宿舍一下子就安静了，居然又这么睡着了。有一次克服了困难跑去上早自习，查人数的哥们数了半天疑惑地挠了挠头：咦，今儿早上怎么多了一个人？

学校的早餐是包子馒头，偶尔有面包，往往是筐一进屋，大家就把书一甩疯狂的涌向那个筐，然后以那个筐以中心点以两米为半径的圆里有无数只手臂挥来挥去，不停的有“我操，你腿顶着我了”或者“哎呀烦人，让我出去啊”之类的话传出来，出来的人一般双手各一个馒头口里含着一个包子且目露得色，没抢到的就愤愤不平在旁边暗自咒骂，对了，每天都有一小盘榨菜，都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人一抢而空，为此还闹出不少矛盾，经常有男生为了抢榨菜大打出手，我不能想象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女儿在学校哄抢榨菜后会不会气的吐血，早餐抬进教室时我就拿着拖把去卫生间洗洗，然后在学生把东西抢的差不多只剩那个筐在原地打转的时候我就开始拖地，我拖地非常认真，可以称作一丝不苟，我敢说我们班上之所以卫生上评了那么多先进，有一半都是我的功劳，这也是班主任放我一马的原因。教导主任有时候路过我正在拖得走廊的时候会踮起脚尖，偶尔也会拍拍我的肩膀，满怀深意的说：小伙子，好好干，行行出状元，将来为社会主义建设做出贡献……

原来他们想把我培养成一个清洁工！

操！

晚上十点钟下晚自习，十一点钟熄灯，这一个小时是大家的活动时间，但是时间确是非常紧张，大家在那个时候才能深刻的感到寸金难买寸光阴，大家都把洗漱的时间缩到最短，我经常能看到一个哥们站在一个脚盆里洗脚，口里含着牙刷，一手刷牙一手把着尿。节约出来的时间大家都会找点乐子，比如会下棋打牌看会儿闲书，睡在我对面的一个哥们叫做文啸力，迷上了篮球，把寝室最上面柜子的柜门下了做成了一个简易篮筐，然后发动我们打寝室篮球，不到十平米的地方打篮球大家都很无奈，经常是文啸力把球强打至框下，然后一个转身暴扣，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没意思了，改成下棋，输了的人要为赢了的人打洗脚水，文啸力棋艺很差，往往是走错一步别人都已经落子了他嚷嚷着要悔棋，别人当然就不情愿了，死咬着牙不准悔，他就把桌子一拍揪起别人，大吼：让不让悔？

别人只能连连点头：让你悔让你悔……

[6]

到了晚上我却睡意全无，每次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有时候陷入回忆，有时候畅想未来，那个时候所谓的未来就是高考后的假期，更近的就是星期五，星期五的下午会有半天的活动时间，寝室哥们会聚到一起踢会儿球，在挥汗如雨的激情中释放压力，踢到倒在草地上不能动弹为止，人么，总得有个盼头。

我的盼头是从看到米琪开始的。

[7]

她的教室是二楼最左端，而我们的教室在她教室的斜上方，那个时候已经五月份，大家已经穿得比较单薄了，她永远是白色T恤黑色裤子或者是蓝色连衣裙，鞋子是一些很可爱的布鞋，整个人懵懵的，仿佛在想着心事，经常在路上撞到别人然后连忙道歉。

有一次她上楼找她表姐恰好路过我的教室，我刚把地板拖干净，我看到是她手里一哆嗦，拖把差点滑下。

她的胳膊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消除，头发蓬松，仿佛刚睡醒没来得及梳理的那样。

她发现是我的时候，眼神慌乱。

轻轻踮起脚，靠走廊边小心翼翼地走过。

我在后面说：没事儿，你放开了走，我待会儿还得拖一遍。

她听到我的声音一惊，脚重重的往前滑了几步，几个鞋印清楚的印在上面，她脸红着道歉：对不起呵！

我把拖把立直，笑。

她看见我笑了却更慌乱，连忙跑到张盈那边去了，良子在窗户里冲我挤挤眼，做了个淫荡的手势。

我摆摆手，去卫生间洗了拖把。

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又往回走，仍是小心翼翼，我对她说：你的伤没事儿了吧？

她摇头，说：没事。

我说：那天真不是故意的，虽然我弹烟头真的很准，但是真的想烫的话肯定就烫你表姐了。

她瞪大眼睛说：你不能烫我表姐！

我哑口无言，连忙说：好好好，你不上课么？这个时候可是课点啊。

她说：我们老师没来，教室里乱成一锅粥，我就上来找我表姐说个事儿。

我笑：这样可不好，别学我们这群害群之马。

她问：我看见好多次你都在这儿拖地，难道你天天值日吗？

我哭笑不得，只得点头。

她又问：那你是不是卫生委员啊？

我继续点头。

她说：那你是个好干部，我们班那卫生委员从来不做事，只会指使我们做这做那。

我说：你下次指给我看，我替你教训他！

她连连摆手，说：那倒不用，打架可不好。

我说：你有时间就上来找我玩呗，反正我每天也是闲着。

她点点头，下楼了。

[8]

不一会儿她又“蹬蹬”的跑上来，对我说：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这下我真的愣住了，因为我没有手机，那个时候班主任查得严，只要发现班上有人带手机，就得没收而且要写检讨，并且班上有几个积极分子，专以举报别人的违纪为荣，大有那种“班级兴亡，匹夫有责”的英雄气概，年底的时候得一个“积极分子”的奖状就仿佛得了奥运会金牌一样高兴的涕泪齐出，我看着都惋惜，你要是不举报爷，爷给你印十张都没问题啊！

我说：你把你的给我吧，我的号停机了，正准备换号。

她“哦”了一声，伸出手：给我纸。

我伸出手：写手上吧。

她一手持住我的手，一手在写，她的头发垂到我的手臂上，手上的微痒也让我忍不住笑了下。

她抬头：你笑什么？

完蛋，无论什么时候我看见她那清澈的大眼睛，我都无法自拔。

我窘迫的说：没……没什么。

她就说：别不小心洗掉了啊。

然后她就再次下楼了。我看着手上十一个数字一阵阵温暖，然后握紧拖把开始拖地，看着那几个脚印，我忍不住又咧开了嘴。

回到教室的时候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听着音乐也没办法静下来，我开始替那几个哥们写情书。

[9]

说到这儿，又得啰嗦的声明下，虽然我的数理化很差，有时候加起来也没一百分，但是由于从小喜欢看闲书的原因，我的语文成绩稳居班上前三，尤其是作文，几乎是被当成示范作文来练的，但是我从来不以此为荣，因为那些都不是我想写的，作文里我夸老师兢兢业业，学习要勤奋要做一个有理想的人。但是我在内心里想的和那些完全相反，言不由衷的痛苦让我无法面对我的作文，就仿佛看见小时候的尿布一样，试卷一发下来我就把它揉成一团丢到垃圾筐，恰逢那个时候一个哥们正在追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如一座高山而他如一个登山员，尴尬的是他登到半山腰了上不去也下不来。那哥们什么都好，就是长得丑，脸上的青春痘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刚捅了蜂窝一样，他央求我给他出点招。

那是我第一次写情书，我欲扬先抑，把那姑娘贬低的很普通，就是一凡人，这是为了让她不要自以为是，然后夸夸“自己”的长处，表达自己也是个人才，接下来花了大手笔描述见她第一面时候的心动之情，把所有矫情的词都用了进去，最后托人去外面买了个草戒指，包在信封里面，说明是自己折的。

第二天，那哥们和那姑娘在食堂牵手吃饭，令所有人跌破眼镜。

我也有了半个月的伙食费，他们俩的事迹就像一个广告一样，很多认识不认识的男生都来找我，请我帮忙写情书。我来者不拒，因为他们都出价很高，可以保证我的衣食无忧，更重要的是，我很无聊，这毕竟可以消遣时间。

那些被我助攻的哥们，成功率非常高，经常在完事了之后给我打声招呼，递上“稿费”，后来全校姑娘一收到情书就问：是你自己写的吗？不会是招刘兮写的吧？

偶尔也会尴尬，有一次一肥胖到走路都困难的姑娘也来找我写情书，对象居然是我的下铺，我当时很纠结，也还是接了下来，整整一节课我都在构思，中午的时候才开始动笔，把自己描述成一个痴情到底的女子，为爱痴狂，暗恋他已经整整三年，而且知道他的很多生活习惯，比如上厕所喜欢抽烟睡觉不洗脚说梦话还能和人对话等等，落尾写你不接受我的话我只能将这些东西公布于众了……

那天晚上我一回寝室发现他们聚在一堆，每个人都戴着眼镜，中间的我下铺眉头皱成一个“囧”字型，他声音颤抖的问：我不会遇到偷窥狂了吧？

我说：那你就答应她得了，好歹能保全你的声誉！

而后我下铺终于迫于无奈和那肥女凑成一对，很多天后他得知真相买了把刺刀到处寻我，那是后文了。

我写完一封的时候手有点酸软，然后甩了甩手，看着另一只手上的号码，我决定我要去弄个手机，我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需要一个通讯工具。

我用笔戳了戳前排的良子：现在的手机最便宜的多少钱？

良子刚入睡境，不耐烦的说：三四百吧，小灵通更便宜，交两百话费就能送一个。

我又问：小灵通能发短信不？

良子说：操，不能发短信还能叫电话？

我拉开抽屉，数了数身上的钱，总共三百八十，然后把钱揣到口袋，打开后门跑了出去，直接奔向校门。

[10]

几个保安虎视眈眈。

我低着头想趁他们聊天正开心的时候偷偷的溜走，谁知道有一个小保安估计是被排挤在外的，他看到我大喝：站住，去哪啊？

然后那几个一起站起来，把我围住，一个年长的问：知不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想去哪儿？

我揉揉眼睛，抬头说：我外公病了，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外公去世好多年了！

那个保安一看就身经百战，他点头说：哦，可以，请假条拿来！

我摊摊手，说：出来的急，忘记了。

他蔑视的笑了笑，说：那也行，你们班主任是哪个？我给他打个电话。

我大汗淋漓，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说：哥们，我真的有急事啊，能不能通融下？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挥手说：那你走吧，尽早回校，不然我不好交代。

我连连点头，跑了出去。

我回望了一眼，他正把五十块钱神不知鬼不觉的插进口袋，我握着剩下的三百三，快步跑向城区。

[11]

我们的学校建在郊区，好处是很安静，除了鸟叫我们很难听到什么别的声音，坏处是交通不方便，大家晚上翻墙出去必须狂奔半个钟头才能找到网吧，所以很少有人会去翻墙，一方面是墙上的报警器十分灵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响个不停，有几次我们刚到墙下还没翻，报警器居然响了，我们大为震惊：难道改成声控的了？另一方面就是保安真的很负责，几乎彻夜巡逻，逮到一个他们就能涨绩效。即使是这样，有些学生还是会去翻墙，在早上的时候翻出去买碗热干面，吃完了再混作走读生走进来……

我见过他们的翻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蹬上墙面，抓牢后一个跨栏动作，猛的跃下，然后就能听见另一边“横“的一声，半晌传来一个包含着痛苦的声音：没事儿，快点过来，小心保安……

他们的冒险，只值一碗面，却依然乐此不疲。

他们自称为X校飞虎队。

思绪拉回来时我已经看到了几个营业厅，我走进其中一个，一个小姐热情似火的迎过来，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您好，先生，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吗？

我一下子想入非非，要不是看着他们的营业执照，我真的会怀疑这是个啥行业，她居然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不好意思的挣脱，我说：我想买个手机！

她眼睛一亮，说了句请跟我来就把我带到一个柜台，接着我就看到琳琅满目的手机，我手心冒汗的摸着裤袋里的钱，那个小姐推荐了一款，诺基亚的，很漂亮，但是需要三千多，我有点无耻地说：价格倒是不贵，只不过像素低了点！

那个小姐笑了笑：那还有一款，像素绝对合您意。

接着我又看了一款，像素高得几乎可以当照相机了，我做样子了照了几张，然后点头：恩，还不错，像素不错，但是软件功能是不是差了点，反应好像很慢啊。

那小姐又说：那我们这还有一……

我打断她的话，我说：你们这sony的柜台在哪边？

她指了一个方向。

我又问：那anycall的呢？

她摇摇头，说：先生，不好意思，这里暂时没有anycall的手机出售，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我们的总营业厅。

我如释重负，又问：那你们的总营业厅在哪儿？

她说了个地方，我点了点头，随着她的那声“欢迎下次光临”拉开门，然后扭头去了另外一个看起来平民化一点的地方，我径直走到前台，问：小姐，请问你们这儿最便宜的手机多少钱……

[12]

最后，我还是买了一个小灵通，二百四十块，里面有二百四十块话费，什么都没有，只能发短信和接电话，我把壁纸设置成了一个粉色的小兔子，看起来就像那个傻乎乎的女孩，我拨通了那个号码。

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谁啊？我在上课呢！

我说：我啊。

她又问：你谁啊？

我笑，我说：我就是我啊！

她沉默一会儿，才大声说：哦，是你啊，你身边怎么那么吵？你出去了？

我说：嘘，小心被老师听见。

她急着说：完了完了老师已经发现过来了我先挂了啊。

然后就听见嘟嘟的忙音，这就是我们第一次的通话内容，33秒，不吉利的数字，我却不在意，往回走去。

回到学校，看到那几个保安聚在一起打牌，那个年长点的保安看见我了，我冲他打了个招呼，他点点头，我就回到教室。

良子看见我了后说道：今晚有人找我们干架。

我愣住，说：都快考试了，最好是不打。

良子说：不打估计不行了，你知道廖峰那一伙人，早结下的梁子了。

我把手机盒子往抽屉里一甩，然后说：那就干，反正不怵他。

[13]

廖峰是张盈现在的男友，张盈很少交男友超过一个月，但是廖峰已经三个月了，廖峰长得很高大，身高接近一米八，浑身的肌肉，然后良子就说之所以张盈这么久还没有甩廖峰是因为廖峰能够“满足”她，说道“满足”的时候良子神色痛苦，面部扭曲的笑着。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传到张盈耳朵里面了，张盈怒气冲冲的跑到我们教室，指着良子骂：你别一天到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到处含血喷人！

良子却笑：你才是到处含血喷人吧！

周围的男生领会过来，发出一阵笑。

张盈就恼羞成怒了，用那修长的手臂一巴掌甩到良子的脸上，大骂：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你？

良子的脸上一阵红肿，他冷冷地站了起来。

至今为止，我都不相信良子会打女人。

良子几乎是用尽全力的甩手过去，张盈大叫一声整个人撞翻了一张桌子倒在地上，头发凌乱，却没有哭。

良子咬牙切齿的说：你少给我耍泼！

张盈站起来又扑过来，大家连忙把他们拉开，我抱住良子的腰说算了算了。

张盈说：谢云良，我一定会弄死你。

良子不住喘息，不住冷笑。

第二天中午，一个人跑去我们寝室，一脚把门踹开大吼：谁他妈是谢云良，给我滚出来。

大家都斜着眼睛看他，没说话。

他看我们都没说话，以为大家都怕了他，跑去文啸力那儿指着问：是不是你？

下一秒文啸力把他的手一扯往床上一按，我把门反锁，大家围上去不停地踹，过了会儿一个哥们说：别打了，再打就没气了……

文啸力还补上几脚，骂：真是没事找抽。

然后知道他就是廖峰，我们把奄奄一息的他往走廊上一甩，回去接着打牌，他过了会儿缓过气来，大吼了句：你们给我等着。

文啸力骂了句，拉开门，却发现他已经跑远了。

[14]

过了几天，那小子又拉上一帮人跑到我们教室叫阵，我们都涌出去时保安也来了，拿着警棍表情凶狠：谁动手试试？试试？

廖峰指着我们骂：算你们运气好。

文啸力想扑上去，被我们拉住，廖峰看见文啸力那样子，后退了几步。

我审视了下廖峰叫的一群人，都是一年级的小鬼，看来他的人缘并不好，三年级的基本上没看见，那些不知死活的小鬼还在不停地指手画脚跃跃欲试。

这场架终究是没有打起来。

我们这一伙人中，打架最彪悍的是文啸力，但是打架最不要命的应该是阿黄，阿黄是一个胖子，戴着个白色框眼镜一脸的憨厚相，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肉挤成两个漩涡，他给我们的下马威就是他能背下字典里所有与性有关的字眼，并且告诉你是清华字典的哪一页哪一行，而且把日本女优的名字串联起来，做了一首二百字左右的现代诗。大家都虔诚的叫他黄博士。他喜欢喝面汤，每次大家吃完泡面大叫一声阿黄，他就立马奔过来，喝完了打一个饱嗝，然后整栋楼都知道他阿黄喝饱了。他还好赌，技术却是稀烂，百战百殆，有一次他输完了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大堆的债，我们就扒下了他的全身衣服，递给他一个桶，威胁他二十分钟不还钱就把他的“健将” 牌内裤甩到对面女生寝室去。他站在门口左右为难，拿着桶挡到上面挡不到下面，挡到下面挡不到上面，然后他一跺脚一咬牙，把桶往头上一罩，在我们的瞠目结舌中头也不回的往二楼跑去，结果因为桶挡住了视线，在楼道失足摔成重伤。

所幸的是，他一向看重的地方毫发未伤。

在送进医院的途中，他一直说：等着我回来翻本，等着……

每次打架的时候只要双方动手了，第一个出手的绝对是他，他会像一个球一样的轰进对方的阵地，往往也受伤最重。但是他从来不以为然，在打完架后就昂首挺胸的到处说：怎么样，今天把他们干的惨吧。

只要有人夸耀一下他的英勇，他就立马喜笑颜开，这时要是他手上有钱，他就会请大家去小卖部喝东西，并且我们不能理解的是，往往不大熟的人叫他去打架，他也是义不容辞，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叫他。

打架的地方一般在楼道转角，又或是卫生间，在卫生间的时候你经常能看到一群人把一个人围着，然后那群人中出来一个人把那落单的揪住骂：你前几天不是挺牛逼的吗你接着牛逼啊。

然后就开打，我们学校很多人都便秘，是因为正在你要一泄如潮的时候一个人“轰”一下撞到你的门上，把木门上的灰震得落你一身，你的屎自然而然的被震回去了。所以我们很少在教学楼上厕所，一般会在寝室上。

[15]

那天晚上我们约在了楼道，还是那群一年级的小子，个个气势凌人，廖峰站在最前排，吼着说：谢云良，你和我出来。

然后那群一年级就开始闹腾了，我晃了晃头，觉得太吵。

良子走出去的时候被文啸力拉住，文啸力说：吼你娘，你给我过来。

廖峰看着文啸力的时候眼神躲了躲，说：我操，谢云良你真不是个男人。

张盈在旁边，她抹着口红，轻挑的说：是啊，原来你只会打女人啊！

这个时候我看到一个身影冲了出去，我就知道要开打了，阿黄一拳砸在廖峰头上，骂着：你他妈给我牛……

两群人就冲到了一堆，不到两分钟就分出了高低，一年级的节节败退，从三楼的转角顺着楼梯一直打到一楼，张盈在人群中不时的发出一声尖叫，良子一直抓着廖峰打，廖峰想还手，被文啸力一拳挥中下巴，倒过去撞碎了旁边的玻璃，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身影。

我暗骂一声，一脚踹开了前面的人，跑过去低吼：你来这儿干嘛？

米琪眼中露出惶恐，说：别打了……

我大骂：这也不是我能说的啊，我不打难道让别人打啊？

她的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滴在她天蓝色的鞋子上面，我刚想把她带走，头突然一阵晃晕，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一个人又把我踹了一脚，我痛苦的捂住肚子，她一下子扑到我的身上，护住了我。

我心想：这不是古惑仔中的镜头吗？

接着那个人一巴掌把她打倒，我看到她脸上的掌印，红的可以渗出血来。

我脑袋蒙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跳起来把那人压在身下，接着把他的头死命的往台阶上磕，一下一下，直到他的血沾满了我的裤子，米琪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一年级的都跑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打那个小子，他的脸白的像刚刷的墙，眼仁翻出来，身体不停地颤抖。文啸力把我按住，说别打了，再打他就挂了。

我挣扎把爬起来又朝他的头踹了一脚，马上三四个人把我按住，不让我动弹，良子扯着我的胳膊说：算啦算啦……

那人被送进医务室，我喘着气坐在满是血的楼道上，米琪站起来哭着走开了，良子递给我一根烟，我接住，却怎么也点不着。

“操！”

我把烟一甩，站起来捶了捶墙

[16]

第二天，我被叫去保安室，同去的还有我爸。

还是那个领头的保安，他认出是我，说了句：坐下说。

我爸就坐了下来，我在旁边低下头，那保安开口了：昨天你是不是去打架了？

我嗯了一声。

那保安说：有个一年级的脑震荡了，现在还在医院检查，是你打的不？

我不说话，我爸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那个保安沉声问：是，还是不是？

我抬头，说：是！

那保安看了看我的眼睛，又问：为什么打架？

我说：他冲我扑过来，我不还手，躺医院的就是我。

那保安喝道：还嘴硬！差点把人打死了都不知道？

我的班主任赶了过来，把我一推，说：一天到晚惹事，那小子没事了，就是轻微脑震荡。

我爸又喝了一口，保安开口了：按照校规，这种打架事件是要开除的。

要是前几个月我听到这句话我会不屑一顾，甚至会欣喜，但是现在的我却感到一阵害怕，我猛地抬起头，上前一步。

那个保安说：咋？你想干嘛？

我爸站了起来，说：能不能通融下？

保安皱着眉头说：不好办啊……

我们班主任在旁边吱吱哇哇：好啊，开除了好啊，在学校天天睡觉除了睡觉就只会倒垃圾，还不如趁早不读了。

我向他投去仇恨的一眼，他却嘴角上扬。

我老爸递上一个信封，说：麻烦想想办法。

那保安单手接过，瞅了瞅里面，说：我去说说，不一定能成，至少是个记过。

出去的时候阳光刺得我眼睛睁不开，我爸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抽了根烟，又把烟盒递给我，我摆摆手。

我爸说：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就别再惹事了。

我点点头。

我爸说：上课少睡点觉，没事多看看书，就算不上大学，多看点书总没坏处。

我的喉咙不舒服，有点哽咽。

我爸又说：倒垃圾也没什么丢人的，我读书的时候有个同学也是天天做清洁，现在人家混成千万富翁了。

我揉了揉眼睛，长吐一口气。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拿出钱包，塞了五百块钱到我口袋，然后说了句：少抽烟，你还这么小。

我低下头不说话，我爸往校门口走去，他走的很慢，由于发福的原因，他的步子带着点外八字，有点滑稽，更带着点凄凉。

小时候我觉得我爸就是天下最牛的男人，脑袋转的快而且力气大，掰腕子从来没输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却改变了观念，觉得他顽固迂腐，经常在家和他大吵大闹，但是这个时候小时候的一幕幕却没来由的浮现了出来。

[17]

回到教室，每个人都盯着我，那些目光像一把把锥子，把我刺得体无完肤。

坐到座位上，良子回头：没事儿吧？

我说：不好说。

良子说：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我的事儿。

我笑笑，说：别说这个，下课再说吧。

我抽出一本书来，这书新得让人怀疑是刚从书店买来的，我拿出笔，慢慢看起来。

米琪再也没理过我，打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我去她教室门口站着的时候，她也对我视而不见。

我被记过了，当着几千人的面在国旗下面念检讨，我低沉的声音触动了每一个人，我检讨写的很长，大约四千字，里面用了很多成语和名人名言，念了整整二十分钟，念完的时候居然换来了满堂喝彩，大家都鼓着掌，良子他们还在叫好，教导主任上台咳了咳，说：这是我见过最有文采的一篇检讨。

大家一阵哄笑，我在人群中找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教导主任又说：我觉得冲着这篇检讨，也该给他个机会，本来是要把他开除的，但是考虑到他没有违规的前科，就宽大处理了，给他一个记过处分，要是再犯的话，立马开除，其他人也是一样。

我下台的时候阿黄给了我一拳，我挡住，笑笑。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翘过课，每次上课的时候就拿出一本书来，我居然把数学和物理的大部分内容给看懂了，有一次老师提了个问题大家都答不出来，我就说出了答案，老师当时吓了一跳，惊恐的后退了几步，叹道不可思议。有时候累了我就会打开单放机听听音乐，我还是会经常给米琪发短息，尽管她一次也没回过。

我的生活开始简单，却同时充实。

哥们儿没有抛弃我，偶尔打架的时候会通知我，却谢绝我的参与，晚上的时候也和我一起闹，虽然被阿黄耻笑过“从良”了，我却毫不在意。

我也能早起了，早起的感觉其实也很不错，尤其是你出门的时候呼吸第一口空气的时候，我依然每天拖地倒垃圾，我到了最后一个月才品味出高中的滋味，心中充满了彷徨和苦涩，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个月的学生生涯了。

[18]

又到了星期五，下课铃响的时候良子怪叫一声，把球甩了出去，接着我们一齐奔向球场。

我的球技不咋地，只会简单的盘带，良子的技术好一点，他会很精准的传球，助攻了不少好球，寝室一个哥们是个专业的守门员，每次学校有球赛的时候都会叫他守门，在他面前进个球不容易，但是那天我们运气十分好，我进了一球，打了个偏角入网，大家都欢呼起来，太阳都已经下斜了，光线是温暖的金黄。

我看到了她，心就激烈的颤抖起来。

我跑到球场边，米琪递给我一瓶可乐，她穿着白色T恤和运动短裤，鞋子还是那双天蓝色的布鞋，她剪了个斜刘海，遮住了半只眼睛。

我愣住，连忙接住可乐。

她拿出一个新手机，她说：那天我手机摔坏了，回家换了一个，今天才收到你的消息，对不起哦。

我喷了一口，捂住嘴巴，然后说：没关系，我怕你生气了。

她的脸红红的，有点不真实的光影之中我看到她嘴角扬起，她说：你发那么多干嘛？把我的手机差点震到没电。

我瞅了瞅，一百六十二条短信，我苦笑。

她皱皱眉头，说：你身上好大一股味。

我坏笑：男人味，你不懂。

她把我一推，她的手是冰冷的，她说：去洗澡去，真难闻……

我说：那待会儿怎么找你？

她扬扬手机，我转头，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更新20200802————

[19]

教室的墙角挂着一个牌子“离高考还有XX天”，提醒着我们时间的急促。

显示32的时候我能够看懂不太难的数学题，能够把卷子做到及格的分数，上课能控制住走神在五分钟之内。

显示27的时候，我每天要倒五六次垃圾，因为每天要疯狂地做卷子，而且大家腾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班主任不再发火，而是开始耐心劝导。

显示24的时候，我把单放机锁到箱子里，每天要擦十几次风油精，我心中的绝望和不甘成对数增长。

显示18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压力，翘了课去抽烟。而这时候，我和她的手已经牵在了一起。

每天要上两节晚自习，而在中间会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班主任建议大家去跑个几圈，不仅能锻炼体力还能发泄压力，而那个操场会有各种各样的情侣做着各种各样的怪事，米琪每天都会陪我一起跑步，我甚至觉得每天跑步的这个时刻是我最轻松的时候，她总是穿着运动短裤，一双白球鞋，她一跑步脸上就会涌出大量的汗，但是她的体力却是极好，居然可以和我的速度持平着跑完。

我跑步的时候总是爱和她聊天，她只能勉强回答一两个字，不然她就会呼吸急促，而这个时候我就会笑：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咋知道你想啥呢……

坚持了十几天我发现她居然瘦了一圈，她的腿更加纤细，脸也好像瘦了点。

我们一直回避的个问题，就是“未来”。

她是单纯得想不到这个问题，我是固执得不敢想这个问题。

我总是喜欢牵着她的手静静的走，她的手总是冰凉的，有一次我们看见两情侣在球门边上，男的把女的抵在门边上，他们在热吻，而且那个男的手上下游走。

她一下子就扭过头来，脸红耳赤。

我就笑，我说：怕啥？他们敢做我们还不敢看啊？

她说：讨厌……

我说：要不我们也来？

她瞪大眼睛，说：你敢！

我上前一步：我什么不敢啊？

她一下子松开我的手，她退后两步：别这样……

我看她是真的害怕了，于是正经了表情，我说：哎呀开玩笑的，我是哪种人嘛？

她认真的看了看我，她又挽住我的手，她说：这样会不会让你不高兴？

我点燃一根烟，吐了口烟，说：这样挺好的。

她一把夺过我的烟，在地上踩灭说：你答应过我不抽烟的！

我摊开手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20]

这个时候灯光昏暗，她就慢慢抱住了我，她的身体还是处于运动后的散热阶段，我感受到她的脖子还在流汗，她低声的说：你要是喜欢也可以……

我抱住她，33摄氏度的温度把我们热得够呛，我说：你别多想，我真的觉得这样挺好的，我没有生气。

她一下子笑了，脸上两酒窝格外漂亮，她说：那就好，呵呵。

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们才松开了拥抱。

我每天会请X校飞虎队的哥们儿帮忙在外面带早点，放在她的座位上面，她总是很诧异，不知道我是怎么弄来的。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每次我倒完垃圾都会去小卖部带杯可乐，然后在放在她的窗户边，她听课也是一副神游太空的感觉，总是十几分钟后给我发短信：可乐是你带的吗？我怎么没看到你呢？

寝室的哥们也格外的和气，平时不对路的几个人在最后几天也尽释前嫌，大家都知道马上就要分离了，寝室偶尔还会找点乐子，比如那天的比脏大赛，我们各自拿出了自认为最脏的东西，最脏的可以赢个西瓜吃。

大部分都拿的是袜子，我瞠目结舌地看到了五颜六色的袜子，本来买的时候都是白色的袜子，那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灰色的紫色的，居然还有血红色的袜子。

寝室就像被日本兵放了生化武器一样，有个哥们进来了大叫一声，栽倒在床上，痛苦得捂住鼻子。

文啸力作为裁判左右为难，因为他觉得每个人的作品都有实力。

这个时候我的下铺拿出了一只袜子，颜色诡异，而且滴出一滴滴黑水，我看了大叫一声操，感觉自己到了极限，躲到厕所里不再出来。

那个时候文啸力暗叹三声，心想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正准备颁奖的时候阿黄冲进来了。

阿黄赤裸着上身，肚子不停地上下翻动。

阿黄大叫：我有没有资格参赛？

文啸力皱着眉头。递上那只袜子，说：你能拿出更好的作品吗？

阿黄看了那袜子一眼，一把接过，时间停止在那一秒，在无数个瞳孔中印出这么一副画面，阿黄高举着那个袜子，伸出粗粗的舌头，慢慢得卷了上去，舔了一大口，然后叹道：味道还不错……

我们全部不寒而栗！

当阿黄抱着那个西瓜喜滋滋的跳走的时候，我依然觉得刚刚的那一幕是幻觉，过了大约四五分钟我们才爆发出一阵大笑，笑的几乎喘不过气。

[21]

离高考只剩十天时，校门口两帮人在群殴，而打架的原因就是肖涵，传说中一个混的不错的混混开车来接肖涵出去玩，肖涵没答应，这个时候他脸上过意不去，就把肖涵甩了一巴掌，肖涵被打后没有还手，只是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另一个江湖大哥带了一群人怒气冲冲的过来了，两帮人就打起来。

和我们学生斗殴不一样，他们都是拿着铁棍和砍刀，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就砍。

我们在楼上看的触目惊心。

一些女孩子都在发抖，只有阿黄在强装镇定，他说：这种场面我见多了，我大哥经常出去砍人。

警车赶到的时候，地上只躺了几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肖涵被警察带走，她走得时候回头望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她好像是在看我，我们的视线仿佛在空中对住了，她面无表情。

她没有出现在这个学校，一直到我们高考完。

米琪那天特别惶恐，她一遍遍地要我保证以后不再出去打架了，我口里含着饭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一筷子没动，她说：你发誓！

我愣住，我咽完饭，说：我答应你了就会做到的，放心。

说完拍拍她的头。

她却抓住我的手：不行，我要听你发誓。

她的声音猛地加大，周围的人都盯着我们。

我把她的手掰开，我说：别闹了，吃饭吧。

她瞪著我，不说话，也不吃饭。

我也不知火气是怎么出来的，我把饭盒猛地往桌子上一摔，白花花的米饭溅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菜汤，她尖叫了一声，头发上粘着一颗饭。

我骂：真他妈给脸不要脸。

她就哭了起来，她十分狼狈，她的饭盒里也有我的残羹，她的裙子上也有菜汁，她用手捂着脸趴在桌子上。

我看不下去，大步走了。

良子坐在我们旁边桌上，他把我拉住：刘兮，刘兮……

我把他的手拍开，我说：你把她送回去！

良子说：恩，放心，你别那么大火气，我劝劝她。

[22]

我点了点头，迈出食堂的时候我觉得天气阴沉的不像话，我走回寝室，打开水龙头扭到最大冲着自己的脑袋，却依然不能很平静得思考。

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米琪哭着说：我要和你分手……

我冷笑：随便！

她在那边不停抽噎，却没有挂电话，我就这么听着她哭，大约三分钟后我说：没话说我挂了啊。

她立马说：你在哪儿呢？

我的火气也小了，我说：在寝室，怎么了？

她的语气也平静了下来，她说：你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我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快速下去，她站在我们楼下，她换了一声衣服，我第一次看着她穿牛仔裤，发现其实她换个装扮也挺迷人的。

我说：你还是别把腿露出来好看。

她的眼睛红肿的像熬了几通宵的人一样，她说：对不起……

我心中一阵愧疚，却死鸭子嘴硬：你不是要和我分手么？

她马上拉住我的手，她说：我生气嘛……

这个时候楼管阿姨出来了，她大骂：你们两干啥呢？知不知道这是男生宿舍啊女孩子也不知道点羞耻……

我连忙拉着她跑开，她穿的是拖鞋，脚指头一根根很可爱的露在外面，她说：你还生气不？

我说：我就烦女孩子啰啰嗦嗦……

她连忙说：我以后不那样了！

我问：你多大了？

她不知所措，然后答：十六！

我摸着她的头，说：想着自己是个十八岁的人，别那么任性……

她就抱住我的腰，她说：以后不准我说分手你就答应，你得把我哄回来！

我一阵好笑，却觉得温暖！

[23]

距离高考还有三天的时候，我们把书搬到了实验室，在浓浓的化学味道中大家都感无聊，有几个哥们拿着相机到处乱拍，我们几个人跑到寝室楼后打牌，我那天手气特顺，赢了不少钱。

阿黄奸笑说：小心赌场得意明儿考场失意……

我一脚踹过去，骂：就知道你吐不出象牙。

阿黄说：你说班主任会不会找来？

良子头都没台，说：管他呢，他这几天装着孙子呢，和气劲儿你们又不是没看到……

我笑：是啊，现在出点儿啥事他担待不起。

米琪站在我的后面，说：你刚刚应该出那个三带一，然后留一对，就能赢了。

我捏了一把她的脸，我说：我再赢下去他们也得有钱给不是？不能赶尽杀绝呀……

阿黄说：米琪妹妹，有钱没有先挪点儿，明儿还你。

米琪惶恐的捂住荷包，良子说：得了吧你，你借钱啥时候还过，也就是米琪单纯借了你这么多回！

夏风一阵吹过，天空明媚的像块镜子。

这个时候张盈来了，她的穿着依然风骚，我还是第一次见姑娘穿粉红色的丝袜，穿着吊带衫，带着一个银色项链，刚好垂到乳沟。

阿黄咽了一口口水，良子的脸沉了下去。

张盈拉住米琪，说：你不上课跑这儿混什么？你小心我告诉你爸妈……

米琪看了看我们，不知所措。

张盈低头看了下我，说：你少把我妹妹带坏了。

我慢慢站起来，说：跟你这么久都没学坏，跟我几天就能学坏了？

张盈冷笑，说：你别得意，我一句话就能把你们搞散，你信不信？

米琪拉住她，说：姐……

我走过去，一把拉住张盈，把她往这边一扯，她一个趔趄倒了过来，我说：我是看在米琪的面子上一直给你留着脸呢？你还真以为我变成三好学生了？

阿黄把我拉住，说：别，别，马上就考试了……

良子默默的抽烟，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张盈喝道：你放开……

我手上加了把力，她尖叫一声，然后就哭了起来，张盈的脸变得很难堪，女人的妆花了可真的恐怖，她哭着说：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米琪把我一推，我从来都不知道她有那么大的力气，我几乎摔了一个跟头。她说：你怎么能这样！

我的手松开，看着她，仿佛大梦初醒。

张盈的手臂肿了起来，她把眼泪一擦，快步牵着米琪走，边走边问：他有没有打过你，你给我说实话？

米琪低着头，不说话，走远了我也没见她回头望我一眼。

良子说：你别怪米琪，都是张盈那贱货……

我递上一根烟，打住了他的话，我说：接着玩？

阿黄说：不了吧，差不多到饭点了。

[24]

那几天学校真是下了血本，估计是觉得平时宰我们太狠了不好意思，所以在最后几天饭菜丰盛的让我们受宠若惊，鸡腿蹄子啥都有，并且师傅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前是拿着个勺子不停的敲打：快点儿快点儿，没看到后面人等着呢？那几天是笑眯眯的，和颜悦色得加上几块肉还问：够不？再来点儿？

我又想起来当年中考后我犹豫着选哪个高中，无意间看到我们学校的一张图片，是食堂里面的饭菜，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学生还一脸不屑的表情，我一下子就被震住了，就坚定的选了这个学校。来了后还纳闷呢，怎么能作假啊学校。到这一刻我才懂了，我看几个老师拿着相机在取景的时候，我皱皱眉头，我不知道我不屑的表情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广告！

吃完饭后我们坐在实验室最后一排的地板上，良子这几天一直很沉闷，我就问：考完了什么打算？

良子说：我能有啥打算，有学上就上学，没学上我就去做事儿……

语文老师还在讲台上孜孜不倦的猜着作文题目，那些尖子生们都在认真的做着笔记，我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夜色，心中感慨万分。

文啸力在和一个人玩着五子棋，我和良子在旁边围观，我们经常在课堂上玩五子棋，就是拿出语文的作业本，然后一方画圈一方画叉，五子一排就为赢。为了节约我们都是用铅笔画，下完了还得擦，然后上课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个人在写了擦擦了写，老师就流露出赞赏的眼光，偶尔还鼓励一下：你看某某同学，上课做笔记那么认真……

文啸力下棋总是看不到别人的陷阱，所以每次一出错就吵着悔棋，跟他下棋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往往他是一脸虔诚的拿着个作业本对我们说：哥们儿，杀一把？这次真的不悔棋了！

结果他又嚷嚷着悔棋，别人说悔棋就没意思了，要不开始下一盘。不知不觉声音加大，老师就把我们几个轰了出去。

我从来没有那么清晰的观察夜空，天上的星星彼此连出了一幅幅绚丽的图画，我仿佛都要迷醉在浩瀚宇宙中的时候，我的脖子被搂住了。

米琪笑，说：你们又被赶出来了？

我想挣脱出来，谁知道她的手力道很大，我说：断了，快断了……

米琪才松开手，晚上的她显得光彩照人，皮肤好的不像话。

我说：乖乖女，你应该听你表姐的话，好好上课……

米琪摇着我的手：还生气呢？

我盯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良子他们大笑着走开，良子虽然很讨厌张盈，但是对米琪一直当自己亲妹妹看，米琪寝室有个姑娘因为被张盈欺负过，就一直针对米琪，有事没事的找她麻烦，米琪性子弱每次都忍着，然后有一天中午良子吃完饭路过米琪寝室的时候看见那姑娘指着米琪鼻子骂，良子就怒气冲冲的过去把那姑娘吼了几句，然后找了几个认识的姑娘把她教训了一顿。从此以后，那姑娘看见米琪就急忙闪开。

米琪就如一片雪，谁看见都想把她捧住，不忍把她染黑。

阿黄也是如此，阿黄看见漂亮姑娘就喜欢往上蹭，而且会故意说一些荤段子，搞的别人面红耳赤。更有甚者，会把自己的衣服扣子解开，露出自己的肥厚的身体，摸着自己的胸口问：你的有我的大吗？一般姑娘看到他了就皱着眉仿佛看到一坨屎无比厌弃的走开，但是米琪每次给我们带饮料的时候都会给阿黄带一杯大的，她知道阿黄胃口大。阿黄在米琪面前收敛得不像话，从来不说粗口，平常生活中照顾米琪，在食堂的时候会给她抢一个干净的座位，有时候甚至会帮她打菜。

我说：我马上就毕业了……

她点点头，说：恩，好好考试，我觉得你最后几天挺认真的。

我点燃一根烟，米琪没有过来掐灭它，而是静静等我抽完，晚风一阵阵吹过，我觉得一片惬意。

我们相互依偎着坐在草坪上，漫天星空见证着这份平静。

[25]

考完的那个下午，学生们疯了。

他们的行为不亚于一场暴动，每个人都疯狂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他们把自己的书全部往楼下丢，有几个路过的一年级的学生差点被砸死，男生们用脚踹坏自己的课桌，然后把残骸往窗户下面甩，女生们蹦蹦跳跳。有的在大声尖叫，有的坐在座位上静静凝思，眼中含着泪光。也有人拿着手机大声说话，报着喜讯。

那个下午，天空阴沉，飘着冷雨，六月天里我居然感到阵阵寒意。

学生们拿着自己的行李，逃难般往外涌去，他们脸上表情不一，但是背后的轻松我都能看到，我和良子坐在天台的栏杆上，雨水打在我们脸上，一阵阵疼痛，雨水顺着头发留下来，我居然产生错觉，仿佛那一刻我们都在哭泣。

良子说：就这么完了？

我说：就这么完了，高中混过去了……

良子一声低叹，他说：以前天天盼着这一天，这一天来了却又不是滋味！

我拍拍他的肩膀，跃下，然后回寝室收拾东西，寝室已经空空如也，我拿出一个包，把我和米琪的几张大头贴，她送给我的杯子，她给我写的小纸条已经没抽完的半包烟丢了进去，我又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会儿。

文啸力给我打来电话，说晚上搞个聚会，大家好好玩会儿。

我“嗯”了一声，又把头埋在枕头里！

良子开门的时候看见我大吃一惊，他说：你还没走呢？

我说：我再躺会儿。

他收拾着他的东西，问：没事儿吧？

我不说话，看着枕边贴的每日计划，还有墙边的那些英语单词，又看着脚边的那些辅导书，咧了咧嘴。我又跳下床，从箱子里找出那个单放机，听了听磁带，音效还是不错，我用袖子擦了擦它上面的灰尘，然后背上了包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我没有坐车，从学校慢慢的往外走，有几个哥们坐着自己父母的车，都要带我一程，我笑笑，摇摇手婉拒。

回到家的时候老爸居然围上了围裙在做饭，桌子上已经有了五六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说：回来了啊？快去洗个手，我想着还有会儿呢！

我把那个包往房间里柜子里一丢，然后躺在沙发上，筋疲力尽。

老爸看了看我，和蔼地说道：考完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只要尽力了就好，快去洗手，马上开饭……

我懒散的回答：不用了爸，同学聚会，散伙饭。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拍拍自己的脑袋：是啊，怎么把这事儿忘了，那你去吧，少喝点酒。

我换了身衣服，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刚准备出门的时候他把我叫住，从钱包拿出几百块递给我。

我接过，塞在口袋，关上了门。

我不是沮丧，我是失落。而我失落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26]

到了聚会地点，大家一片欢声笑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有几个都已经开始在拼酒了，阿黄把我按住，说：就等你小子了，自罚三杯！

大家都一片附和。

我连忙笑，我说：行行行，先等我吃点菜填下肚子成不？

阿黄大嚷：没诚意！

一群人又闹起来了，一个哥们都跟我倒了三杯酒了，我一看真没办法推辞了，就开始喝了起来，三杯啤酒下肚，心里却觉得好多了，仿佛被打开一道口子，里面的东西都流了出来，不再堵的慌。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高了，我的视线慢慢迷离，只能勉强分开哪些是白酒哪些是啤酒，喝到后来大家都扶着凳子胡言乱语，良子的酒量最好，还能清醒的去结账，走的时候我差点被车给撞了，被一个胖子大骂了一顿，我想冲上去，被他们拉住。

我胃里一阵翻腾，扶住一棵树吐了起来。

我吐到只剩下苦水的时候，一个人走到了我背后，我没有回头，但是我闻到一股香味，那个女人用手慢慢拍打着我的背，她带着怜惜说：怎么喝这么多？

我的身体好受了些，我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到她长什么样，天旋地转，我向后倒去，她连忙用手撑住我，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的皮肤很光滑。

我说：谢……，谢谢啊……

她说：你别说话，慢慢走会儿。

接着我肚子猛地一痛，整个人往旁边摔去，嘴巴蹭破了皮，我闻到了泥土的气息。她尖叫着说：你干嘛啊神经病？

那个高大的男的又把我踹了一脚，我却清醒了，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廖峰，而那个女生居然是张盈，我想爬起来，却使不上力气。张盈挡在我面前，说：你有病吧你？

廖峰红着眼睛说：你让开。

良子他们在不远处渐渐走远，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张盈穿的还是那么少，我看到了她白花花的后背，张盈说：廖峰你别这样，他喝醉了……

廖峰说：你是我女朋友吗，还护着这小子？

廖峰拿起一块砖头猛地砸过来，我闪过，没砸到我的头，我却听到“嘣”的一声，就如惊雷一样，张盈尖叫：啊……

阿黄良子他们停住了脚步，往这边看了看，立马奔了过来，我听到了很多咆哮，我却无法清醒。

我莫名的思念米琪！

[27]

良子他们堵住了廖峰，廖峰只有一个人，我们这边却有十几个人，张盈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张盈说：谢云良，别闹事了……

良子冷笑，指着廖峰：是他想闹事的！

我却支撑着爬了起来，有个哥们扶住了我，我看了张盈一样，她的脸像纸一样白，廖峰气势全无，慢慢朝后退了一步。

我说：良子，算了……

良子说：怎么就算了，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我们都已经毕业了，以前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以后可能一辈子也见不了一面了，何必再结梁子……

张盈的脸上滑出一到水痕，不知是雨是泪。

良子看了我一眼，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样，愣了会儿，就朝外走去。阿黄不依不饶，冲过去抽了廖峰两大嘴巴，廖峰脸肿的跟死猪皮一样，却不敢还手。

我们走了会儿，有人提议去唱歌，我们跑到一个地方去唱歌，可是刚坐到沙发上我就睡着了，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被空调冻醒了，回忆起做的梦，居然都是张盈的那张脸，房间里到处是人，横七竖八的倒着，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见手机上有两条短信，一条是米琪的“我想你，你在哪儿？”，另一条是爸爸的“早点回家！”。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一个人顶着夜灯回家了。

打开家门的时候我看到桌上一片狼藉，我能想象到老爸一个人喝酒然后还满脸笑容的样子，我爸躺在沙发上，醒来了揉揉眼，说：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饿不饿？再给你弄点吃的去？

我说：不用了，您躺床上休息去吧，我洗个澡就睡。

我的嗓音沙哑低沉，像哭音。

老爸就走去卧室，我在沙发上坐了半天，怅然若失。

[28]

青春跌跌撞撞，我们无处安放。

[29]

那个暑假充斥着一种惬意，我每天牵着米琪的手游走于大街小巷，有时候会逛着商场，看着精致的商品发出一阵阵叹息，也会去泡网吧，米琪擅长打泡泡堂，经常会用泡泡把我堵在死胡同里，然后笑着骂我笨。

米琪出门的时候都会询问我穿什么好，我开始的时候还会给她出会儿主意，后来发现她穿啥都好像挺有范儿的，有一次穿着高跟鞋把头发一挽，我硬是没认出来，所以后来我都说随便随便。

街上经常有男生盯着她，然后我就煞有介事的说：你看那些小子都怀着狼子野心呢。

米琪就会昂首挺胸：那还不对本小姐好点？

我一把接过她的包，说：喳！

她大笑，然后踢我。

那个时候我正在跟文啸力学打篮球，每天傍晚就跑到一个大学里去打球，虽然没什么天赋，球技也在慢慢进步，米琪经常把耳塞塞进耳朵坐在旁边看我们打球，只要我进一个球就会跳起来叫好，欢呼雀跃，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把她叫到一旁，说：下次别那么激动啦，我打的那么差你还那么叫好，别人都笑呢。

她撅嘴：你是新手嘛，我为你高兴还不成？

我给她十块钱，说：你去上网去吧，打完了我找你。

她不接钱，说：你烦我了？

我一抹脸上的汗，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就怕你无聊。

她说：我不无聊……

我把钱往她口袋里一塞，说：随便你吧，不过别加油了。

她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我正在兴头上，没有理会她的情绪，就又去打球了，天都黑透了我们才尽兴，和球友们打了声招呼后一回头，却发现米琪不见了。

我拿出电话打，打过去提示是关机，我一下子就不爽了，我下午看她的手机还是满格电。我绕着篮球场走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她的身影，我开始担心了起来，仿佛心里吊了一块石头，米琪是个对人不设防的人，我怕她遇到坏人。

我每隔五分钟打一次电话，气的我差点摔手机。

天色越来越暗，我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想起来报纸上的那些拐卖少女拖去深圳那边卖淫的事例，更加惶恐，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我看了下号码，我吐了一口气，我接了：你在哪儿呢？

我的牙齿和牙齿撞得生响！

她也不高兴：你不是烦我么？那我走了呗！

我吼：别逼我翻脸，你在哪儿呢？说！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她哭着说：你还凶你还凶，你个混蛋……

我马上放软了口气：好啦，我不凶了，我是担心你嘛，说啊，你到底在哪儿呢？

她说了地方，我快步跑过去，她的眼睛肿的像个桃子，我的火气却又上来了：你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天黑了坏人多？

她说：你就是一坏人。

我笑，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把手甩开，我说：我是够坏的，坏的到处找你……

她跺跺脚，说：你还好意思笑！

我连忙收敛了面部肌肉，我说：不笑不笑，那你下次别关机了，要是那个时候坏人抢劫你你连报警的机会都没了。

她说：我把钱全给他就行了呗。

我说：那万一别人劫色呢？你咋办？

她脸红了，她恼羞成怒着说：你……，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呢？

我说：每个人都是我那世界早和平了。

她嗔笑，又把我挽住，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代表着她不再生气了。我们会在外面的小摊上凑合着吃点，经常是我们一人一份，她抢着吃我的那份却逼迫我吃她的那份，我说：米琪，你这个习惯可不好，你这是吃着碗里的翘着锅里的啊……

她翻翻白眼，不理会。

[30]

我们每天晚上坐着末班车回去，我们会坐在最后一排，她就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下车的时候我发现她居然睡着了，推半天才醒，每天都是如此，后来有一次我自己先站起来了她就一把拉住我，说：你想抛弃我啊你？丢我一个人在车上。

我才知道她那都是装的，不由好笑。

那个时候寝室哥们经常电话联系，我才知道毕了业大家都有了变化，最大的变化是很多人结束了自己的处男生涯。大家都在外面疯狂的找姑娘，有时候见面了就会吹嘘自己的“英勇事迹”。

阿黄是去找的小姐，有一天晚上阿黄喝了点酒，路过一家发廊的时候一个露着大腿的女人一把拉过他，用自己的胸脯和阿黄的手臂来了个亲密接触，阿黄一下子来了兴趣，那个女人说：先生，玩玩不？

阿黄嘿嘿一笑，跟了进去。

后来就是一个很一般的房间，那女人讲了价，一晚上五百，两个钟头的话就是二百，阿黄一摸口袋发现只有一百八，把钱一摊说我就这点钱。那个女人把钱抓过来，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形，说：便宜你了，来吧！

阿黄说：你先把衣服脱了呗。

那个女人就开始迅速的脱衣服，用一个形容那就是“训练有素”，阿黄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在十秒钟之内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一下子惊呆了，嘴巴可以塞个鸡蛋。这个时候女人一指墙上的时钟：别愣着啊，时间过了我就不干了啊。

阿黄观察了下那女人，眼光扫到脸部的时候很高兴，看到上身的时候很兴奋，再往下移的时候一下子泄了气，那个女人居然有一堆赘肉。一堆一堆的挤在肚子上，阿黄连忙移开了眼神。

那女人就问：你不是不行吧？

阿黄就想反正已经出了钱，就提枪上阵了，不到五分钟就完事，那女人一把推开他，把衣服穿好，一脸不屑。

阿黄说起此事的时候吸了两口烟，然后说：挺没劲的！

我拍着手掌，说：恐怕那小姐也是说的这句话。

大家就一阵哄笑，又起哄让良子来讲，良子也喝多了，讲述了他更精彩的遭遇。

良子认识的是一个卫校的女大学生，那天两个人看了部电影，电影里有点激情戏，回去时良子提议去开房，女大学生一口答应。两个人顺着街找了个小旅馆，一进去良子傻眼了，除了一张床啥都没有，良子想去换一间，那姑娘说道：这儿的旅店都这样，没更好的了。

良子说：你们大学生也太能凑合了吧。

那姑娘开始脱衣服，说：那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上床么？

良子火急火燎得去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看见那姑娘已经光着身子躺被窝里了，良子就如视死如归的战士一样扑了过去，还没扑腾几下床上就有血迹了，良子就问：你是处女？

那姑娘想了一会儿，大叫不好，把良子从身上推了下来，说：今儿是我生理期，去，给我买包卫生巾来！

良子愣在那儿，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31]

良子谈起此事的时候愤怒不已：我是说破处也不可能有那么多血啊，妈的弄的一床都是血……

后来不知道怎的，大家都怂恿我，说：讲讲你的。

我左右为难，不讲吧觉得没面子，讲了吧又觉得挺虚伪的，只好支支吾吾说：还，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

阿黄就说：怎么回事啊？

我不说话，闷着喝酒。

阿黄就说：你不会还没搞定吧？不过说真的，米琪是个好姑娘。

说完又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我松了一口气，脑袋却一直想着那些破事儿，只觉心潮澎湃。

[32]

出成绩的那天我睡得很好，倒是不停有哥们给我发短信，问我多少分多少分，居然还有人通宵不睡就在网上查成绩，我像平常一样洗了个澡，在空调房里和米琪打了会儿电话就睡着了，并且做了个好梦，一觉睡醒打电话一问，居然是五百零五分，还能上二本。

我爸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你别跟我扯，说真的成绩。

我口里含着把牙刷：这就是真的。

我爸把我揪过去，说：你再查一遍。

我差点把牙刷泡沫给喝了下去，我说：您等等，您等等我簌簌口…… 直到查了三遍，我爸才消停了会儿，又点燃一根烟问我：说说，考试的时候怎么做的弊？

我猛的站起来，去卫生间又好好洗了洗口，然后对我爸说：爸，你就别纠结这些事儿了，好好想想我该上那个学校吧。

那天阳光像金子一样，洒在身上的时候你都觉得刺眼。

拿毕业证那天，考的好的几个尖子生聚成一堆，碰见我了还假装热情的给我打招呼，问我考的成绩，我还没回答他们就说没事没事，考得差可以复读嘛。说完了几个人就在那里伪善的笑，老子恨不得一人给上一锤子。

我应付了几句，然后去拿毕业证，没料到在办公室班主任居然不让我走，把我弄得十分尴尬。

那个脑满肠肥的胖子居然要我复读，他一手按着我的毕业证一手按住我的肩，语气出奇的和蔼：刘兮啊，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苗子觉得有发展的机会，你要是复读的话我敢打包票肯定能走个一本。

我说：这个事儿我得回去给父母说说，商量商量，不过您先把证给我成不？

他说：那你回去考虑了再答复我，毕业证我先留着……

我急了，声音加大：您没权扣留我的毕业证啊。

教导主任在旁边改作业，听到我的声音后皱皱眉，过来看见他按着我的证，把证抽了出来，说：何老师你怎么回事啊你？

胖子就笑：闹着玩呢。

说完瞪了瞪我，我接过毕业证，朝教导主任笑笑，说：谢谢老师。

他拍拍我肩膀：以后好好学习……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刚打铃，我走向米琪的教室，突然我看见了米琪的身影，刚想打招呼的时候楞住了，一个男的把她牵住了，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米琪挣脱了两下没挣脱，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跟着他走了。

我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更新20200804————————

[33]

我尾随她们走下楼，那个男的把她拉去了小卖部后面的一个空地，在那个地方我和米琪第一次接吻，米琪红着脸说是她的初吻，回寝室后我乐得睡不着觉。那个男生凑过去想亲她的脸，被她推开，男的不甘心，又上前抱住她，她推了两下没推开，就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我拿出电话，问：米琪，你在干嘛呢？

我的语气勉强欢快，我的嘴唇已经流出血来。

米琪很慌乱，跑的离那个男生有段距离的地方，她问：刚下课呢，你有事吗？

我说：你不在教室吧，那么安静。

她说：我在卫生间，刚刚洗完手，你有事吗？

我揉揉眼睛，说：没事，就是……就是有点想你。

她的语气很急切：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个男生凑过来听她的电话，她一把把他推开，然后想继续和我讲话，但是我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把毕业证装好，然后走出了学校，学校那个保安还认识我，他笑着问：考的还行不，哥们？

我点点头，快步走开。

我看见周围的人只要走出校门的时候都会回头望一下母校，但是我不敢回头，这时一个人拉住我，我不耐烦地回头，发现是良子。

良子急忙问：刘兮，出什么事了？

我连忙把脸擦干净，说：没事儿。

良子扶正我，盯着我的眼睛说：到底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好说的，走，喝酒去吧。

到了餐馆，良子点了三个菜，然后服务员问我们要啥喝的，然后我就说：两瓶白的，一箱啤的。

酒来了良子给我倒上一大杯，说：先吃点菜再喝，不然对胃不好。

我一饮而尽，然后被呛住了，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良子就看着我不说话，只要我的杯子空了他就给我满上，不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就飘起来了，我说：良子啊，我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良子皱眉说：米琪怎么了？

我又喝了一大口，把手机往桌子上一丢，良子捡起来看了看我拍的照片，然后问：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

我笑：误会？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半推半就欲罢还休了……

良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我们喝了很多酒，喝到最后我的眼睛只能分辨出两种颜色——黄色的啤酒和白色的白酒，良子也有点醉了，扶我出去的时候已是黄昏，我们整整喝了一下午。

我在天旋地暗中回了家，不知道是否还哭过。

[34]

填志愿成了个难题，我的分数只比二本最低分数只高一分，我爸每天拿着几本书在那里研究，我倒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成天窝在书房玩游戏看闲书，偶尔下楼和哥们聚聚。

米琪还是会跟我打电话，被我不冷不热的应付几回后终于察觉了我的异样，她试探般的问：我感觉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我冷哼两声。

她问：你是不是烦我了？

我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回答：没有！

后来她给我的电话就越来越少，又一次我和哥们聚在一起，我们在二楼喝酒，从露天窗户看得到街上的情景，米琪拿着一个袋子从楼下走过，阿黄站起来说：嘿，看，是米琪啊？

我把他按住，说：来，喝酒！

阿黄往楼梯跑：我把她叫上来一起玩呗。

我没能拉住他，然后过了片刻，米琪走了上来，有点惶恐的看着我。

我笑，把她拉过来，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

阿黄没觉得丝毫异样，笑着说：米琪妹妹，好长时间没见，可想死哥哥们啦……

我大声说：是啊，米琪妹妹，你这段时间干嘛了呢？

良子把我拍了拍，说：刘兮……

米琪说：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我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倒了一杯酒，然后放在她的面前，然后说：别提不高兴的事儿了，来，米琪妹妹，喝一杯……

米琪的脸一下子红了，有点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喝过酒！

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阿黄挠挠脑袋，仿佛还没察觉。

米琪拉拉我的手，说：刘兮你怎么了？

我厌恶的甩开她的手，说：没怎么，我们这是喝酒的地方，不喝酒就滚蛋！

房间安静的不像话，只听到每个人的喘气声，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阿黄跑过来端起杯子，说：我替她喝了。

我把瓶子往地上一摔，玻璃渣弹的四分五裂，酒精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我吼：你他妈算个屁啊，有什么资格替她喝？

良子也站起来，把阿黄拉住，说：别管他们的事儿。

阿黄喘气如牛，我知道他快忍不住脾气了。

米琪的眼泪掉在桌子上，然后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喝下去后脸上铁青，然后捂着嘴巴跑去卫生间，接着传来呕吐的声音。

我冷笑，然后坐在那儿等着她吐完，过了会儿米琪出来了，她的头发还沾着水珠，她又坐在了我旁边。

饭局不欢而散，大家都找了个托词离开，下楼后我和米琪绕着汉街走了几圈，走到月儿升空时，我觉得有点累了，就坐在了广场的台阶上，她就撩下裙子和我并肩坐在一起。

我仰天看着星空，米琪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她身上的淡淡香味传过来，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心里却涌上一股愤怒。

我把她的手牵起，然后快步向前，她穿的白色运动鞋，依然跑的气喘吁吁。

走进旅馆门口的时候她的手才有了反抗的意图，可是我加大了力道，她用另一只手按住我，我们就这样拉扯着进了旅馆。

她的刘海遮住了双眼，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进了房间后她就坐在床上，我看了她一眼，然后褪去衬衣，她双手抱肩，她在害怕。

我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花。

我把她的头扬起，然后吻住她，她用手抵住我的胸膛，我又压住她脱她的衣服，她拼命反抗，但终究被我脱下了上衣，她哭着打了我一巴掌，我清醒了很多。

她抱住衣服，哭着说：为什么？

35

我无言以对，默默穿上了衣服。

我点燃一根烟，武汉的夜晚是美丽的，灯火阑珊，人来人往。

我打开手机，然后甩在她面前，她的脸一下子白了，我说：应该是我问为什么吧？

她站起来，张开口，却没说话。

我在等，我在等她的解释。

空气中安静的可怕，我默默的抽着烟。

过了一会儿，我站起来打开门，我说：以后别联系了。

人是一个奇怪的生物，童年时渴望长大，长大后却怀念童年。年轻时用身体去追逐财富，年迈后却用财富挽留身体。恋爱时渴望见面，到了最后，却觉得不如不见。

米琪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刘兮其实……

我摔门而去。

那天晚上我和良子跑到山上去喝酒，良子刚学了驾照，开起车来虎虎生风，有种在玩极品飞车的感觉，要是平时是打死我都不敢坐的，但是那天我异常淡定的望着窗外。

周围有很多人在放烟花，五颜六色的色彩绚烂了整个夜空。

这个城市到处都是烟花，这个城市到处都是寂寞。

我们喝了很多，良子要去深圳做事了，阿黄去学了技工，文啸力留下来复读，大家终究各奔东西。

到了两三点，气温降了下来，阿黄说：真饿啊。

我们也有同感，于是我和良子又开车下去买宵夜，跑了很多地方都打烊了，闻着各种香味饥肠辘辘却不能吃东西，这种感觉让我非常痛苦。

回到山上，天空已经渐渐明朗，我举起最后一杯酒，说：祝友谊万岁。

阿黄嗤笑着说：俗了点吧？

我踹了他一脚，然后说：那就保持心情愉快吧。

“保持心情愉快！”

我们杯子碰到一起的时候，朝阳露出了头，我们都被晃的睁不开眼。

回到家，我直接拎上了行李，急匆匆的赶去了火车站。

在我的文学印象里，铁轨应该是一个相当文艺且唯美的东西，但是现实中确实杂草丛生到处污物。

火车开动的时候，窗外风景飞逝。

我从小长大的城市，熟悉的小巷，最心爱的人，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在以一种看不见的速度离我而去。

我的人生仿佛也跟随着那辆火车，一拐弯，到了另外一个无法预料的地方。

36

几经波折，来到了学校，虽然不知道扑面而来的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但是我轻松又坦然。

第二天闲来无事我在学校逛了一遭，把学校的各大场所熟悉了一遍。

寝室的其它几个哥们也熟络了，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容易打成一片，首先是李谋，是个有意思的重庆娃娃，李谋说起话来柔柔的，我们每次听不清楚，只能凑过去说：啊？这时候他就会像马景涛一样如惊雷般咆哮一句，搞得我们寝室整体听力都有下降。

李谋是情圣，这是他自称的，他说他高中时追上了学校的校花，因为有一次他经过操场看到那姑娘在上体育课，所有人都在跑步只有她柔弱的坐在一旁，李谋推测应该是那姑娘来了例假，后来回到教室就做了一张那姑娘的生理期表，每逢那姑娘月事来袭的时候就嘘寒问暖，随身准备着万能的热水和红糖，在大姨妈的帮助下成功把那姑娘搞到手了……

“那你们是怎么分手的呢？”

我们好奇地问。

李谋含着眼泪慢慢道来，原来李谋和那姑娘谈了两年，只止步于牵牵小手亲亲小嘴，两年了连二垒都没有上，李谋有一天终于把持不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那姑娘拉到小树林就想霸王硬上弓，那姑娘死活不准，说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个好大学将来为祖国做贡献。李谋那时候脑子里早把四化和思想政治丢到外太空去了，不停的解那姑娘的胸罩带子，那姑娘又推脱说：不行不行，这几天我那个来了。

李谋就没脑子的说了一句：少扯了，你月经还要六天才来呢，我记得清楚的很。

那姑娘面色潮红的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李谋说：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正在上体育课，你月事来了，我给你排了张表，可以在你特殊时候照顾你。

姑娘有点感动，就自己伸手把衣服里的带子给解开了。

时间停止在那一瞬，李谋说当时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那是他第一次看姑娘的身体，直接让他气喘的和跑了5000米似得。

姑娘羞红了脸，跺脚说：讨厌，你还看……

37

李谋如梦初醒，就咽了一口口水饿虎扑狼般抱住姑娘啃这里啃那里。

“然后呢然后呢？”

我们追问，李谋还流着哈达子在回忆，被我们打断后有点不爽，瞪了我们一眼，说了下去，李谋刚准备脱裤子的时候一个保安出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他们两给逮住了。

保安大喝：你们在干嘛呢？

李谋说：我们跑步累了，坐地上休息下。

保安愣了愣，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娘的先把裤子穿好……

后来李谋和那姑娘就在国旗下念了检讨，保证再也不出现作风问题，那姑娘脸皮薄，转了校，李谋留在学校，化邪念为动力，奋力苦读居然也考上本科。

暑假时李谋找过那姑娘，那姑娘一见他扭头就走，李谋追上去把她拉住，说：当初是我的错，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那姑娘就说：你没错，我也没错，是年轻的错。

李谋说：你别再这么徐志摩了，你考上了哪个学校？

那姑娘说：我没考上，我要复读去了。

李谋说：我在XX大学等你，你要加油好好复习。

那姑娘说：你不用等我了，那个时候估计你都能很熟练的解开内衣带子了，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李谋看着那姑娘的脸一阵激动，冲过去抱住了她，这时候旁边出来一个大汉一巴掌把李谋打倒，然后大喝：就是你这个哈批害了我闺女，老子今天要捶死你个瓜娃子！

说完就是一阵疾风暴雨的狂揍。

那姑娘怕打出人命，扑上去把她爸拉着，趁这空隙李谋满身是伤的跑远。

那个深夜李谋跑到烧烤摊狂饮十瓶啤酒并在大街上做了一首诗，全文为：爱情啊，是个屁，爱情啊，屁都不如。

这是他的口述，但我们猜测只是李谋跑到某个烧烤摊喝了几杯啤酒，然后说了些酒话而已，李谋的初恋就这么夭折了。

38

然后就是王二，东北人，身材魁梧面向憨厚，为人处事也不辱其名，真是二的厉害。高中时候他们学校来了个外教，名字叫做迈克，来自于加拿大，长的很英俊，深受班上姑娘爱戴，其中就包括王二暗恋的英语学委。

有一次外教上课的时候展示了下美国的手表，带防水功能的，引起阵阵感慨。

老外有点自豪，就把手表一个个的传给下面同学观看，传到王二的时候王二站起来说：迈克老师，你这手表坚硬吗？

王二是用英文说得，老外自豪的说：yeah，yeah，它非常的牢不可破。

王二就竖起大拇指，然后把手表放在地上，搬起凳子，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下猛的砸下，一声破碎的声音伴着老外的“Jesus Christ”响彻了整个教室！

手表自然是摧毁了，王二还颇有得色的说：It just soso.

老外就愤怒了，吼了句“You son of a bitch"就冲了过来被大家拦住，教导主任恰好路过，把王二扯到了办公室。

39

教导主任非常严肃的说：我知道你成绩好，但是你怎么能得罪外国友人？

王二正义凛然的说：当时他们八国联军侵略我们国家，把我们圆明园都烧光了，我今天砸了他一个表又怎么了？

教导主任说：不能这么说，我们要理性对待历史，主要展望未来。

王二说：历史老师教育我们说，忘却历史就是一种卖国。

教导主任有点哑口无言，一巴掌甩过去：你他娘的把表赔给人家！

40

无奈，王二还是赔了表，和老外从此结下梁子。

王二特别喜欢踢球，脚气却是极重，属于那种闻了一次想闻第二次闻了第二次想闻第三次闻了第三次就昏厥的。为此李谋曾为王二编了一首歌：寝室有一种脚臭味，是王二袜子犯的罪，如同撒了敌敌畏，蒙上被子继续睡……

回到高中，那天上完外教课王二去踢球，回来时王二发现班上同学都去吃饭了，偌大个教室只剩他一个人，于是脱掉上衣和袜子在教室扇风扇，这时候老外回来拿自己落在讲台上的手机，恰好相遇。

40

老外一进教室，皱眉说了句：Un,what is it?

王二看到是老外，站了起来，说：您好，迈克老师，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吗？

老外看到王二的结实的身体，夸奖着说:Two wang，你的肌肉非常的不错。

王二说：谢谢你的夸奖。

老外拿了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就到了上文说的闻了第三次那种程度了，老外看见王二黄的像一坨屎的袜子，一阵恐怖气味扑鼻而来，老外惨叫了一句：What the fucking is……就吐着白沫昏倒了。

41

此战让王二一举成名，再也没有妹子搭理王二，看到他仿佛就闻到了脚臭味一样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走开。

王二也因此能专心学习，而且在高考中以英语149的成绩让那个迈克竖起大拇指。

王二让我们寝室增添了一些奇葩特色，比如冬天打赤膊夏天穿棉袄，比如用洗衣粉洗头看足球比赛喊姚明加油，都是此人的杰作。

最后一个人叫吴桑，长的有点猥琐，但是家里有点钱，算是个富二代，他高考的过程就曲折多了。

41

吴桑和我一样是地地道道的武汉人，他老爸开始是个卖包子的，小时候吴桑就经常跟着他老爸出摊卖包子，导致长大后逛街一到人扎堆的地方他就习惯的吆喝：正经的天津狗不理嘿，一块钱两个两块钱五个嘿。

路上行人就纷纷侧眼看着这个穿Dior的少年在发什么神经，这时候他就会拍拍自己的脑袋说：我操，后遗症啊……

十几岁时他老爸就和几个朋友开始做房地产，他老妈死活不同意，他老爸倾家荡产凑了五十几万，用他老妈的话说就是亏了连屁都吃不了了，谁知房地产就像打了鸡血般一直在涨，吴家从此飞黄腾达，吴桑也不用再卖包子，转去武汉最好的高中读书。

吴桑生平有两爱，一爱喝酒，二爱赌博。

吴桑喝起酒来非常豪迈，招牌动作就是袖子一撸桌子一拍大喝：给洒家来两瓶二锅头。酒来了之后就哗啦啦的给自己倒满，就咕咕噜噜的一饮而尽，十分装X的用袖子擦嘴巴，叹道：好酒，好酒啊……

这时候旁边的人心里都在想：这厮看水浒看脑残了吧？

吴桑喜欢喝白的不喜欢喝啤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啤的就像白开水只填肚子没有味，直到某一天和几个高中同学晚饭时候翻墙出去喝酒，喝完白酒后几个哥们吵着喝啤的，怕喝大了晚自习被发现了，又要被班主任大骂。

42

吴桑就顺了民意，撬开一瓶金龙泉，发现瓶盖上有几个字，拍拍旁边哥们说：咦，这是啥玩意？

那哥们瞅了一眼，说：哦，中奖了，一块钱，找老板换去。

吴桑一下子来了兴趣：喝啤酒还能中奖呢？

那哥们说：你今天才知道啊？我去尿个尿。

结果那哥们尿完尿回来傻眼了，就看见吴桑像开核桃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把两箱啤酒全敲开了，吴桑傻笑着说：我操，还真只中了这一个。

43

那哥们冲过去就是一巴掌，大声说：你个婊子养的在干嘛？

无奈，为了不浪费，两个人又叫了几个同学出来喝酒，回校时众人都醉了，摇摇晃晃地冲回自己教室自习，倒桌子就睡。

只剩吴桑酒量大，还镇定自若的看着数学课本。

这时候班主任来查班，闻到教室一阵酒味，顺藤摸瓜的找到了吴桑，班主任问：吴桑，你喝酒了吧？

吴桑站起来说：没啊，老师，怎么可能啊？

班主任看了吴桑一眼，实在是太镇定了，毫无违和感，刚转身准备走，这时候瞟了一眼吴桑的同桌，一飞脚踹过去：你他妈还敢说你没喝？

吴桑爬起来一看，才知道同桌的姑娘活活被熏醉了……

44

吴桑是天才型的学生，在高考前三个月成绩一直是班上垫底的，结果他老爸跟他说如果他考不上大学就去他爸的工地上搬砖去，而且不给工资。

他爹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把吴桑吓得够呛，发愤苦读，连上厕所都要带本书，有时候看书太认真把握不准力道把屎喷了一地，还笑嘻嘻的对人家说这才是“发粪涂墙”。

高考那天考英语的时候写作文写到一半发现自己偏题了，于是举手对监考老师说能不能换张试卷。

监考老师严肃的说：高考试卷这么神圣的东西是想换就换的吗？

他低声骂了句傻逼，就在作文上用中文写到：老子写跑题了，就写到这儿吧！

45

全世界的人都以为这厮没戏了，分数出来时大家都傻眼了，虽然英语只考了五十几分，但是数学和理综都接近满分的成绩让他成功考上本科。

一圈讲完，他们都对我说：刘兮，该你了。

我刚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人捶了捶门在门口大声说：还吵个屁啊，你们不用睡觉我们还要睡觉呢。

李谋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说：这厮谁啊，这么嚣张。

说完就要下床去搏斗，大家都拦住他说：算了算了，睡觉吧……

46

大学生活开始了，我以为的大学生活就像铁轨一样，浪漫文艺且前途光明，后来才知道理想和现实相差甚远，一个月后就知道大学和现实生活中的铁轨一样，杂草丛生而且随处是大便。

好在课程不难，我用一个月时间就把一学期的东西自习完了。

剩下的时间我爱泡在微机室练编程，李谋迷上了吉他，天天深夜就跑到天台上大唱单身情歌，搞得好多人都以为我们学校附近有狼出没。王二成了院篮球主力，往往在一个暴扣后捶捶自己的胸肌吼：还有谁！至于吴桑，整日吆三喝四的出去打麻将，据传说他已经学会了全国各个省的麻将、。

生活一天天平淡的滚过去，直到我遇到阮颜的那一天、

47

那天是傍晚，已经快入冬了，我提着两瓶开水往寝室走，这时一个绿色的东西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朝我飞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手中的开水瓶就爆了，热水流到我的鞋子上，烫的我跳了起来。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网球。

这时候一个戴网球帽的姑娘跑了过来急忙问我：对不起啊同学，你没事儿吧？

此刻我在心底发誓如果你是个丑女你就死定了。

结果一抬头我傻住眼，我从没看见过那么干净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水一样，她穿着蓝色外套，ADIDAS的运动裤，皮肤倒是很白的，脸上还淌着汗。

我回过神连忙说：没，没事儿。

48

那姑娘说：要不我赔你一个开水瓶吧？

我说：不用，你又不是故意的。

她跺跺脚说：那怎么好意思呢，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

我心里这倒是个认识的好机会，装作犹豫了半晌的样子点点头说：好吧，去哪里吃？

她说：你先上去换双鞋吧，我在这儿等你……

49

我上了楼，飞快地冲回寝室，五分钟之内换了一双球鞋，然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发型，李谋正在床上弹吉他，笑着说：哟，小脸儿红着就回来啦。

我说：你开水瓶被一姑娘打破了，我现在请人家吃饭去。

李谋就思考了一会儿，大声说：这他妈什么逻辑啊？

我就手一伸：少废话，借我点钱。

李谋骂骂囔囔的把钱包甩给了我，我飞快地冲下了楼，那姑娘正在练挥拍，看见我冲着我笑道：这么快呀？

那姑娘笑起来特别好看，米琪的笑也很好看，那种单纯感一直吸引着我，我后来一直怀疑是不是装出来的单纯，而这姑娘的笑是干净的，我觉得这种干净却是装不出来的。

50

那天的黄昏特别漂亮，我们并排走在一起。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扭过头笑着对我说。

“刘兮，你呢？”

“我叫阮颜，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啊，马上要考试了，我们体育老师很严格的。”

说到体育课，我又不由自主的想吐槽了。

大学的体育课科目杂多，有篮球课，由找不到女朋友的猛男和看流川枫着了迷的宅女组成；还有羽毛球课，是由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和专门欺负这种弱男的女子组成；奇葩的还有太极拳课，都是一群武侠看傻了的傻缺组成，他们上课特别有喜感，动不动就有个男的拿着一把桃木剑瞪大眼睛大喝：纳命来！知道的以为是练剑法不知道的以为是在COSPLAY钟馗捉鬼呢；当然少不了的还有瑜伽课，一些嚷嚷着减肥瘦身的女生是疯狂爱好者，总觉得可以把自己的肉脚盘在脖子上就可以成为气质美女；网球还算是比较正常点的，我选的也是网球课，只不过那些女生大力挥拍时候的“哈”“啊”会让我动不动浮想联翩无法集中注意力，有时会很尴尬。

我说：“我学的也是网球，找机会我们一起切磋下。”

阮颜点点头：“好啊，不过我打的不好，你别笑我……”

51

天色慢慢转黑，我们走到了校外，月色下的阮颜皮肤白皙，她摘下网球帽，她的头发不长，把刘海放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夹把头发盘了起来。

左手转右手，仿佛一下子从一个运动少女变成了一个气质少妇。

“你看着我干嘛？”

她带着笑意问，嘴角的弧度是恰好的温柔。

“没……没有，我没看过女生盘头发，有点好奇！”

我有点尴尬，连忙转过脸。

就快要到饭馆的时候，一个流浪汉抓了一下阮颜的脚，把她吓得大叫一声，我连忙把她挡在后面，我大喝：“你想干嘛啊？”

然后才看清是一个残障老人，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冷的发抖，一条被截肢了腿还裸露了出来，脸色苍白嘴巴乌青。

老人被我的吼声吓住了，往后缩了缩，我觉得挺愧疚的。

阮颜掏出十块钱放进那个老人前方的碗里，老人立马做磕头状，阮颜手忙脚乱，连忙蹲下身把老人扶好让他靠在墙边。

我承认在那一瞬间，我就喜欢上阮颜。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美，妩媚的，妖艳的，华丽的，但是没有一种美能胜过善良的美，这种美会带着一种耀眼的光芒照亮你的天空。

52

到饭店后我们点了两菜一汤，她还要点，我说就先点这些吧，吃不完就浪费了。

她用一种赞赏的眼光看了看我，抬起手把菜单递给服务员：那就先点这些吧，再上两瓶啤酒。

我说：哟，巾帼不让须眉啊？

她不好意思的说：哪呀，都是给你点的，总要让你把开水瓶的钱吃回来呀。

我一阵好笑，很快菜就上来了，一般姑娘吃饭要么就是嘟着个小嘴，嚷嚷这是什么东西啊是人吃的东西吗？要么就是用纤纤细手客套的吃两口青菜，然后温柔款款的把筷子轻轻放下，做害羞状的说吃饱了最近身体有点长胖晚饭不能多吃，这时候如果你说其实你不胖啊她就满脸含笑的说讨厌啦又来笑人家，对于这种姑娘我是深恶痛绝的，每当她们说不吃减肥的时候我都会诚恳的点头然后说你是该减肥了我建议你连中餐也戒了不然没法出门见人啊。

阮颜却不一样，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应该是一种大方吧，该吃吃该喝喝，不忘侃侃而谈，讲了不少她们家乡的美食习俗，说有机会一定要让我见识下。

我给她倒上一杯酒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咱们干一个。

她却没有拒绝，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下慢慢喝完，脸色却红润起来。

53

快吃完的时候我借口上厕所，走去柜台结了帐。

回到桌子上我故作神秘地说：阮颜，我们逃单吧。

阮颜思考了半晌说：不好吧，这地方离我们学校挺近的，万一以后被这老板认出来多丢人啊。

看来她还真逃过。

我继续逗她：不用怕，我们咬定没这回事他还能吃了我们？

她看了我半晌，说：那怎么逃啊？

我慢慢站起来，说：跟着我，我喊跑的时候就一起跑。

我们缓缓走到门口，我大声说跑然后我们就一齐快步飞奔，阮颜带着笑声一直跟在我身后，跑了很远阮颜停下来对我说：那家店的伙计有够傻的，我们跑了这么久他还没反应过来……

我看着她的笑脸，有点入迷！

55

我们约好了星期六一起打网球，在女生寝室楼下分开。

回到寝室发现吴桑正在独自畅饮，寝室弥漫着一股红星二锅头的味道，吴桑满脸含泪，不知道是呛的还是怎么。

我不禁来了兴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吴桑低沉的说：我不想说。

我把我的漱口杯洗了洗，也倒上酒，说：给哥们说说呗，让我跟着乐呵乐呵。

吴桑这人有点怪癖，你找他办啥事，必须要和他先喝一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酒场见人心，八成是跟着他爸学来的臭脾气，清醒时不答应的事情喝个晕头晕脑后他就一拍胸口说：多大点事啊，哥给你办了。所以寝室经常有人在寝室喝多了哭着对吴桑说：桑哥，我也是不小心把她肚子搞大了啊，现在真是急用钱，对吧，男人他妈的就该有担当是吧，就差两千块。吴桑就打个酒嗝说：多大点事嘛，哥给你办了。说完就从枕头下拿了一挪钱递给他，第二天醒了却不知道把钱借给谁了，急的满头大汗。

56

这时候楼上的几个小子又在练美声，艺术学院的什么都少，漂亮姑娘少，拿得出来的艺术品少，就是脑残不少。

李谋最近和那群小子走的挺近的，说是一起切磋艺术，所以经常有艺术学院的人在早上六点钟一脚踹开门大声说：谋子，你要的货我给你搞来了，野结衣的，就是特像林志玲的那妞。

李谋就慢慢坐起来带着哈喇子问：骑兵还是步兵啊？

那人就是：只有骑兵的，最近严打啊，老板都不敢卖了。

李谋不屑地骂道：骑兵有个屁意思，滚蛋，别打扰我睡觉。

但是一到晚上十点多，他就面红耳赤的冲上楼，再一脸萎靡不振的下来，我们都知道他是“切磋艺术”回来了、

说回练美声，这群人整天都不学好，要不就是《凤凰传奇》要不就是非主流DJ，让人痛苦不堪，让我对美声这个词都恶心了。

吴桑一杯接着一杯的抽着，我连忙打住了他，心想在这么喝下去还听你讲个屁啊，我说：三碗不过岗啊英雄。

吴桑深吸一口气，在“出卖我的爱背了良心债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的一阵歌声中开始了讲述。

57

从开学至今吴桑已经交到了一群牌友，有来自河南的赌霸，新疆的赌圣，海南的赌王等等，我问：那他们称你什么？

吴桑点了一根烟说：王中王呗。

我点点头：哦，原来是火腿肠啊……

说完我把最后一根鸭脖子吃完，吴桑说：丫别打断我，有点基本素质好不啦……

吴桑整日厮混，学会了全国各地的麻将，顺便学会了全国各地的脏话，所以在寝室经常能听到他对着电话口吐芬芳：你这瘪犊子养的，侬脑子瓦特了，冲三小啊，信不信我大嘴巴抽你啊……

某个晚自习后吴桑又准备去打牌，路过学校的某座桥时，看见了一个丰乳肥臀前凸后翘的姑娘在对月深思，而且表情愁苦。

吴桑就凑过去用和蔼可亲的语气问：同学，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58

那姑娘穿着深V的衣服，事业线已经让吴桑无法移开目光，瞬间从丶变成了一。

姑娘看了吴桑一眼，叹了一口气说：你帮不了我的。

吴桑的男子气概一下子全涌了出来，拍着胸说：你先说说嘛，我倒要看是多大的事情。

那姑娘就轻笑了声，然后靠近了吴桑，吴桑只觉女人香扑面而来，差点让他失足摔下河。

姑娘缓缓地说：我寝室锁门了，我今晚没地方睡啦。。

听到这一句话吴桑虎躯一震，从一变成了丿，喘着粗气说：这还不简单，你跟着我！

59

然后他们就手拿菜刀和电线一路火光带闪电的杀到了旅馆，一夜无眠。

我听的来了兴致，就问：具体点，分析事件要从细节出发。

吴桑思考了半晌，我怕他又回忆成了一字型，连忙打断他的冥想：不用太细节，有个大概就成。

吴桑和那姑娘到了旅馆以后，发现只有一桌一电视一床一衣架而已，有点淡淡的失落。

大学的旅店就是如此简单明了，如果可以，只要便宜，一个床就可以是个房间，大家都这么忙，谁来看电视啊？

那姑娘脸羞红的说：讨厌，你怎么把人家带来了这个地方？

吴桑木讷加脑残的问：不喜欢么，那么我们去网吧？

姑娘捶捶他的肩膀说：讨厌，网吧怎么睡觉？

60

后来两个人就睡到一张床上，那女孩说：人家是第一次和男孩子睡一起，好害羞哦。

吴桑那时候已经心律不齐了，耳朵里只听到心蹦蹦发跳的声音，他说：没什么，我也是第一次。

这是真的，吴桑一直都没近女色，心想着自己吃喝嫖赌总要留一样，不然多败类啊。

姑娘说道：讨厌！

下一秒，那姑娘就把吴桑的皮带解开了。

两人翻滚在床上，一阵折腾，那姑娘终于按耐不住了，大声说：死鬼你弄错地方了，是这里。

吴桑就一副雷劈了的表情维持荆轲刺秦王的姿势达三十秒……

61

事情在那姑娘的手把手教导下做成了，吴桑累的气喘吁吁，那姑娘也脸色潮红，依偎在吴桑的排骨胸前说：你会对人家好吗？

吴桑那时候已经蒙了，拿同花顺的时候也没此时此刻激动和惆怅。

吴桑说：当然，当然……

那姑娘是体育学院的文艺部长，每次开运动会的时候作为拉拉队长都会抖着D罩杯跳来跳去，让那些穿着短裤的长跑队员都无法直视，生怕起了生理反应出洋相。体育学院的男生一般都是络腮胡卷头发，没事就去举杠铃和哑铃，终身奋斗目标就是把自己的胸练的比娘们还大，终极目标就是找个和自己差不多胸的娘们。女生呢一般大开大合，往往让那些艺术学院的文艺小青年感叹：我们的大腿还拧不过人家的胳膊……一般是短发，长着一张宽阔的脸，声音低沉走在学校里容易被弄错性别。

回到那姑娘，和吴桑好了后见面不多，每次见面都会娇滴滴地说：亲爱的，我最近看上了一个包包，好漂亮啊……

吴桑总是霸气侧漏的拿出卡递给她说：路过商城时买一盒杜蕾斯，我待会儿要打牌没时间买。

那姑娘就满脸羞红的接过卡捶捶他，这时候体育学院姑娘的彪悍就体现出来了，撒娇似的捶打往往让吴桑脸色一白胸闷气短仿佛受了内伤一样！

62

这时候李谋背着吉他回来了，看到我们正喝得痛快，就说：我去，你们抒发什么革命理想呢？

我连忙招呼他坐下，给他也倒了一杯，好在李谋有吃夜宵的习惯，带回几个烤肉串，我们吃的不亦乐乎，吴桑接着不急不慢的讲诉。

酒品不好的人体现在这三个方面：第一个是打人，经常就看见醉汉打老婆的打孩子的；第二就是发酒疯，没事就冲到大街上搂着个姑娘嚷嚷着五百块钱一晚干不干然后就被揍一顿；第三就是吵闹，嘶吼着鬼哭狼嚎的歌曲或者朗诵着振奋人心的满江红，让人恨不得立刻拿把刀子让他去见马克思。

之所以说这三泪人，是因为高中我都碰到过。

而吴桑没有这三个毛病，就是喝醉了喜欢说话，逮谁和谁侃，有一次下面的保安来我们寝室抽查大功率电器，一进门就被吴桑扯住说：哥们，好久没来了吧，我跟你讲，当年你把人家小姑娘裤子脱了还冤枉我的事儿做的太不地道了……

保安脸色铁青，我们脸色苍白。

吴桑接着又来了句：从小我就觉得论文治武功你和我没得比，但是论猥琐下流我和你没得比啊……

保安就一巴掌让这厮醒了酒。

63

在那姑娘的帮助下吴桑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少男成为一个有电车痴汉潜质的男人。

吴桑体质渐渐虚弱，有时候打牌途中拿个麻将还不禁微微颤动，搞得那群牌友都正襟危坐以为这厮要胡大胡了不敢放炮。

那姑娘却越发光鲜动人，皮肤红润有光泽，吴桑说简直就像进了大补一样。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想起了一个笑话，对号入座那姑娘就是王妃吴桑就是药渣。

直到某一天，吴桑和赌王赌圣一起斗地主，途中那姑娘给吴桑打来电话，说完后吴桑把手机甩在桌子上，屏保是吴桑和那姑娘的合照，赌王一看说：卧槽，这女的怎么和我媳妇那么像呢？

64

吴桑就说：别扯淡了，我一对二，有没有炸弹？

赌王激动的掏出手机说：是真的，你看，是不是很像？

一旁的赌圣愤怒的踹了凳子，把他的手机也掏了出来说：妈的，这就是一个人，连脖子上的痣都是一样。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无言以对。

要是我遇到这个情况也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我们晚上把她约出来打麻将？

吴桑结束了讲述，把最后一口酒饮完做了总结：这个世界上最操蛋的事就是出门打个斗地主都能遇到两个上过自己女人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直直的躺在地上再也不说话，仿佛死了一样。

看得出他很伤心，初恋对于一个男人的意义还是挺大的。

我就拍拍他说：别伤心了，哥们，那不是你女人，那只是一辆公交车……

————更新20200806——————

65

我们费劲把吴桑搬到床上，把地下的垃圾收拾干净，洗了个澡，我问李谋：不去切磋艺术了？

李谋摇摇头，递给我一支烟，望着星空不说话。

他也想起自己的初恋了，我猜。

不一会王二满头大汗的回来了，逃荒般冲进厕所尿尿，寝室的厕所是让我们非常不团结的重要因素，再加上有王二这个鸟人，他每天七点钟准时起床拉屎，这个很正常，但是他维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往往可达一个小时之久，经常让我们把门捶的地动山摇，如果那时我们手上有个手榴弹我想我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扔进去，这就算了，每次他出来的时候还会深情感叹：一泻千里，痛快痛快！

我们就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愣在原地，他又一拱手：各位仁兄清吧。

这时候我们的愤怒往往就盖过了我们的屎意，合伙把他猛揍一顿。

66

星期六的早上，我拿着球拍到了网球场，那时候朝阳刚出，满地都是阳光。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还有几个男生在练运球，我坐在了凳子上翘着腿。

不一会儿阮颜来了，手上拿着个塑料袋，递给我说：刚买的，吃吧。

我接过，里面是三个包子还有一杯热牛奶，还有一个茶叶蛋。

其实第一次去学校食堂的时候哥们有点震惊，上面的菜放眼望去全是肉片，结果食堂大妈一勺子下去出来的却全是土豆青菜，就像变魔术似的，后来才知道那些铺在上层的肉全是吸引顾客的，有一次我委屈地问大妈：为什么你们摆那么多肉却不打给我们吃呢？

大妈舞弄着勺子说：你他妈买衣服还要把模特买回去吗？

这句话镇住了我，怪不得说我们学校哲学气息浓烈呢，一个食堂大妈说出来的话都如此有水准。

67

我问阮颜：你吃了吗？

阮颜说：吃了点，我早上吃得少。

我就一番狼吞虎咽，阮颜笑着说：你这吃相有待改善啊。

这话说得不假，每次在家吃饭的时候我老妈都会习惯性的用筷子敲敲盘说：你慢点儿，别吃得跟狗抢食似的。

我就满嘴是油的抬头看着老妈，愣了一会儿接着吃。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就说：坏毛病坏毛病，读高中那会儿和哥们抢习惯了。

吃完饭我们就开始打球，没想到阮颜还能和我打个旗鼓相当，因为从初中就练过网球，我的技术还是水准之上的，上体育课时都是被老师当成示范动作的。但阮颜毕竟是女生，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顶着膝盖说：休息，休息一会儿。

我一阵好笑，想到了一休哥的那个中场插画。

我们坐在草坪上，阮颜额头上都是汗，她说：你还真够狠的，还真不懂怜香惜玉啊……

68

我说：我怕我一让就输给你了，你技术那么好。

阮颜就呵呵的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这时候李谋背着吉他路过，抬手跟我打了个招呼，看到坐我旁边的阮颜后又冲我做了个淫荡的挤眼。

我在途中一直以一种不认识这个傻逼的眼神看着他，因为李谋总是能很完美的把约会搞砸。

大学女生一般喜欢三种男生，感性点的就喜欢文艺青年，写点文章看点书弹下吉他啥的；理性点的就喜欢家里有钱的，开着小车穿着名牌的；中性点的就喜欢学习好的，相约一起考个研啥的。

有一次一个娃娃脸的姑娘跑到我们楼下递了一封信给李谋，然后捂着脸跑了，我们站在后面看着那姑娘回跑的样子以为她刚刚被李谋泼了硫酸。

李谋打开信一看，原来那姑娘说欣赏李谋的才华，希望有时间和她多沟通些生活问题！

69

虽然李谋想沟通的是生理问题，但还是很认真的给她回了信，为了谨慎，还给我们寝室浏览了一遍要我们帮忙检查错别字。

我叼着牙刷头说：错别字倒是没有，但是你这个字也太差了吧。

李谋的字果然如其人，歪歪斜斜得毫无美感。

李谋一把抓住我的袖子请我捉刀，为了讨好我还专门去买了我最爱吃的驴肉火烧。

一来二往，李谋和那姑娘慢慢熟络起来，经常坐在寝室楼后的草坪上，娃娃脸撒娇：学长，你弹琴给我听吧。

李谋就拨着吉他邪恶的笑：好好好，我就喜欢谈情。

两人进展神速，但是却突然间分手了，因为有一次那姑娘看到李谋的笔记本上有几个单词，比如SM什么的，娃娃脸单纯地问：学长，SM是什么意思？

李谋看着娃娃脸单纯无邪的眼睛有点蒙圈，灵光一现说：是失眠的意思。

姑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天晚上那姑娘十二点钟把状态改成：为什么最近总是SM啊？我不想SM啊，谁能告诉我怎样才能不SM啊？

第二天，姑娘冲到我们教室哭着甩了李谋一巴掌就再也没和他联系了！

70

李谋走后阮颜摇摇我的胳膊问：你会弹吉他吗？

我说：不会，我一直觉得那样挺装的，有点伪文艺。

阮颜说：不会啊，从小我就觉得男生弹吉他特帅。

那天晚上我就到天台上找到李谋，他那时候叼着根烟正在装颓废青年，我问：这玩意儿难不难？

李谋说：不难，两个月就可以弹成我这个样子。

我说：谁要弹成你这个样子啊，我说的是弹得好听。

李谋就给了我几本书，都是练指法的谱子，我攒了点钱去吉他社买了把吉他天天窝在寝室练。

71

吉他社的都是一群怪胎，头发要么长的让人误会性别，要么短的以为是出了家，有的胳膊上还纹了身，但是看那样子应该是去搓澡三两下可以搓干净的纹身。

攀谈十分钟后，一个长发男拍着我肩膀说：兄弟，你真识货，我这把吉他音质超好，适合新手，要不是看你是同道中人我绝不会出这个价的。

我拨了两下问：多少钱？

长发男犹豫了下说：七百块，市场上是没有这个价的，都是卖一千多。

我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摆着桌子上，也才四百多一点，我说：我只有这么多了，你卖的起就卖，卖不起就算了。

长发男一拍桌子，说：好，对胃口，这吉他算送你了。

临走时长发男还敬我一支烟，说：以后没事来找我们切磋切磋，我们这里的谱子还是比较全的。

回到寝室李谋一看那吉他，说：这琴最多三百五，那孙子还真会狮子大张口。

我却感到无所谓，自顾自练起来。

72

为了挤多点时间练吉他，我给自己排了一张翘课表。

首先就是数学课，老师是个秃子，叫做焦德海，为了掩饰自己的缺陷经常宣扬头发和智商成反比，举出各个国家的秃子数学家来证明，拉低了一个班的智商，每次上课的时候前十五分钟一言不发，在黑板上写一些乱七八糟的公式，然后猛地一拍桌子，粉笔灰就弥漫了整个教室，把前排几个发呆的姑娘吓得差点月经不调，玩游戏的男生也胳膊一抖手机啪嗒一下摔地上，搞得我们班后来统一买诺基亚手机。他拍完桌子就说：接下来我就要讲重点了，大家要认真听，这些期末考试都会考……

大家就屏住呼吸，然后这秃子就一字一句的把黑板上抄的化文字为语言复述一遍，又把我们的智商往下扯了几分。

最后十五分钟就是他的表演时间，往往会自吹自擂，说自己数学只是辅修，最厉害的还是民声，这时候几个犯贱的班干部就顺着他说：老师，那你唱一个呗，让我们开开眼嘛！

73

那秃子就清清嗓子，像小丑演员般嗯嗯几声，很像在厕所便秘的声音。

然后扫一样下面，谦虚一句：好久没唱了，大家莫取笑。

那几个贱兮兮的班干部就像捧哏演员般鼓掌叫好，这时候我们几个经验老道的人就会塞上耳机，因为第一次听了他的“疯魔式民歌”后我们集体失眠，吴桑甚至出现了幻听，差点想吃安眠药。

往往一曲唱罢班长就站起来喝彩：老师，再来一首吧。

秃子就严肃地说：以后喊老师要带上姓，我姓焦！

嗓音还特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性交一样，一堂课就在哄堂大笑中结束了。

这种课我一次都不想听，就果断加入翘课单。

74

随之就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个四十几岁的胖子，给自己取了个名著英文名字叫做彼得潘，但是私下里我们都叫他彼得胖，第一次上课时他操着一口美国乡村口音说自己在美国留过学，得到过什么荣誉之类的。

彼得胖的课倒是挺有趣的，在课上会放一些外国大片，但是外国的大片一般都有三分钟到五分钟的色情情节，估计彼得胖观赏多遍，总是在那情节前一分钟不自觉尴尬的咳嗽几声，导致后来只要看电影的时候只要听到彼得胖咳嗽，大家就拿出眼镜正襟危坐地盯着屏幕。不看电影时就听下BBC的广播，或者和同组的人对对话，

吴桑和王二被分到一个小组，有一次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王二：What do you do yesterday night?

吴桑：I play with a lovely girl.

王二：On,going down !

吴桑就一巴掌甩过去，大骂：你丫才够淫荡！

75

这种课虽然不至于无聊，但是对我的英语水平没什么帮助，况且彼得胖从来不点名，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用点名留住的老师就像用身体留住男人的女人，都是徒劳无功的。

我非常欣赏他这个观点，所以果断翘了他的课。

彼得胖是我在大学最欣赏的一个老师，从不对学生发脾气，直到有一天班上的人只来了五个，那五个学生心想完了完了这次老师肯定要发飙了。

谁料彼得胖只是看着空旷的教室叹一口气，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幅扑克和那五个人玩起了德州扑克直到下课。

76

最后就是马哲，老师是个戴眼镜的更年期女人，脾气暴躁，思维混乱，动不动从法国大革命跳到女权主义，巴不得回到母系氏族时期，让我我时常怀疑是她老公经常家暴她。

她点名也比较奇葩，是随机抽名单点，对于我们这种经验老道的翘课手来说简直太容易了，李谋可以捏着嗓子一个人回答几十次点名。

翘课以后我的生活慢了下来，每天八点钟起床，洗漱完毕就去食堂买几个茶叶蛋吃，那时候大家已经在上课，食堂师傅比较闲心情也比较好，有时候买三个还能多送一个，往往生活就是如此奇妙，一个蛋就能让我心情大好，回到寝室练练吉他看看闲书，到中午就提前去食堂打饭，这是翘课的潜规则，你要是翘了课就要帮替你答到的人带饭，所以阮颜就经常看到我提着四个饭盒往寝室走。

那时她会笑着和我打招呼：哟，饭量又变大了啊？

77

我和阮颜每天要待一两个小时，入冬后她总是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戴着一条红色围巾，看起来干净又优雅，反观我自己，大部分时间是油腻的头发，胡子拉杂，穿着一条皱皱的牛仔裤。

阮颜倒是从没嫌弃过我的邋遢，但是会要我去剪头发。

学校外面的理发店是我最不愿意去的地方，那些学徒顶着赤黄红蓝绿的头发，穿着奇装异服，看起来就像是小混混，总把所谓潮流挂在嘴边。这些都不计较，关键是你一坐下他就围过来给你介绍各种烫发染发，拿出各种洗剪吹的东西给你观摩。

这时你若表现得很犹豫他就会满眼放光，不停哀求就差给你跪下，看着店里人多就心软从了，出店门的时候才知道上了大当。这时候你若死咬着不答应，他就会给你表演川剧变脸，立马从阳春三月变到漫天风雪，招来一个拿剪刀都手抖的菜鸟来对付你，让你担惊受怕自己的耳朵会被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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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后来我去剪头发，坐下来就对凑上来的那人说：头发剪短就可以，不烫发不染发不要离子吹，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剪我看谁再说话谁傻逼。

往往把站在一旁的洗剪吹搞到无语，阮颜就哈哈大笑。

剪完头发后阮颜摸摸我脑袋说：你头还是蛮圆的嘛。

我看了看镜子，觉得自己像大一号的一休，就甩了十块钱带着阮颜走了。

我对阮颜告白过两次，第一次是一次晚自习后我们走回寝室的时候，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她的手纤细柔滑，我盯着她的眼睛说：阮颜，我喜欢你。

阮颜有点愣住，但没有缩回手。

那时候就很尴尬，阮颜在等我的下文，而我觉得告白有这一句话就足够了，我在等她的回答。

我们就这么沉默了五分钟，阮颜就放开我的手，脸有点红地说：我回去想想再回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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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我把这情况一说李谋就说：我靠，你这么告白哪个姑娘会答应你啊？

我就问：怎么了？

李谋说：你以为都是梁山好汉那样路见不平一声吼说走咱就走啊，要有点情调懂吗？

我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失策了。

三天后刚好是圣诞节，天空中飘起鹅毛大雪，那时候我吉他学了大半年基本也够用了，我觉得这个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机会，我叫上了寝室哥们下去堆了个雪人，他们纷纷抱怨，我承诺晚上请他们吃牛肉火锅才算完。

堆完后吴桑哈出一口气，说：这个雪人太普通了，要不然把你的内裤顶在它脑子上让它个性点。

一阵哄笑，我把他们踹走，给阮颜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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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颜戴着一个白色羽绒帽走下来，脸像个苹果一样。

她看见了雪人哈了一口气笑着说：你堆的？还蛮可爱的。

我说：上回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她眯着眼睛对我说：我还没考虑好，没做好思想准备。

我说：像我们这种无产阶级只要服从安排就可以了，不要太有思想负担。

阮颜拍拍自己的脸说：话虽如此，爱情还是要慎重考虑的，太草率的决定往往会量成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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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好，那我再给你五分钟。

说完就把吉他从背后解下来，自顾自的弹起来，那时候我还不会弹唱，只会简单的SOLO，好在那首曲子我练的很熟，听起来还是那么回事。

弹完后我说：好了，五分钟到了，你给我一个结果吧。

她就低下头不说话，我有了上次的教训就不会再让尴尬的沉默出现，就冲上去抱住了她，一切就成了。

那天我带着阮颜和我们寝室的兄弟一起吃火锅，他们把我灌个大醉，说是我背叛了他们的光棍队伍，阮颜在旁边笑个不停。

出火锅店的时候天空满是烟花，我看的入迷，这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熟悉的两个字映入我眼睛。

我挂断，搂着阮颜往前走，阮颜戴着一个圣诞帽，可爱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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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电话又打过来，我皱了皱眉，接了问：什么事？

开始是一阵沉默，随后她说：非要这么冷漠吗？

米琪，我曾认为会深爱到死的女孩。

阮颜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我还是保持着冰凉的语气：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冷漠不应该吗？

那边说：你还记得上一个圣诞节吗？你还记得你在天台对我说的话吗？

我愣在原地，阮颜却把我的手握紧了点。

那个圣诞下着大雨，我翻墙出去给米琪买了个布娃娃，带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水，布娃娃却在塑料袋里很干净。米琪感动的哭个不停，我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说：哭什么？

米琪猛地勾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一字一句的说：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你。

我把她抱紧说：好，即使你跑了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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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你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我还有必要遵循那些承诺吗，以后别联系我了，我很忙。

那边是一阵哭泣，我都能想象出她抽噎的表情。

我狠心地把电话挂掉。

当时如果我稍微细心点，就能看见十米远处拿着电话哭个不停的女孩，那个装病逃课攒钱坐很远车给我买礼物的女孩。

阮颜问：谁啊？

我说：前女友。

阮颜眼睛又眯成一条线：你好像很感伤嘛？

我捧住她可爱的脸说：爱情就是一条正在崩塌的桥，我们只能不断往前走，往后退一步就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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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颜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会经常在寝室用电饭煲熬粥给我喝，馋的其它哥们经常扑过来想抢我的碗。

跟她恋爱后我整个人变干净了，阮颜会要求我每次牛仔裤脏了就放在一个袋子里，在周五的时候给她，周日的时候我就能拿到一条条干净的像新的裤子。

阮颜偶尔也会有小脾气，在经期的时候也会烦躁，捂着肚子趴课桌上不说话，或者要我去超市买些红枣和红糖。

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元旦的假期，那天我们坐在石凳上讲话，旁边一对小青年就啃了起来，大学就是这样，肆意地宣泄荷尔蒙，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我怕阮颜不好意思，就拉着阮颜走开，把她拉到桥边，说：我看那姑娘嘴巴都破皮了。

阮颜又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我就捧住她的脸，然后啪嗒一口亲在了她脸上。

阮颜说：老实说，亲过多少姑娘？

我说：算上你，是两个。

阮颜的头发随风吹散，带着些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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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温度挺低的，阮颜就说：我有点冷了，回去吧。

我就一把抱住她，说：你被几个男人亲过？

阮颜眨眨眼睛说：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我搂紧她的腰，说：说假话我就把你丢下去。

阮颜吐吐舌头说：你是第二个，小时候我爸亲过我。

我就一把咬住她的嘴，她的嘴唇是冰凉的，还带着些许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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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过后吴桑弄来一台电脑，让我们寝室增加了课余活动，吴桑和李谋也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李谋说：今天要看松岛风的，必须！

吴桑就说：有码的有啥好看的，我就要看小泽。

李谋就说：你要是今天敢看小泽我就跟你拼命。

吴桑就把电脑杀一遍毒说：这么长时间的兄弟了，你非要为了这种信仰问题和我拼命我也没办法。

我觉得吴桑说的应该是性仰，就跳下床看他们两要玩什么把戏。

只见李谋拿出一个大功率电吹风插上插头开到最大，只听到吱一声寝室就全黑了。

学校寝室限制了电器使用，超过了功率就会断电。

李谋奸笑着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吴桑气极反笑，拿着一个拖把就上去和李谋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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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从很少参与我们的活动，游离于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想拿个一等奖学金。

有时候下雨我们四个就窝在寝室打拖拉机，大家都不愿意和王二一队，说他打牌太臭专坑队友。

那天我们玩到一半王二又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李谋把牌一丢说：不打了，太伤自尊了。

王二却兴致勃勃，做了四十个俯卧撑，对我们说：我最近看了一本散打的书，蛮实用的，你们想不想学？

我们各玩各的，把他当空气。

王二有点受挫，就脱了鞋想睡觉，一股恶臭的味道迅速弥漫了整个寝室，大家一拥而上，把他用被子捂住暴打一顿，途中李谋还拿着一把雨伞死命的挥：老子要你伞打，老子要你伞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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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五我都会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我们的图书馆是标准的古色古香，房子老的夸张，大笑一声天花板上就能掉一鼻子灰，但书还是挺全的。

我观察过书架，其中日本的小说借的最多，渡边淳一为代表，借出去还感觉自己特有品味，其实回去窝在被子里是当黄书看的，而且这种书还有一种好处，就是那些进展到瓶颈期的男女朋友就会把这本书递给对方，然后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说：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然后对方一般就会这样回答：这本书非常深刻有哲理，但是有很多东西我不理解，希望晚上能和你彻夜探讨。

其次就是郭敬明张小娴的书，揭开封面就能看见一大片鼻涕眼泪的痕迹，让人作呕。

再次就是金庸古龙之类的武侠，往往被翻得不成样子，有一次我借到一本《天龙八部》，页尾处有两个书迷的心得交流。

甲说：男人得识段正淳，才知世间多处春。

乙说：仁兄此言差矣，乔峰才是世间伟才也。

后来两人就围绕着这个问题争论了半页纸，讨论到底是兄弟重要还是女人重要，约好一起出来喝茶深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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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多方打听，知道了这两个人才。

他们已经把结果论证出来了：兄弟比女人重要，因为兄弟可以当女人用，而女人不能当兄弟用。

他们出了柜，去校外同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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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降至，大家都陷入忙碌状态，李谋忙着泡学姐，还不要脸的打着为我们弄真题的旗号。王二整日呆在图书馆，看起来就像藤野先生的二大爷。而吴桑依然天天混迹于牌场，他说是在赚补考费。

阮颜每天上午都把我拉去自习室，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挂科，所以也没太努力复习，因为对奖学金没多大追求，所以在我眼里60分和100分没什么区别。

但我喜欢和阮颜呆在一起自习室的感觉，我们总是把耳机一人带一只，我很喜欢逗她，她特喜欢五月天，每次放到五月天的歌曲时她的嘴角都能不自觉带点笑意，但是只要放到副歌部分时我就用耳机把歌切掉，这时候阮颜就咬着嘴巴用手死命掐着我的胳膊，逼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中午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食堂吃饭，每次吃饭的时候她都会把肉排骨什么的挑出来喂进我嘴巴，我吃了一块说：你也吃啊，你又不胖，再说就算你变胖我也不嫌弃你。

她把筷子缩回去说：我嫌弃你瘦，你还要长胖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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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结束后我们几个去外面打麻将，阮颜晚上十一点半的火车，她收拾了两个包包在我旁边指导我，再后来她说：你的牌技太臭了，我来替你打。

我让开位置说：你行不行啊？

她白了我一样，搓搓手。

吴桑说：科学证明了，麻将这东西女人确实比男人强一点，因为女人有第六感，能够有细微的预测。

李谋把烟头一甩说：这厮又来宣传伪科学了。

吴桑说：是真的，不信你上网查，五筒！

这时候阮颜把牌一倒说：胡了，还是七对呢……

我们目瞪口呆，才刚起牌打了一张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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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丫头展现了在周润发电影里才看得到的场景，接管了牌场。杀的其余三人唉声叹气，闷头不语。用吴桑的专业词汇形容就是：只剩下图像没得了声音。

连胡了七八把以后阮颜用手扯我袖子问：看看，还输了多少？

我数了数钱说：不输了，已经赢了一百多啦。

吴桑目瞪口呆，说：今儿才见识到真正的高手啊。

这时候她手机的闹钟响了，她连忙跳起来：哎呀，快走，我要赶火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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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忙忙跑到火车站，进去检了票，阮颜蹭了蹭我的脸说：回去不准随便勾搭小姑娘！

我说：渣。

阮颜又说：每天至少要给我打一个电话。

我说：渣。

阮颜踮起脚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跪安吧。

说完就拎着袋子摇摇晃晃跑向站台，我回去和他们接着厮杀，我没有料到的是，三天之后，我回到武汉，一下车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94

下火车的时候正是中午，阳光洒在身上感觉很舒服。

我背着包叼着烟往前走，这时候手被人扯了下，一扭头就看见一张笑脸，米琪比以前高了点，不像以前扎着马尾，头发盘起，穿着蓝色裤子帆布鞋，对我说：你回来啦。

我愣住，而后想起肯定是阿黄告诉她的。

回来的前一天我是跟阿黄良子打了电话，约好到了一起喝酒。

米琪习惯性的要挽我的胳膊，我往后缩开，说：你不用上课的么？

按我的推断，她们应该还没有放假。她笑着说：我说我肚子痛就请假啦。

我曾不止一次被这种笑容迷住，但是很抱歉，我不会再那么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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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还是回去上课吧，你们不是快考试了么？

米琪的脚步突然停住，我转过头看着她，几滴泪就像水晶一样砸在地上。

她说：你……那么讨厌我？

我无言以对，只好说：快走吧，待会儿没车了。

我们一起坐上公交车，米琪身上的淡淡香味又传过来，我们还是坐在最后一排，不一会儿她就把头靠过来，我又看到她脖子上的那颗淡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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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耸耸肩，冷冷的看着窗外，米琪好像又要哭了的样子。

不一会儿到了家，米琪在楼下等我，我跑上去放下包，然后就给良子打了电话：同志们，我到根据地了。

良子有点兴奋，说：妈的，快来老地方，就差你一个了。

我们去了以前的聚点，一进门就看到了良子，良子黑了不少，我说：哟，感情丫去非洲实习了一趟。

良子就一脚踹过来，要和我过招，然后看到了身边的米琪，愣了几秒，冲米琪点点头。

米琪也笑笑说：良子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良子就敷衍说：前几天刚到，对了，杰子，怎么不把你大学地女朋友带到这边玩呢？

我的心猛地沉了沉，看到米琪静止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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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子开始确实很喜欢米琪，但是知道她的那个事儿后对之大为改观，变得有点冷漠且鄙夷她。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想起了：哟，你个傻X终于舍得回来啦。

一个肉球把我撞得差点摔跤，我一拳砸到阿黄的肚子上：你这坨肥肉离我远点。

再后来我就看到了好几个朋友，大家争相述说这半年的传奇经历，包间闹成一片。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大家举起杯子开始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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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醉了，米琪一直坐在我旁边默默的吃菜不说话。

阿黄去深圳后跟着他叔叔打工，因为非常无耻且厚脸皮被派去到处收账，厂长说：收十万就分你两万。

那些都是成年老账，大部分都被拖了四五年，厂长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第一次要账，那老赖经理使缓兵之计，要么闭门不见，要么踢皮球让阿黄去找别人。

阿黄被耍得实在受不了，就在某天喝了一斤红星二锅头，跑到那个赖账经理的办公室把手上的汽油往墙上地上一泼，汽油箱往那经理办公桌上一砸，大声说：妈的，反正老子也活不下去了，今儿个你要么还钱要么还命，你看着办吧。

说完就掏出打火机点了几下没点燃，把那经理吓得脸色惨白，腿嘚嘚直抖就差跪下来，连忙打电话就要人去取钱。

阿黄走的时候还一脚把那经理的电脑主机踹废了，说：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他妈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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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我靠，那时候万一把火点着了怎么办？

阿黄说：点不着，老子吓那孙子的。

我问：你怎么那么肯定了？

阿黄一脸奸笑的说：那打火机早没气了，况且那汽油也是假的，我找一哥们弄得一种材料，一股汽油味，但是点不着。

100

而后阿黄要钱不要命的名声就响了，账收的很快，几个月就要回了五六十万，厂长乐的合不拢嘴，分了阿黄十二万，放他回家过年。

我捏着阿黄肩膀上的一坨肉说：哟，看不出成款爷了啊。

阿黄说：拉倒吧，过完年我就不去了，你以为我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原来阿黄有一次去一个娱乐公司要账，也着实把人家吓住了，老赖也把钱还给他了。结果那公司的大老板是混道上的，觉得丢了钱没什么，但是丢了面子以后在道上怎么玩啊，就找了几个小弟把阿黄在路上堵住，要下他一只手。

阿黄也算机灵，看到旁边有个卖珠宝的店面，阿黄就用力把手机往珠宝店外的玻璃上一砸，警报器应声而响，几个保安冲了出来，小混混们见状不妙四散跑远。

逃过一劫的阿黄有点后怕，决定回武汉另谋生路。

101

后来我们全喝大了，良子上厕所的时候阿黄问：你和米琪怎么样，异地恋不好受吧？

阿黄满嘴酒气，感情他还不知道我和米琪已经分了手。

我说：我们早分手了，玩完了。

米琪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阿黄以为我在开玩笑，继续说：真的假的啊，那你把米琪妹妹让给我啊。

我一阵笑，说：你想追就自己追啊。

这时候米琪就哭着跑了出去，阿黄才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102

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却不知哪来的脾气，指着门口笑着对阿黄说：快去追啊，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阿黄本来是极为愧疚，这句话却让他彻底火了。

他一杯酒泼了过来，说：你他妈喝多了吧？

就如火上浇油一般，我操起旁边的一个啤酒瓶就砸了过去，失去准头，砸到旁边的墙上，啪的一声响，啤酒流了一地。

我站起来吼：你他妈在外面长本事了是吧，对老子动手！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烟灰缸朝我面门飞了过来。

103

我额头一黑，血就哗哗的流了下来，我怒不可遏的冲上去给了阿黄一脚，他连人带椅子翻在了地上，阿黄又扑上来和我扭打起来。

旁边的哥们连忙把我们拉住，把我们扯开后我就甩甩手把地上那个带血的烟灰缸捡了起来，又抽起烟来。

阿黄冲着我骂：刘兮，你他妈真是个傻X，米琪这么好的姑娘你都不懂得珍惜，男人一生能遇到这种姑娘，过几年有你后悔的。

我嘿嘿冷笑，不说话。

酒局不欢而散，回到家后洗了个澡，电话就响了起来，我接了对面的阮颜欢快的问：怎么着，到家了吗？

我说：到了，你呢？又在追苦情剧？

阮颜非常喜欢看苦情剧，往往拿着纸巾对着电脑看，一会儿擤下鼻涕一会儿擦下眼泪的，我说：你一天用的纸巾都够我用一个月的了。这时候旁边的李谋就说了句：我一天倒是能用这么多，就是身体吃不消。说完后就在一旁奸笑，阮颜却不明所以。

104

和阮颜胡侃半天后心情开朗许多，喝了杯牛奶睡觉了。

整个寒假都在无聊和消遣中渡过，每天都睡到中午，吃完饭去网吧打会儿游戏，晚上吆三喝四的出去吃夜宵，我很喜欢冬天里面哈着冷气在外面吃烤串儿，说实在的味道倒不是怎么好，但是每次老板把热气腾腾还在流油的肉串儿端上来的时候就觉得很有食欲，往往一口气可以吃上好几盘。

阿黄和我和好了，那天早上十点我还在睡觉，门外就轰轰的想起来，我爬起来开门看着阿黄穿着个黑色风衣立在门口，我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想把我家门砸坏啊？

阿黄就嘿嘿笑，然后扎进来说：快开空调，外面忒冷了。

进来后还把手上的袋子放在桌子上，是我最喜欢吃的八宝斋牛肉面，闻着这香气就让我一下子从梦里清醒了。

105

在高中时候也经常和阿黄良子打架，一言不合就摔桌子打板凳，过不了几天就又黏一起了，用当时我们班主任的话说：你们就是癞皮狗离不开臭茅坑。

我们一致认为打出来的交情，才是牢不可破的。

哥们之间打架下手都比较有分寸，差不多就住手了，我记得特别清楚，有一次我和良子不知道因为啥打起来了，第二天一天都没说话，晚上我晚自习去上厕所，当时有个学生抽烟把烟头弹我脚上了，刚好触到了我的霉头，我就和那厮打起来，那厮打不过就大喊一声：还蹲着干嘛呢，出来帮忙啊。

话音一落几个人就从里面跑出来，才知道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混混，连拉屎都成群结队。

几个人围上我就打，那时候良子在教室得知消息就操起一个椅子赶了过来，一进厕所就把砸倒了两个人，要不是教导主任赶来，估计又有人要去住院。

周末出去喝酒时良子拍着胸脯说：今儿你见识到我的实力了吧，我跟你说，跟你小子过招我都是留着七分力呢。

我就说：甭吹了，来，干一个。

酒杯一撞，满满的感动。

106

米琪会经常给我打电话，但是我一半挂掉一半敷衍，快过年时她也放寒假了，隔三差五的叫我出去玩，我一概回绝。

很难理解，只是过了半年，为什么我们就会变成这样。

我承认我恨过她，但是我恨她的时候脑子里全部是她的一颦一笑，看到她的时候还会心跳不止。

但是我现在看到她非常淡定，和她相处就只剩下一个词：尴尬。

除夕的时候良子开着他哥的车来楼下接我，我们一路飚到广场，买了几个烟花装文艺，米琪带着一个白色的帽子，脖子上还戴着我送她的吊坠，米琪还是那样，清纯漂亮，双眼明亮，脸上偶尔还会出现一丝嫣红，动作还是木讷且可爱。

107

那时候旁边一个熊孩子在玩一种叫做震天雷的恐怖玩意儿，那东西我小时候也玩过几次，经常把它埋在牛粪里，点燃了就撒丫子拼命跑远，跑的慢说不定就要被炸一身屎。

那熊孩子点燃时米琪正在低头发短信，熊孩子跑远了，米琪就在那震天雷的旁边，突然见轰的一声巨响，旁边的车子都在响个不停。

我当时在不远处，都被这巨响吓了一跳，我看到米琪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粉碎，她脸色苍白双腿不断发抖，估计三魂七魄都吓走了一半，半晌后才哭起来，我连忙把她扶住，她的手还在不停得哆嗦。

那熊孩子还在不远处拍手大笑，我跑过去用平常打架的眼神瞪了那孩子几秒，那孩子后退几步摔在地上哇哇哭起来。

我拍拍米琪说：没事儿，别怕，小时候我经常这么玩的，有一次还把我大伯的自行车都炸坏了，还挨了一顿揍呢。

108

米琪一把抱住我，整个身体都贴住我，她说：你别推开我，我怕。

当时广场的烟花充斥了整个天空，绚烂的夜光下米琪依然很漂亮。

这时候大家都在新年倒数，五、四、三、二、……

我裤子里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阮颜打来了，我正准备接的时候米琪一把按住我的手，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一时妥协，没有接电话。

米琪的身体很火热，她的脸慢慢红润起来，我扭过头不去看，她却一下子吻住了我。

109

我像触电般把她推开，我想那一秒我再不做决定可能又会让自己后悔，我也决意不去看她的神情，免得我自己心软。

新年就这么糊糊涂涂的过完了，回到家我给阮颜回了电话，说自己出去喝酒了电话没带，阮颜没有怀疑，只是一直说什么恭喜发财到时候要找我要红包什么的。

那是我第一次对阮颜说瞎话，心里很不安。

米琪从除夕后再也没有联系过我，而且把我的QQ和MSN都删除了，我觉得很轻松。

后来我就天天赖在我们当地的大学里和那群学生打篮球，因为他们的技术都很烂，所以玩起来我不那么吃力，而不是每次和王二打篮球，那厮就仿佛欺负菜鸟一般打我永远是后仰跳投，一万年不变，他说凭他的身高和弹跳力整个大学没有人能盖他火锅，但是有一次别人就把他给盖了，那是一个不到一米六的后卫被他欺负得恼羞成怒了，在他起跳的一瞬间一脚踹到向他的“人中”，王二就一声惨叫蹲在了地上，后卫还不解恨，扑上去补上几脚：要你再欺负老子矮，要你再欺负老子矮……

110

又过了几天我回到学校，阮颜去车站接我，一看到我就扑上来在我脸上吧嗒亲了一口，笑着说：好像胖了点。

我笑笑，搂着她往前走。

阮颜拿了一等奖学金，大概四千块钱，请我们寝室吃了一顿大餐，然后上街给我买衣服，我本来是不要，但是她板着脸一天不理我，还是被她拉出来了。

阮颜自身是比较节省的，喜欢在网上买东西，不怎么买名牌，给我买衣服却是往贵了挑，给我买了一件八百块的杰克琼斯衬衣，我说：我不要，这衣服也太贵了，穿在我身上别人肯定要说我穿的假货呢。

阮颜瞪瞪眼可爱的说：谁敢说我就抽他。

然后一把挽住我倒在我肩膀上说：我男人就要穿好的，让别人都羡慕你！

111

天气慢慢转热，学校一片春意盎然。

阮颜把头发剪短，看起来清爽许多，我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自习，吴桑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打着搞艺术的名义搬了出去，吸引着一群愿意为艺术献身的姑娘，那房子两室两厅还带精装修，空调液晶电视和电脑无一不有，成了我们寝室的娱乐室，我们隔三差五得过去聚会，喝酒打牌不亦乐乎。

某天晚上，我找吴桑要来了钥匙，把阮颜拉进那房子。

我和阮颜都喝了点酒，吃饭的时候班主任给阮颜打电话说她设计的东西得了奖，我说这么高兴的事情一定要庆祝一下，就点了五瓶啤酒，我们二一添作五的把酒喝完。

进去房子后看到李谋正在鬼哭狼嚎的弹唱，我把他吉他一拿，丢给李谋一包烟：你回寝室吧。

李谋意味深长得看我一眼，然后穿上了鞋子走了，我把门反锁，把阮颜拉进房间。

112

阮颜蹬蹬的跑过去跟我倒了一杯水，我说：阮颜，你过来。

阮颜在我旁边坐下，上下打量着我。

我说：你把头发散下来吧。

阮颜扎着一个小辫子，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她把头发散开后我把她抱起来上了床，至始至终阮颜都一直以一种顺从的姿态听我的话，事情完后我们两个浑身都是汗，酒也醒了，阮颜勾着我的脖子看着我不说话。

我觉得有点尴尬，就爬起来拿上吉他对阮颜说：我给你唱个歌儿吧。

113

事后的一个星期阮颜忧心忡忡的找上我，说大姨妈没来，把我吓的着实不轻，心想自己的战斗力也太强了点吧，好在三天后大姨妈缓缓而来，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夏天终于还是来了，不管是好看还是丑陋的姑娘，清一色的穿上了丝袜高跟，其中包括某些可以把丝袜撑破的象腿妹子，让人不忍直视，一到深夜，就看到好多情侣在草坪上彻夜长谈，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总能看到草坪被压出两个人形。

王二由于找不到女朋友，精力无法发泄，每天晚上八点就去篮球场上练球，有一晚他一个超远三分偏离篮筐砸到了路边的一对正在接吻的小情侣，那男的怒气腾腾的冲过来说：你有病吧？

那女的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王二的六块腹肌。

王二连忙道歉，男的却不依不饶，一脚朝王二踹过去，不料王二身体素质太好，踹上去就像踹到一堵墙上似的，自己一个不稳反而跌个底朝天，王二确实有这种本事，曾经吹嘘自己小时候在少林寺呆过，学过铁布衫。

114

那男的爬起来还想打，旁边得姑娘却过去走到王二的身边深情款款地说：同学，你篮球打的真好，可以教教我吗？

王二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自己那个超远三分实在太臭了，以为那姑娘是在讽刺自己。

那姑娘又伸出手说：我叫小倩，护理学院的。

护理学院是我们学校的一朵奇葩，整个学院只有八个男生，所以是男生幸福指数最高的一个学院，女生们把那几个男生当珍稀动物养的，每次上课都抢着和那些男生同桌，色诱是家常便饭，即使是五官挤成一团的男生，也能找到一个不错的美女当女友。

王二连忙握住那姑娘的小手，那姑娘有几分姿色，脸上有些婴儿肥，刚好迎合上王二的口味，他说自己喜欢丰满型。

115

自此以后，王二每晚都教那姑娘打球，经常会搂住她的腰拍着她的屁股说：投篮姿势应该是这样，身体一定要有一定的弧度，重心放在下身，手腕要有柔韧度，你看，像我这样。

弯下身子的时候，又趁机摸摸小倩白嫩的小手。

这时候小倩总会转身捶捶王二说：讨厌，你慢慢来嘛。

后来的一天，小倩的前男友带着一帮机械工程的同学拿着一些扳手锤子之类的冲到我们院要打王二，带头的是个接近一米九的大汉，一脚把我们班门踹开，大吼：哪个叫王二，给我死出来。

李谋当时正在哈哈大睡，哈达子流了一桌子，直接被吓得蹦了起来，揉揉眼睛转过头问我：这群民工要干嘛？

116

机械男是出名的好战，动不动就能和别人打起来，大概是因为他们院都是像爷们一样的姑娘和像野兽一样的男人组成的，经常只能对锤子诉说爱情（双关）的原因吧。

但是我们院也是出了名的能打，看到这个情况我们班男生都操起凳子喝：干嘛呢，找事儿呢？

王二被挤到最前面，小倩前男友指指王二说：老大，就是这人，太他妈嚣张了。

那一米九的大汉瞪着眼睛就揪住了王二，王二也反手揪住了他的领子，大家往后缩了缩，怕这两猛男斗起来被误伤。

谁知道王二嘴巴一咧带着哭腔说：三雷子，这些年你跑哪去了，我过年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他妈薄情寡义啊。

那大汉也热泪盈眶：二呆子啊，我换号码好几年了，你应该直接来我家找我啊，我他妈想死你了。

然后两个人就一个熊抱，大家全呆住了。

117

后来才知晓，那大汉是王二的铁瓷，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玩了，读初中时王二转了校，就失去了联系。

两人相逢甚是激动，一起出去准备喝酒，小倩前男友说：老大，那我的事儿呢？

那大汉瞪了他一眼，说：你还有什么屁事？

此后王二和小倩更是发展神速，一个月后就全垒打了，听说小倩和王二睡了一夜后请了两天假连床都没能下，令我们瞠目结舌。

我和阮颜相处的很融洽，阮颜嫌我皮肤不好，隔三差五的给我买护肤品，但是我基本上都没用，没有那个用洗面奶洗脸的习惯，迄今为止用过的护肤品只是大宝而已。

118

第一次和阮颜吵架是在一天傍晚，阮颜在食堂等我吃饭，给我打了两个电话，当时我在和吴桑斗地主，刚好赢了两百块，吴桑嚷嚷着要我不准走，说赢钱就跑没赌德。

我就温言细语地哄：媳妇儿，你自己吃着，晚上我再请你吃宵夜。

阮颜有点不高兴，说：我不是要你少和吴桑他们打牌么？

我说：对对对，媳妇儿，我以后一定注意……

这时候手机却没电关机了，我把手机甩在一旁，又和他们打起来。

119

到了十点半了，我又赢了不少，这时候阮颜把门猛地推开，双眼通红的看着我，当时我们一个寝室的哥们都衣冠不整，穿着个裤衩在打牌，一看到阮颜猛地跳起来用枕头遮住重要部分。

我连忙把她拉到楼道，说：你怎么来了？

她手上还提着一个饭盒，她冷冷地说：你干嘛关机？

我打着哈哈说：没电了，宿管阿姨怎么把你放进来了？

她不说话，怒气冲冲的和我对视。

120

我摸摸她的头说：别生气啦，走，我赢钱了，请你吃好吃的去。

她把饭盒递给我，问：你以后难道要靠打牌为生么？

那段时间基本没课，我们整日窝在寝室打牌喝酒，是有点堕落。

我说：别这么上纲上线的啦，我以后尽量不和他们打牌了。

说完我就把阮颜拉下楼，在男生宿舍和自己女友争嘴可够丢脸的。

121

我一直说着笑话想逗阮颜开心，可是她就是一直铁着脸，不怎么搭理我。

我有点恼火了，到超市买了一大对零食给阮颜，阮颜说：我不希望你这么颓废。

我说：我觉得大学生活太空虚了，实在是不知道干什么。

她皱着眉说：我不希望我的男朋友是个玩物丧志的男人。

我冷冷的说：我怎么玩物丧志了，好，你去找志同道合的去吧，我他妈又没拦着你。

这是一年来我第一次对她用这种语气，她盯着我眼睛说：你再说一遍？

我最受不了这种威胁的语气了，我向前一步，说出一句更伤人的话。

122

我叼起一跟烟满不在乎得说：不喜欢趁早分，谁离开了谁不能活啊。

阮颜气的发抖，把那包零食砸在地上，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阮颜用她自己的方式惩罚了我两个星期，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看见我就快步走远，我终于发现我真的离不开阮颜，牛仔裤都脏的不像个样子了，整个人又邋遢起来。

两个星期一到，阮颜在楼下等我，问：知道错了么？

当时我就差点跪下来，连忙握住她的小手说：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阮颜咬牙在我手臂使劲一掐，说：你看你那个邋遢样子，裤子都快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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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来了以后吴桑带领我们创起业来，买了一大批雪糕蹲在某个树荫小道，在那里吆喝，李谋还在那里弹来弹去，但是效果不大好，一天也没有卖出三根雪糕，倒是有一个哥们顶着个爆炸头兴奋的跑过来说：同学，你们在玩行为艺术吗？带我一个呗。

阮颜和她几个同学路过，阮颜冲我吐舌笑笑，我拿着根巧乐兹冲过去递给阮颜说：美女，看你如此清新脱俗，请你吃个雪糕。

阮颜接过雪糕，说：谢谢同学。

我把脸凑上去：那你亲我一个算是答谢吧。

阮颜就在我脸上香喷喷的亲了一口，过路的男生全部呆住，估计从没见过这样泡妞的。

124

我们偶尔会集体去溜冰，第一次去溜冰场的时候吴桑说：待会儿你们看哥的技术，绝对让你们目眩神迷。

我们根本不信，这厮吹牛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以前还说自己唱歌跟周杰伦一样样的，结果一亮嗓子才知道除了吐字其它都不一样，说自己文采好结果只会写黄段子。

我们换上鞋，阮颜扶着我的胳膊说：你带着我点，我好长时间没溜了。

我们进场后吴桑就啪一下摔个四脚朝天，爬半天没爬起来，王二一把把他捞起来那厮气急败坏的说：我这鞋子太大了，要是平常，我绝对……，哎呀！

话音没落，又跪在了地上痛不欲生。

125

好不容易那厮能以每秒一米的速度前进了，又一个俯冲，一个趔趄，连忙双手乱抓，这时候就听到一声尖叫，一个姑娘的裙子都被他扯破了，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那姑娘怒气冲冲的起来骂：你干嘛啊，不会溜就滚去那边练习区啊。

吴桑连忙道歉，灯光打过来的时候看到那姑娘面容姣好，且胸部丰满，吴桑就说：我是刚学的，要不姐姐你带我溜会儿吧。

那姑娘上下打量，看到吴桑一身名牌，觉得应该是个有钱的主儿，就伸出手把他拉起来说：好，你跟着我吧。要是再摔了别扯我裙子。

吴桑露出招牌式的奸笑：不会不会，我紧紧拉着你。

126

半小时后两人熟悉了，那姑娘是卫校的，刚满十八岁，涂着蓝色眼影，有点非主流的感觉。

我和阮颜溜了一会儿坐到一旁喝饮料，阮颜肘肘我说：那姑娘肯定不简单。

我打趣：不会是嫉妒人家身材好吧？

阮颜揪着我的耳朵说：难道我的身材不好吗？

其实阮颜的身材是不错的，双腿修长，小腹平坦，胸部坚挺，每次洗完澡爱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臭美着对我说：我这身材当模特都是杠杠的。

我连忙讨饶，这时候王二的手机在桌子上响了，他去厕所忘了带，我拿起手机一看，是小倩发过来的短信：今晚考试。

127

我捂着肚子偷笑，考试是王二和小倩的上床暗号，经常能在寝室听到王二和小倩通过电话打暗号。

王二说：今晚考试吧，预习了这么久了。

小倩就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还没有复习好，要不缓考吧。

王二就央求：早考完早安逸嘛。

小倩就妥协了：好，但是你要去商店买几个资料卷，我怕挂科……

128

或者是这样，王二说：今晚必须要考试，不然我东西都忘记了。

小倩就严肃的说：今晚不行，监考老师太严了，七天后考试才安全。

王二就叹一口气，说：那我怎么办？

小倩带着歉意说：亲爱的，你自考吧。

放下电话后，王二就垂头丧气的去超市买一卷纸。

129

王二一看到短信就猴急猴急的换了鞋走了，不理会我们的讥讽和大笑。

第二天一早王二哭丧着脸回到寝室，我含着牙刷头问：脸色不大对呀，难道考试不及格又补考了几回？

吴桑和李谋露出喜闻乐见的笑容。

王二换了件T恤说：甭提了，考试还是蛮顺利的，但是考到一半的时候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把泡沫全吐出去问：SO？

130

那时候已经十点半，王二和小倩激战正酣，他老爸打来电话，王二连忙要小倩沉默，问：啥事啊，爸？

他爸估计喝了点，问：没事，看你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

王二连忙说：嗯，最近学校功课多。

他爸打个饱嗝问：你在干啥呢？

王二动了动，小倩忍不住哼了一声，王二连忙把小倩嘴巴捂住说：我做作业呢。

他爸沉默一分钟，说：早点睡，叫你作业本小点声音，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后小倩把王二推到了地下，让他睡了一夜地板。

131

暑假来临，考完试后我和阮颜都决定不回家，把东西搬进吴桑那个房子，开始了同居生活。

我们每天早上一起去逛菜场，买完菜后我就开始做饭，往往能烧出一桌子好菜，让阮颜胃口大好，阮颜饭量慢慢变大，脸都圆了一圈。

有时候在菜场会碰上辅导员，辅导员会笑嘻嘻地和我们打招呼：小两口买菜啊？

阮颜总是害羞不说话，我就说：老师好。

下雨天我们就窝在家里看老电影，看《泰坦尼克号》，每次杰克说你会生一堆孩子死在温暖的床上的时候阮颜就哭个不停，看《东邪西毒》，张国荣靠在树上说我们总是想看看山那边有什么，费劲心思过去后才发现，山那边还是山。这时候阮颜就会赖在我怀里抱着我的腰不撒手。

132

很多年后，我就会经常会在梦中回忆起这些场景。

我走在异乡的街道，周围全是陌生人，有个记者在做一个采访，礼貌的和我打了个招呼，问：请问您觉得幸福是什么？

打过来的灯光让我躲了躲，却再一次想起阮颜。

记者又问一遍：先生，请问你觉得什么是幸福？

133

“幸福就是晚上抱着心爱的人一起看电影，早上搂着她一起刷牙！”

天空一下子明亮了，手机中的短信却提醒我现实还是残酷的，我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笨蛋，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幸福。

134

我浑身是汗的惊醒，喘气连连，阮颜也醒了，她轻声问：怎么啦？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说：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我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就把她压在身下，她眯着眼睛说：讨厌，我要睡觉啦。

我把她的手勾住我的脖子，和她做了爱，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

半个月后，阮颜长胖了两斤，脸色红润了很多，我们觉得天天呆在家里挺无聊的，就去外面找兼职做，我去了肯德基卖烤翅，阮颜去了一个美特斯邦威专卖店卖衣服。

135

每天中午的时候我们都会在一个有空调的小店吃饭，我们手上都没什么钱所以很节省，两个人才吃一个菜，阮颜怕我吃不饱，有时会去外面买一张饼。

有一天下午我下班早，就去阮颜工作的店门口接她，恰好看见有个男的和她拉拉扯扯，后来才知道那男人是阮颜的领班，想吃阮颜的豆腐。

阮颜有点生气，那男的长得歪瓜裂枣，不停得试探要拉阮颜的手，阮颜一把推开他大声说：你离我远点，我有男朋友了，别以为自己做个领班就多牛了，以为自己是谁啊，恶心。

那男的恼羞成怒又过去拉她，我冲进去给了那男的一拳，阮颜看到是我，连忙缩在我后面，那男的爬起来想还手我又是一脚，他的鼻子就流出血来，阮颜连忙拉住我的手说：算啦算啦。

那男的爬起来指着我说：你牛逼，你给我等着。

136

回到家后阮颜怕我心情不好，一直说笑话逗我开心，我倒没怎么在意，陪她去看了一场电影，晚上睡觉的时候阮颜说：可惜了，后天就要发工资了。

我搂紧她的腰说：没事儿，我养你呗。

阮颜在我脸上亲一口，笑着说：你真好。

第二天阮颜在家休息，我自己去做兼职，路上的时候两个黄头发的人堵住我，叼着一根烟，把我肩膀按住说：等等。

我把他的手甩开说：有事儿吗？

昨天被我打的那孙子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大喊：就是这小子，揍他！

137

我一拳就砸到那黄毛的鼻子上，他一下子就鼻血四溅，我转身就跑，他们就跟着我追，追了好几条街，我渐渐跑不动了，心想这群人怎么体力这么好，不练长跑真他妈可惜了。

后来知道那几个小混混都是小偷，跑路是他们的长项。

一个大汉拉住我胳膊：哥们，在干嘛呢？

我一看是王二的那个发小，叫做雷子，一起喝过酒。

我上气不接下气，指了指后面的小混混，雷子挺了挺腰虎目一瞪，堵在那群人面前，反手扭住一个黄毛的手，那厮疼得呲牙咧嘴，雷子喝：找事儿吗？

138

那群混混气势全无，叫骂几句撤了。

我给雷子敬了一根烟，说：谢了，兄弟。

雷子摆摆手说：这算啥啊，甭客气。

我要请他去吃个饭，他裂开嘴说：下次吧，我还有点事儿，有时间我过去找你和二呆子玩。

说完就拍拍我肩膀走了，留下一个虎背熊腰的背影。

139

发工资后我把一千多块钱给了阮颜，说：管家婆，给你。

阮颜露出两颗小虎牙，用钞票拍拍我的脸说：这才乖嘛。

逛街的时候阮颜看上了一双达芙妮的鞋子，要四百多块，阮颜盯着看了半天，又嘟嘟小嘴说：太贵了。

傍晚阮颜去洗澡的时候我快步冲下楼，用十分钟跑到那个专卖店把鞋子买了下来，又玩命似的跑了回去，阮颜正在卫生间吹头发，我把鞋子藏在茶几下。

阮颜出来看着我说：你干嘛啊，跟蒸了桑拿似的。

我把T恤脱掉对着电风扇吹：没事，做了几个俯卧撑。

阮颜啧啧一下，说：这么热也不怕中暑。

140

阮颜的头发柔顺黝黑，就像电视里的洗发水广告一样。

我勾勾手指：过来一下，媳妇儿。

她捏住鼻子凑过来：咦，一股汗臭味。

我说：你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魔术。

她乖乖听话，嘴巴还不自觉的上扬。

我拿出鞋子，蹲下来给她穿上，我说：好啦，睁开眼睛吧。

这时候，几滴泪水就滴在我的脖子上，夕阳已经快沉入土里，最后的余光却让我们的房间无比灿烂。

阮颜紧紧勾着我的脖子说：刘兮，我一定要嫁给你！

141~145【无关联剧情删掉】

146

回去的时候，大雨刚过的街道清新且自然，我牵着阮颜走回家。

睡觉的时候阮颜不停的打喷嚏，第二天果然感冒了，我就呆在家里陪她，她伸出纤纤小手说：刘兮，把哀家的点心拿来。

我就屁颠屁颠的把奥利奥和小蛋糕送到床边，阮颜没事的时候喜欢去超市买一些小零食，然后藏在一个小木桶里，晚上看电视的时候饿了随时都能揪一袋零食出来。

有一次我看见里面有几袋饼干都过期了，就把它丢到楼下垃圾桶。

结果那天阮颜以为我偷吃了她的零食，要我写保证书以后再也不准偷吃，搞的我哭笑不得。

147

学期又开始了，我和阮颜搬回寝室，回到宿舍后都觉得其它人改变极大，李谋留长了头发，完全是愤青模样，王二长肥了不少，将军肚都有了，而吴桑留了个八字胡，看起来像个奸商。

点完名后我们跑到路边小摊喝啤酒，酒过三巡后李谋去买了一包烟，回来后给我们述说了他的暑期奇遇。

由于在家闲得无聊，李谋就跑到他家那边的火车站去卖唱，背着个吉他前面放个盒子，自顾自的唱着。

生意有好有坏，有时候能挣个一百多块，有时候五块钱都挣不到，偶尔还会有慈眉善目的大妈丢一毛钱的硬币到盒子里，面带惋惜地感叹：这么好一个小伙子，学了艺术。

这时李谋就会把那一毛钱硬币找出来还给大妈，非常礼貌地说：您留着买葱用吧！

148

半个月后来了位竞争对手，是个姑娘，打着鼻钉，一身的摇滚范儿，身材特别好，有时候唱高兴了还用旁边的音响放首RAP自己跳跳舞。

那姑娘一来，李谋的GDP直接被拉低了百分之九十，李谋觉得这样不行，就跟那姑娘说：姐们，你这样抢生意不地道啊。

那姑娘瞅了李谋一眼，问：刚刚听你弹得还可以，也是搞摇滚的？

李谋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说：哪里哪里，我是被摇滚搞的。

那姑娘就说：那成吧，明天我们一起摆摊，赚的钱平分。

李谋觉得靠谱，就同意了一起卖唱。

149

第二天效果奇佳，居然赚了五百来块，两人非常高兴，去馆子里吃了顿好的，那姑娘叫做方雅，在当地艺术学院读大二。

方雅表现得很开放，体现在吃饭的时候不停的用高跟鞋蹭李谋的大腿，搞得李谋心猿意马晚饭都没吃饱。

吃完饭后李谋背着吉他要回去，方雅嗤了一声，说：这就回去啊？

李谋说：不然呢？

方雅用自己傲人的胸部磨蹭着李谋的手臂说：我一个人住，住得蛮偏的，作为男生你不应该送我回家吗？

李谋心里一跳，说：好，我送你回去。

150

那姑娘自己租了一个房子，面积只有三四十平，房间内到处是CD和旧衣服，李谋进去后说：我坐哪儿啊？

方雅指指床，说：坐那儿吧，我没洁癖。

说完就把自己的T恤脱了，露出粉红色的内衣。

这时候，李谋听到自己喉头鼓动的声音。

方雅不好意思地说：这破地方，太热了，空调都没有。

李谋擦擦脸上的汗说：是是，是够热的。

151

方雅说：你先坐会儿，我去洗个澡。

李谋木讷地点点头，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方雅的D罩杯。

听着卫生间里流水哗哗的声音，李谋觉得自己仿佛走火入魔经脉受伤，呼吸都没有稳定的节拍了。

几分钟后方雅光着身子出来了，问：你洗不洗澡？

李谋说：我，我……

方雅笑了笑，说：洗不洗你倒是说话啊？

说完又往前走了一步，李谋那时候一副脑下垂被摘除的摸样，完全说不出话，谁对着一个刚出浴室出来的一丝不挂的美女还能长篇大论？此时李谋用平常打断我们晚上交流思想的口头禅说了句：别说了，睡吧……

152

事情做到一半时方雅突然爬到床下，打开了那个破旧的电风扇，然后说：妈的，差点中暑。

然后对着李谋嫣然一笑，翘起自己腿，说：来吧，接着来。

事情做完后方雅昏昏睡去，李谋却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满不是滋味。

153

确定关系后李谋和方雅演出更默契了，往往弹到一半还要亲个小嘴儿，让周围人一阵起哄。

两人一个干柴一个烈火，房事自然很频繁，有一次李谋把方雅带回了自己家，那天晚上李谋妈正和几个牌友在客房打麻将，都没注意李谋开门，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跑回了自己房间。

李谋比较谨慎，对方雅说：今儿就甭做了吧。

方雅眨眨眼睛说：做！挺刺激。

李谋有点尴尬的说：还是别了吧，我觉得这样……，哎，你别脱我裤子啊，别捏啊，啊……

154

途中方雅又大声哼哼，李谋怕她声音太大，把一旁的内裤塞到她嘴巴里。

结果方雅脸红脖子粗，挣扎了半天一手把内裤扯掉，反手就是一巴掌，大骂：你想憋死我啊？

动静一大，李谋妈妈闻风而来把门一开，那几个牌友就看到了她们这辈子没用过的姿势，纷纷称奇。

李谋老妈气得差点住院，此后一看到李谋就去厨房拿水果刀要捅死这个败类，吓的李谋家都不敢回。

这时候王二打断了李谋的叙述，诚心问：哪种姿势啊？

李谋看了眼王二，说：你他妈……，永远搞不清重点是吧？

155

好在李谋和方雅每天收入也不少，能够自力更生，索性从家里搬出去。

两个人每天一起在车站卖唱，晚上一起喝酒，高兴了就一起上床，非常自由的日子。

直到那天，一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走过的时候停在两人面前，摘下墨镜不停得打量着方雅，问：你多大了？

方雅以为是一个怪大叔就敷衍着说：有事儿吗，我们要收摊了。

李谋就在旁边亮了亮自己的肱二头肌，就像动物世界里面的公狮子抢母狮子亮出自己的尖锐牙齿一样。

156

大叔不怒反笑，丢了两百块钱到地上的盒子里，还甩了一张名片。

方雅捡起来一看小脸涨得通红，那大叔是某知名传媒公司的总经理，在当地有点名气。

回去后李谋和方雅一起吃晚饭，方雅一直心神不宁，每天晚上要喝两瓶酒的她那天就喝了半杯白开水。

晚上上床的时候方雅突然问：你觉得我有没有当明星的潜质啊？

李谋一边喘气一边说：电视里那些明星哪有你好看啊。

方雅嫣然一笑，把李谋的腰夹紧。

157

没过几天，方雅要李谋回了自己家，说她一个同学没地方住，要来投靠她。李谋心想出门靠朋友么，就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李谋背上吉他去了火车站，方雅却迟迟没来，李谋给她打电话也是关机，李谋就跑到她宿舍去找，结果还没敲门就看到那中年男人半裸着身子出来了，还一脸奸笑着向屋里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李谋当时就愣住了，脑子乱成一团麻，等他回过神时那男人已经开着宝马扬长而去了。

李谋就怒气冲冲的踹开门，就看见方雅被吓了一跳，她正在穿裤子，床上一片狼藉。

在那一刻，李谋觉得自己的智商和尊严都被严重侮辱了。

158

李谋怒气冲冲得把一个杯子砸在地上，瞪着方雅。

方雅有点慌乱，但片刻就镇定下来，她穿好衣服说：那胖子说这个月要我去公司，为我筹备单曲。

李谋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就是一只鸡。

李谋看着那张床，那张他和方雅日日夜夜温存的床现在还有其它男人的体臭，就后悔刚刚没给那孙子一砖头。

方雅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包烟点了一根塞在李谋嘴巴里，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爸妈都是普通工人，我家现在住的都是90年代分下来的平房，我读书也不好，我能用什么方法改变命运？我只有靠自己，我不想再过那种苦日子了，你说我是一只鸡那我就是一只鸡，但是我是有梦想的一只鸡，是想要当凤凰的一只鸡。

李谋又一脚把桌子踹翻，说：那也还是一只鸡！

159

方雅说：随便你怎么说吧，我知道你对我挺好的，其实你是我从小到大遇到最好的人，真的，你不像那些小混混，玩完了就走人，也不像那些傻大款，只喜欢我的身体，你是个好人。

李谋朝地上呸了一口，说：别跟我说这个。

方雅开始脱衣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这样吧，你狠狠得上我一回，过了今天，你就忘了我这个贱人吧。

方雅脱完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等了半天发现没动静，睁开眼睛时发现李谋已经走了。

唯一留下的，就是桌子边的那把吉他，李谋玩了六年的吉他。

————更新20200808————

160

李谋把一杯酒一口喝光，说：走出去房间那一刻我决定了，我以后再也不玩摇滚了。

大家都不说话，只剩下碰杯的声音。

那天是河灯节，市区非常的热闹，灯火辉煌人群熙攘，我们四个坐在小摊上喝了一轮又一轮，喝到后来每个人都吐过几遭。

我们本来是无忧无虑的一群青年，那时第一次感受到现实的残酷和恶意，我们意识到，一旦毕业，我们面临的会更残酷，更难预料的未来。

161

萎靡的情绪并没有困扰我们很长时间，第二天早上清早吴桑一声鬼叫，然后看到他赤身裸体的睡在地上，王二的袜子还挂在他鼻子上，想起来昨晚吴桑起来上厕所，上完了就倒在地上不起来，大家都喝多了谁也没去扶他。

吴桑跳起来就把袜子塞到王二的嘴里，王二也醒了，冲过去就和他表演了散打，寝室气氛又欢快了起来。

阮颜给我打电话一起吃早饭，我就急忙洗漱下去，阮颜挽着头发穿着碎花裙子，白皙的腿着实养眼，过路的男生连连回头。

阮颜说：马上要考四级了，你准备了没？

我说：没呢，应该不会太难吧？

阮颜就挽住我，说：走，去外面买资料题去。

162

我们的学校分为两个校区，西校区十分的奢华，寝室有空调食堂饭菜便宜可口，东校区就像是后妈养的，食堂卖的都是打饭阿姨吃剩的东西，超市里卖的东西就像超女一样表里不一，贴的标价明明是一块五付账时一扫描却变成五块钱，还不准退货，每次我们买东西都分外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坑里了。

东校区和西校区被一条湖分开，湖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揽月湖，可是湖水的洁净度实在对不起这个名字，夏天的时候路过这个湖都要捏着鼻子，曾经有人受了打击想要跳湖，怒气冲冲的跑到湖边准备来个冲刺跳，结果冲到一半被臭晕在湖边，一时传为美谈。

揽月湖往上走就是学院的大门，大门左侧是一大片网吧，无论你什么时候路过都能看到睡眼朦胧的男生从里面走出来，运气好的时候能看到一两个出门摔个狗吃屎，运气特别好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两个出门就两样翻白在地上躺尸。

163

大门的右边就是一大片旅馆，名字非常俗气，叫做“心心相印”“情人旅馆”“舒心旅馆”之流，有个叫“美妙一刻”的旅馆是专门做钟点房的，二十块钱就能呆两个小时，深受学生欢迎：功课那么忙，谁有时间做前戏啊？倒是有个旅馆名字很亮眼，就叫一个“床”字，直观简要，我猜老板肯定是个才子，一进去才发现此旅馆真对得起这个名字，偌大个房间就一张床，连个椅子都没有，也很受学生喜爱。

旅馆转角那边就是几个药店，和旅馆遥相呼应，每次看到情侣去旅馆之前都要去药店，男生就猴急猴急得抓起一盒杜蕾斯说：快点结账。或者是小情侣从旅馆出来时女生忧心忡忡的来药店买一根验孕棒。

再走三百米，才会有一个书店，门面不足四十平，老板是个三十多一点的秃子，我猜他是学数学的，后来一打听果然如此，学数学一般头发掉的快，每次题目一难就习惯性的抓头发，不掉光才怪！

164

买了试题后我问老板：你这儿怎么生意这么差啊？

老板郁闷的抽了一根烟，指着不远处的旅馆说：都打炮去了，谁还做题啊。

我也叹息道：那不是每个月连房租都付不起？

老板摇摇秃头说：也不是，有些旅馆条件太差，连电视都没有，那群小青年忙活完了无聊也会下来买本故事会上去看。

我憋住笑，牵着阮颜往外走。

快到学校的时候我扭头不怀好意的阮颜说：要不我回去买本故事会？

阮颜大笑，用白鞋子踢我的腿。

165

生活又日复一日的枯燥起来，每天早上都有一群学生在楼下背英文单词，王二也经常早起跑完三千米后拿着本词典鬼哭狼嚎，我问吴桑：那厮背什么呢背的那么起劲？

吴桑说：大概是 Fu ck American之类的吧。

李谋过上了昼夜颠倒的生活，每天晚上九点钟准时出门，要么去网吧通宵要么去打麻将，吉他谱子上落了一层又一层的灰，每天早上就睡眼朦胧的回来，然后以战争剧中中枪的姿势飞到床上，“轰”的一声往往成了我们的起床号。

相比他们我算正常的，翘课频率变少，晚上没事的时候还会去自习室看看书，阮颜把头发留长了，感觉成熟多了，阮颜和我一起自习的时候总会背一些书，回去时就把包递给我背，所以为了不太辛苦，我去自习时只带一两本书，不然背得多累啊。还有几次，阮颜说走累了就赖在地上不动，我无奈就只得背上她，我背上她，她再背上书包，她就在我背后捶我的肩膀，在我耳边甜蜜地说：老公，我对你好吧，你看我还给你背书呢……

167

过了几天王二跑来问我借钱，当时是月底，我身上也没多少钱，就问她要多少，王二伸出两个手指头，我掏出钱包拿出二十块塞给他：记得要还啊。

王二就一拳打过来，说：你大爷，两千。

我把钱包丢给他，说：你他妈自己找，能找到多少拿多少。

王二急得满头大汗，说：别开玩笑了，我真的有急事。

我连忙收起笑脸：我手头真没钱，你找吴桑支一下啊。

王二说：算了，我上次找他借的都还没还呢，没脸再找他借啦。

168

我点燃一根烟，说：那你也别找李谋了，那孙子比我还穷呢。

王二就蹲在地上，一副衰样。

我把他拉起来，说：一个大老爷们别这样，我给你想办法好吧，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王二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了，原来是前几天和小倩晚上“考试”，由于去的太晚忘记买“作业本”了，结果就悲剧的“挂科”了，这不王二就到处借钱凑“重修费”嘛。

169

我整理了下思路，我身上不到三百块钱，阮颜倒是还有点钱，大概两千来块，但是这种事请怎么好意思用自己女友的钱，所以我就给阿黄打了电话，那边吵哄哄的，我说：你在干嘛呢？

阿黄大笑着说：在酒吧，和几个朋友耍着呢。

我说：你他妈生活很腐败啊，提前奔小康了？

阿黄说：你也争取早点毕业加入我们的队伍，读大学有啥劲儿啊。

170

我说：别扯了，跟你说个事儿。

就听到那边觥筹交错的声音，阿黄说：什么事，你说。

我说：我最近缺点钱，你要是方便……

我还没说完，阿黄就打断了我：你把卡号发过来，对了，你要多少？

我说：要两千，不过要得急，过年了我回去还你。

阿黄骂了我一句，说：你怎么像个娘们腻歪起来了，我们什么交情，放了寒假就早点回来喝酒。

171

挂完电话，我觉得心里暖暖的，我对愁眉不展的王二说：没事儿，估计今天就到账了，你先去联系医院吧。

王二眼睛红红的，说了句：刘兮，谢谢。

我把烟头一甩，笑着骂：你真恶心！

王二虽然跟我们玩得很近，我知道他内心里一直很自卑，可能是家里不富裕的原因，每次我们出去逛街或者去酒吧的时候王二总是推辞着说不去，大家也都体谅他。

中午和阮颜吃饭的时候就收到了银行发来的转账消息，阿黄给我打了五千，阿黄还给我发了条短信：有事儿就给我说，钱的事儿都不是事。

我笑笑，又给阮颜买了一包烤翅，阮颜特别喜欢吃那种辣烤翅，把嘴巴辣的红红的，不停的喝水还不停说好吃，我每次都说她这是在自虐。

172

后来班级组织了一次活动，全班去爬山，传说中那山非常的险峻，好些游客摔下山尸骨无存，我们不敢大意带齐了装备，结果天公不作美，上午时还艳阳高照的，爬到一半的时候就突然下起雨来，大家分成了两派，一派建议现在亭子躲雨，另一派建议冒雨冲上山顶，我怕阮颜被淋感冒，就留在了亭子里陪她。

不一会儿雨就停了，我就拉着她往上面爬，倒霉透顶的是一刻钟后又下起雨来，我们连躲雨的地方都没了，阮颜的脸都冻得雪白，我连忙把我的外套披到她脑袋上，大声咒骂着该死的天气。

阮颜紧紧的搂着我，问我冷不冷，我连忙拍着胸脯说：只当洗冷水澡了，凉快。

雨不停的下着，我们只能在一棵树下面躲着，偶尔闪着闷雷，我逗阮颜：听说做了亏心事要被雷劈死的，你怕不怕？

173

阮颜白了我一眼说：要劈也劈死你，我妈小时候给我算过命，说我能活八十岁呢。

我把她搂在怀里说：那我也得拉着你一起死，嘿嘿，牡丹树下死，做鬼也风流。

阮颜呸了一声，这时候突然一个炸雷，仿佛就像一个超大的音响在旁边猛地响了一下，阮颜吓得大叫，我连忙拉住她，说：没事儿，有我呢。

那天的天空就像小型瀑布，不停的向地上宣泄着雨水，我们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雨才停。

回去后，我发烧在床上躺了一天，阮颜也感冒了，咳嗽不停。

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很甜蜜，那天阮颜的刘海都打湿了，双眼显得清澈无暇，我为了鼓舞她的士气，不停的逗她发笑，说着将来的打算。

174

我说将来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到时候带我媳妇逛街时买漂亮衣服，嚣张的把信用卡拍到柜台上说：这件这件不要，其它的全给我老婆包起来。

阮颜笑得合不拢嘴，拿出手机说：等等，等等，我要录下来。

然后打开手机像采访名人一样把手机放在我嘴边问：请问刘先生，你以后还打麻将吗？

我说：不打了不打了，再打老婆本都要输完了。

阮颜又问：那刘先生，你有什么梦想吗？

我说：我有两个梦想，第一个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好好对我的家人，让他们感到幸福。

阮颜踮起脚尖跳跳问：那第二个呢？

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我望着眼前可爱的女孩子沉思半晌。

175

“我的第二个愿望，就是让阮颜成为我的家人！”

176

第二天晚上我退了烧，挣扎着爬起来洗个热水澡，立马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拉着阮颜出去吃火锅。

阮颜带着个紫色的帽子，把额头全遮住，露出一张可爱的小脸，看到我出寝室就扑过来说：看到哀家还慢腾腾的，不怕挨板子吗？

我无奈的笑笑，我媳妇儿可真爱演。

我只得做个万福，尖着嗓子说：娘娘吉祥。

阮颜又露出虎牙，在我耳边轻轻说：真乖，晚上传你侍寝。

我把她搂着怀里，坏笑着说：奴才遵旨。

177

吃完饭后我们就去开了房，上了床之后阮颜趴在我胸口上说：老公，我想吃栗子。

我苦笑着说：这么晚了我到哪给你变栗子啊？

阮颜说：我不管，我现在就想吃。

她的头发垂在我脖子上，弄的我痒痒的。

我在床上装死说：我买不到栗子，你弄个锅把我当栗子炒了吧。

她就不停的挠着我，她知道我最怕痒，我只好求饶，穿好衣服下楼给她买。

178

转了两圈也没能找到，那时候已经十点多，我估计卖栗子的已经收摊，正往回走的时候闻到一股香味，馋得我口水都流出来，我就寻着味道找过去，原来是一个小摊煮着牛肉丸子，翻来腾去的看上去煞是美味。

一个大妈笑着问我：吃点啥，小伙子？

我就坐在摊上，说：大婶，你这丸子好香啊。

大妈就用勺子捞了一个给我，说：这个送你尝尝，好吃你就多买几个。

我迫不及待的一口吞下，卤味入口就觉得这是我来学校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肉质鲜美卤味诱人，我擦擦嘴巴边的油跟大妈说：大婶，给我来十个打包带走。

大妈笑着拿碗说：好勒！

179

回旅馆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姑娘被一个男人牵着上旅馆，那姑娘仿佛是小倩，但是那男的绝对不是王二，比王二要矮半个头左右。

那时候灯光比较暗，我实在看不清楚，就快步走过去想看清楚，谁料那姑娘和那男的匆匆上了楼，一转眼功夫就没影了，我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到旅馆。

一进门阮颜就跳起来说：好香啊！

我得意的扬起手中的碗说：我给你买了比栗子好吃一百倍的东西。

晚上阮颜吃了七个丸子，摸着小肚子说：真好吃，下次你再去买。

我却目不转睛得盯着电视，脑子还想着刚刚那姑娘究竟是不是小倩。

180

第二天我把王二拉到一旁，我问：你昨晚是不是和小倩在一起？

王二一脸木讷：没啊，怎么了？

我说：那你知不知道她在哪？

王二一笑说：她在寝室睡觉呗，还能去哪。

我点了一根烟，还是决定把见到的告诉他，我说：你他妈可能被带绿帽子了。

181

时至现在，我都后悔那天我告诉了王二真相，也很后悔王二的种种不对劲没被我发现，比如第三天王二喝个大醉回来睡了一天，他从来没有翘过一节课，那天却翘了一天课。比如他的话越来越少，在寝室不是睡觉就是发呆。甚至他买了一把水果刀藏在了床板底下，睡在对铺的我居然没能发觉。

我很羞愧，自己是个很差劲的朋友。

182

和小倩开房的男生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富二代，整天开着一部跑车在学校周围晃来晃去，看见哪个姑娘长得不错就停车吆喝：上车去玩会儿？

绝大部分情况是姑娘上下打量一番，媚笑问：去哪玩啊？

那男的就说：想去哪就去哪呗，先去兜兜风。

然后姑娘就羞哒哒的坐上车，还不忘警告一番：别打坏主意啊，我是很单纯的。

那男的就带着奸笑点点头。

183

小倩就是这么被勾搭上的，照这个情况推测，应该是王二喜当爹了，还傻兮兮的出了打胎费。

那天王二听到我的转述，就急匆匆得过去找小倩，那个早上小倩估计操劳过度，还赖在寝室睡觉，王二给她打电话：你下来一会儿，我有事儿。

小倩懒洋洋地说：什么事啊，我还要睡觉呢。

王二就说：就几句话，说完了你接着睡。

小倩就说：你就在电话里说呗，我很困。

王二严肃的问：你昨晚在哪儿呢？

小倩愣了几秒回答：陪寝室姐们唱歌去了，蛮晚才回来

184

王二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接着睡吧。

此后的某一天，那富二代就又把小倩带出去玩，正准备上车的时候王二冲了出来一把扭住小倩的手，小倩疼得快哭了，大叫：你放开我，好疼啊……

王二冷冷的问：他是谁？

富二代就怒气冲冲的指着王二骂：找死呢，你把她放开！

王二扭过头问小倩：是真的吗？

185

小倩就说：你先把我放开，我马上告诉你。

结果王二一松手小倩就躲到那男的的背后，满脸惶恐不说话。

富二代就斜眼看着王二一眼，这种事情估计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富二代欺负了穷屌丝，你一定听过这故事。

王二上去就是一拳，那男人飞了两米远，爬起来时脸都肿了，那男人骂：你他妈敢打我，我爸认识校长，分分钟把你开除，你他妈跟我玩，真是不知死活。

王二听到开除的时候冷静了点，想起他爸妈辛辛苦苦把他送到大学非常不容易，家里的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如果现在被开除，他没有脸面面对父母。

王二冷笑了一声，甩甩手走了。

186

第二天辅导员把王二交去办公室，问他：你昨天是不是打人了？

王二心里一沉，还是点了点头。

辅导员冷冷地说：你知道的，学校规定打人是绝对恶劣事件，按规定是要开除的。

王二坐在椅子上，心里七上八下。

辅导员干了半刻没说话，然后喝了口茶说：不过看在你平时表现还可以的份上，给你记一次大过，如果有下次，就绝对不会留情了，你回去好好反思下，写份检讨交过来。

187

那天晚上小倩又找到王二，小倩穿着一身名牌，她说：我知道你对我挺好的，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了。

王二没说话，直直地看着她。

小倩又说：他本来是想找关系开除你的，但是我求他大事化小，你上学也不容易，别为了我自毁前途。

王二开了口，他的嗓音沙哑：你瞒我多久了？

小倩有点羞愧，低着声音说：大概三个月，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

王二点点头，说了声再见， 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回寝室。

188

那天晚上卧谈会我们几个大侃社会民主和公正，李谋说道：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公平公正，有些人一生下来有的钱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有的人搞的女人我们一辈子都摸不到。

身为富二代的吴桑说：有点过了吧？

李谋就说：我没说你呢，你搞的女人我都不想摸。

我看戏不怕台高：我们的李谋兄弟已经戒掉女色了。

李谋说：你大爷，你敢说现在的社会还有公平吗，毕业后我们要像傻逼一样拿着简历到处装孙子找工作，有些人却直接接父母班当上公务员，吃得好做得少，你要是说这叫公平我就喊你大爷！

189

这时王二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其实人生是公平的。

我们三个一起问：啥玩意儿？

王二说：因为人都是只能活一次，总归是要死的，谁都逃不过死。

我觉得王二有点不对劲，刚想问他和小倩的事，李谋却打了个哈哈说：我们的王二同志已经把话题上升到哲学高度了，说起哲学咱就犯困，先睡一步。

寝室很快安静下来，王二却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190

第二天，王二在校外堵到了那个富二代，那小子正在抽烟等姑娘，看到王二时还嘲弄般的一笑，王二飞奔过去掐住他的脖子，那小子的舌头就瞬间吐了出来，王二问：你是不是有很多钱？

那小子喘不过气，脸都青了，带着投降的姿态点点头。

王二一刀捅了过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王二笑着说：有多少钱，给我说说呗。

此时那男人痛苦地捂着肚子，眼里面全是恐惧。

王二又捅了一刀，盯着他的眼睛说：所以说我和你换命是我赚了，因为你有钱，我没钱。

说完嘴角又一咧，在篮球场上一个猛扣时的表情。

191

路边的小摊贩看到这幅情景吓的连忙报警，王二也没想着逃跑，那富二代奄奄一息的背靠车子捂着肚子喘气，王二把刀子往一旁一甩，蹲在他对面抽烟。

那是王二第一次抽烟，有点呛。

警察很快就来了，几个武警冲上去就把王二双手反扭按在地上，还有些人连忙把那富二代抬上救护车。

王二的脸紧紧的贴住地板，他闻到了泥土的气息，突然间很想亲吻大地。

192

我们得知这消息半天没能说出话来，那天的天气其实是很好的，我们还准备晚上去打麻将的，李谋甚至连吃的都买好了，其中还有王二最喜欢吃的铁板牛肉。

沉默了半晌，李谋说：喝酒去吧。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残酷，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改变自己”

那天我们喝的很多，虽然王二不是那么搞笑，不是那么有才，不是那么风华正茂，但是绝对是配得上“哥们”这两字的，冬天的时候都是他帮我们打开水，每次我们调侃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嘿嘿的傻笑，手闲下来就拿着把拖把在寝室拖地，所以每次踢球的时候大家都喊他“托蒂”，他诚实善良，他正直可爱，却他妈的成了这样。

李谋拿起我的吉他，弹了一首《海阔天空》，指法还没生疏，只不过到那句“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时候就哽咽了，李谋把吉他往旁边一甩，抽了一杯酒，说：操！

193

过了几天，几个警察把我们喊去录口供，问了些关于王二的情况，我们都朝好了说。从民警口中得知那富二代胆被刺穿，抢救了一夜才救过来，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如果按故意伤人判刑，王二这辈子就完了。

回到寝室后我们三个一同叹了口气，李谋爬上床睡觉，吴桑出了门，我打电话给阮颜叫她出来陪陪我。

阮颜穿着蓝色裙子，头发扎成马尾，她温柔地问：怎么啦？

我坐在草地上，说：没什么，就想你陪我说说话。

我们坐在杨柳树下，三言两语的说着，这时候一个身影从我眼前晃过，我怒火中烧，冲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194

小倩被吓了一跳，大声说：你干嘛啊？

我脖子上的筋都暴起了，我吼：你他妈现在满意了吧，王二要不是遇到你这贱人现在不会变成这样。

小倩脸吓得煞白，不敢说话。

阮颜却扯住我的手，说：刘兮，放开她，你现在和她计较也没什么用。

我把手松开，阮颜拉着我走，留下一句：这种人，以后自然会有人给她教训的。

195

生活还是一天天的过去，生活就是这样一个东西，总是出其不意的给你一道伤口，然后再给你一段时间结疤，等你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新的伤口就要来了。

寝室又搬来一个人，长的像个球，肚子鼓起的样子会被认为是一个怀胎十月的男人，我们都叫他林胖子。

林胖子搬来的时候请我们出去喝酒，吹嘘自己千杯不醉，吴桑听得心痒痒，要和他一较高下，结果喝了半杯白的林胖子就躺在桌子下怎么喊都喊不醒，第二天才拍着自己脑袋骂：妈的，昨儿肯定喝的是假酒。

我们一片鄙夷，此后再也不和他喝酒。

林胖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喜欢收集些动漫周边，枕头上画着一个动漫美女的屁股，鼠标垫是动漫美女的咪咪，我们对这种恶趣味实在是欣赏不起来。

196

到了冬至，学校主持了一个集体泡温泉的活动，大学所在的城市温泉算是比较有名的特色，搞了个温泉旅游节，为了增加人气，就派了我们这群傻大学生去充人头。

那天气温很低，有几个瘦骨嶙峋的哥们已经抖了起来，我们把衣服一脱，换上泳衣就跳下去，这潭子说是温泉，其实也只有四十度左右，就像是热水器里的热水快放完了，冷不冷热不热的，内裤也紧的厉害，导致我们都不敢看对面的美女，生怕一不小心特殊部位骨折了。

后来到了室外的温泉我找到了阮颜，阮颜穿上泳衣很性感，旁边的一群色狼不停偷窥。

令我们惊奇的是还有几个外国友人也来泡了温泉，还笑呵呵的对着自家的单反：I Love this place,It is very comfortable,Unqiu……

197

阮颜转过身问我：Unqiu是啥单词啊，我怎么没听过啊？

我说：那哥们感冒了，打喷嚏呢……

198

有个外国女人在温泉里面笑笑闹闹，阮颜突然叹口气说：跟人家一比，咱简直就是没有胸。

我瞪大眼睛观察了半晌，然后拍拍阮颜的脑袋安慰她说：胸不在大，挺直则灵。

阮颜就笑着打我，我们又回到更衣室各自换好衣服出来，那天街上人特别多，好像来了很多明星。

阮颜猛地肘肘我大叫：你看你看，那是不是谢霆锋？

我看见一个男的被几个人围着往车里走，我说：看不清啊，他戴着墨镜啊。

阮颜吐吐舌头，说：明星就是架子大，不过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嘛。

199

天气慢慢转凉，穿丝袜的姑娘越来越少，我们还是日复一日的混着。

住着800块钱一学期的宿舍，吃着八块钱就能吃饱的午饭，看着学生票价的电影，轮流的请客吃烤串，生活从指间慢慢的溜走。

我老爹寄钱给我买了台笔记本，我开始跟着李谋玩游戏，从最开始的CS，到后来的魔兽世界，街头篮球，到DOTA，混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

有时候打完游戏已经十点多，我就会去超市买包烟，走回来的时候看着热闹的大学里种种空虚的灵魂，觉得自己很像一片垃圾。

200

因为寝室没有热水器，所以每次去浴室的时候我都会提着一个大桶装满脏衣服，洗完澡后就顺便把衣服给洗了，有时候会和阮颜一起去，出来的时候看到阮颜湿漉漉的头发在吹头发，还瞟了我一眼说：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您还主动来洗一回澡呢。

说实话这鬼地方冬天确实太冷了，而且澡堂的水温十分不稳定，前一秒钟还好好的后一秒钟就变成了冰水，所以洗澡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哥们大嚎：我操，你们他妈的想谋财害命啊……

接着就是一片牙齿打颤的声音，这时候老板就会急匆匆赶过来，问：咋啦咋啦，是不是水又用空了？

性格好的哥们这时候就会说：你大爷，快点去调热水！

201

性格飚的就会伸出手把老板往里面一扯，把老板脑袋往喷头下一塞，吼：你他妈自己感受下？

大概是经常遇到这种状况，所以每次见那老板都是一副高烧不醒的样子。

216

大三的时候，学校组织了实习，阮颜被分到市重点中学到老师，而我被分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当实习老师。

接我的是学校的校长和主任，那主任姓王，头发有点白了，和我握了手说：小刘同志，欢迎你。

我有点忐忑，坐上了那辆破面包车，从国道开到沥青公路，从沥青公路开到羊肠小道，又从羊肠小道开到河边坐上一条摇摇晃晃的船，最后到了一个破败的学校，而一群小学生都在旁边拍手欢迎，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说：欢迎老师，欢迎老师……

217

我一阵脸红，冲他们点点头。

农村的学校比城里差得不是一点点，多媒体教学是不用想了，连课桌椅都是破破烂烂的，一到下雨屋顶就会漏雨，和“寒窗苦读”这个成语非常应景。

当天那老主任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大概20平的一个小房间，收拾的很干净，一个衣柜，一个21寸的小电视，主任有点愧疚地说：学校的条件就这样，有什么要求你尽量提，我们尽力安排。

我连忙说：挺好的，我过几天就适应了。

218

晚上阮颜给我打来电话，我问了下她那边的情况，她说有空调和电脑，挺不错的。

她问我时我说我这边也挺好的，老师们对我都特别热情。

第二天正式上课，我体会到农村孩子和城里孩子的差别所在，他们早早的来到学校，自觉的打扫教室，搞好卫生后就拿出课本读书，基本上没有人贪玩，我到教室的时候学生一齐站起来说：老师好。

我那是第一次正式上课，有点窘迫，就鞠了个躬说：同学们好。

孩子们就一阵笑，热情且友善。

219

一到周末就是我最难熬的时刻，因为学校空荡荡的就只剩下我一个，老师们都各自回家，好在学校食堂配菜都有，经常自己弄一大桌子菜喝点白酒，然后困在床上看电视，一看就看半夜。

偶尔会和村里的几个老人下棋，老人们说的方言我似懂非懂，每次见到我都会递给我一支烟，五块钱一包的，我却知道这是他们能拿出来最好的烟。

下棋的时候老人偶尔会习惯性地挪棋子，然后又不好意思的看看我，我就笑着说：没事，您悔一步！

有时候也会借根鱼竿去钓鱼，陪伴我的是一条大狗，因为我从小爱看周星驰的电影，所以取名为旺财。

在那个地方，我的心仿佛前所未有的安宁，每天都很充实和平静。

220

到了十一，阮颜坐了车来看我，阮颜见到我时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长胖了你。

我笑了一声，把她拦腰抱起，吓得她大叫。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我们呆在我的小宿舍里看着小电视，阮颜趴在我胸前说：你平时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点点头，说：有时候我会喝点酒，不过食堂里的酒都是用蝎子泡的，我不敢喝太多，怕中毒。

阮颜就坏笑着说：那应该挺补的啊。

221

我翻身压住她说：这就让你见识下。

阮颜用手抵住我说：你先把灯关了呀。

我用拖鞋一砸开关，房间就黑了，阮颜有点惊讶，我笑着说：无他，但手熟而！

阮颜带着笑捶我一拳，然后搂住我。

222

十一过后天气渐渐冷起来，阮颜给我留下几本书，替我打发掉不少无聊的时间。

有时候下午的时候我会和学生们打打乒乓球，如果有人打得过我，我会请他们吃点小零食，周五放学早，我就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放点电影给他们看。

有一次我问他们：你们有没有梦想？

他们的答案非常让我惊讶，有的想要一部手机，有的想去大城市上学，有的想爸爸妈妈回来，而有的眼神茫然。

223

这应该算是城乡差距最可怕的一个地方，城里孩子生来自由自在为所欲为，而乡下孩子居然连梦想都如此微小。

他们的父母几乎全部出去打工，陪伴在身边的只有爷爷奶奶，他们没什么零花钱，有些甚至连练习本都买不起，他们吃着廉价的饭菜，没有动画片可以看，没有IPAD可以玩，但是他们依然是努力的，上进的。

看着那群天真烂漫的孩子，我的心突然觉得有点悲凉。

224

实习回来后，发现学校才是最舒服的地方，那时候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目标，有的忙着考研，整天呆在学校图书馆，把头埋在厚厚的书堆里，有的忙着找工作，天南海北到处跑。

每天上课时都只有几个人，老师也很体谅，大部分时间都让我们自习。

阮颜就是选择了考研，每天拎着一大包书去图书馆，她问我的打算，我说没什么打算，在网上漫无目的投简历，若是有公司打电话过来要我去面试，就精心准备一番，结果去了以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回去等通知，还有例外的就是底薪一千块，干三个月实习期，那时候我心高气傲，底薪两千块都不见得去，往往牛逼轰轰地扭头就走。

225

那段时间我非常迷茫，仿佛身边的人都有事情做而我是漫无目的，我整日打游戏，李谋去了深圳做事，吴桑也在他爸的一个朋友公司里做会计，林胖子整天不回寝室，我准时起床，打开电脑就开始打游戏，到饭点就点个外卖完事，唯一出门的情况就是没烟了去买烟。

阮颜越来越忙碌，忙碌到常常一星期都见不到一面。

偶尔我们还是会开房去做爱，那时候她是为了疏泄压力，我是为了忘记烦恼，阮颜总是在做完后趴在我的胸口问我：你有什么打算？

我总是叹一口气，说：我不知道，你能给我一些意见么？

阮颜半天没声音，我低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226

老师一直催着我写论文，我在网上东抄一段西抄一截拼凑了一篇，被老师打了回来，点评是狗屁不通。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段时间我爸做生意亏了大本，家里的经济已经捉襟见肘，我妈一给我打电话就诉苦，弄得我更加心烦意乱。

终于，我还是找到了一个工作，在一个公司当实习生，名字倒是很好听，叫做“经理助理”，实质性工作就是经理的狗腿子，只要那经理一吹口哨，哥们就得哈着气给他端茶倒水，一挥手，哥们就得满大街的跑着去取合同。

227

那段时间经常没时间吃饭，每次晚上坐车回学校的时候就又饿又累，望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发呆。

饥饿是种很好的锻炼。

我开始能审视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个社会不会在乎你多有才华，多愤世嫉俗，多么有思想，社会只在乎你是否愿意为了吃口饭而卖命？

我反思出来的结果是：折磨我的不是贫穷，而是自尊。

227

每次在办公室恭下身子去拖地的时候，每次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害怕拿不到合同的时候，每次那胖子经理嗤一口气说：你们这些大学生太娇贵了，所以说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我才小学毕业呢……那个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阮颜，还有阮颜。

阮颜总是在校门口等我，看到我拖着我疲惫的步子回来时就冲过来给我一个拥抱，然后帮我捶捶肩膀，可爱地说：老公辛苦啦，老公辛苦啦。

总是在我难得休息的一天时提着一大碗好吃的在楼下等我，笑吟吟得递给我，然后再急匆匆地去图书馆自习。

228

阮颜还抽时间帮我改了论文，那段时间我已经知道阮颜考上了研究生，华中师范大学的数学系，我却只是个拿一千多块毫无前途可言的穷小子，我们之间的差距以一种看不见的速度扩大，但是阮颜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她总是勾着我的脖子瞪着大眼睛对我说：刘兮，你一定会成功，我不会看错人的。

我就笑着摸摸她的头。

论文答辩时那些老师很苛刻，问了我很多细节问题，我答得满头大汗，好在班主任是其中一个答辩老师，替我解了不少围，让我成功通过答辩。

230

那段时间，我最高兴的就是听到某人说工作不好找，不知道去哪里做事。

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不是个Loser。

不管怎样，跌跌撞撞中我们毕业了，毕业聚餐那天李谋吴桑都赶了回来，李谋黑了一圈，吴桑却胖了一圈，我们仨喝得天昏地暗，我们都没有提工作，天南海北的胡扯一番。

喝到最后，李谋叹了一口气，说：我突然很怀念王二。

我们三个沉默半晌，站起来干了一杯，酒杯碰撞的一瞬间，青春破了一大片。

（待续）

————更新20200809————

231

我怒气冲冲地打了那胖子经理一拳然后掉头而走，也终结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那是一个雨天，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上公交车，路上却堵得厉害，我觉得可能要迟到，就跳下车搭了个计程车，绕过一个路口开到公司，却还是迟到五分钟。

那经理就一副别人X了他妈的样子看着我，我陪着笑脸说：孙总，实在不好意思，今天雨太大了路上堵车。

那孙子就从鼻孔嗤出一口气说：那其它人怎么没迟到？

232

我说：这不是特殊情况么，您应该能理解的吧。

胖子看了我半晌，说了句：下不为例。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结果那孙子又跑到考勤那儿叽歪半天，说：扣一百！

233

当时我就震惊了，要知道当时我一天工资才60块啊，妈的迟到五分钟就要扣一百，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时间真是值钱。

我走过去问：你刚刚说多少？

胖子仰着头说：扣一百块钱工资，不给点教训你们这些新人是不会长记性的。

我把雨伞往椅子上一甩，冷冷地说：随便扣，老子不干了！

胖子嗤笑了一声说：不干滚蛋，像你这种人街上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我边收拾东西边说：把上个月工资结给我，我现在就走人。

234

那天下午其实是要发工资的。

结果那胖子说：赶紧滚蛋，被开除了还想结工资？

周围的同事纷纷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取笑。

我就慢慢走到胖子身边，他裂开嘴，我风驰电掣的一拳让他掉了两颗门牙，然后拿上东西出了门。

235

一出门，倾盆大雨打在我的身上，我叹了一口气。

出了学校，快乐、激情、理想、摇滚这些词突然之间就离我很远了。

只有一种叫做“挫败感”的东西整日缠着我，还有一种叫“生存”的东西不停的踹着我的屁股。

236

回到住的小单间，我打开电视，靠在沙发上抽着烟看电视。

读书那会我一直是抽十七块的黄鹤楼或者二十块的玉溪，当时觉得自己都算是低调的了，因为吴桑那败家子都是抽五十的中华或者更贵的，到月底没钱了才抽十块钱的红塔山，毕业后除了见客户或者出去吃饭才买二十块的烟，自己在宿舍都是抽五块钱的中南海，有时候真抽不开钱了还会把烟灰缸里的烟屁股捡起来抽。

以前在学校我每个星期要吃两三次大餐，要么是烧烤要么是火锅，毕业后基本都是吃盒饭，有时候买个鸡蛋自己炒饭吃，觉得在外面吃饭真奢侈，有时候请客吃个饭花了一百多回来还要心疼半天。

237

雨还是在窗外滴滴答答的下着，这时候门开了，阮颜穿着白色裙子走进来，她挽着头发，提着一个饭盒，放下雨伞对我说：怎么，又在家里装文艺青年呢？

阮颜每个星期来看我一次，总是给我买一些好吃的。

我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说：我辞职了。

阮颜把饭盒打开，一股肉香飘满整个房间，她笑着说：没事儿，我觉得你那工作也没啥前途，你再找找，也许就能找到更好的。

238

晚上睡觉的时候阮颜搂着我的脖子，她轻声说：你别太有压力了，刚出社会的时候是有点难的，你看李谋他们，糊口都成问题，慢慢来呗。

我搂紧她光滑的腰，心里感慨我是该有多幸运，在十八岁的时候得到这天使的青睐。

第二天阮颜走后，我决定要回家一趟了。

我坐上车，看着慢慢熟悉的风景，心里慢慢踏实下来。

239

我用钥匙扭开门的时候，我妈就迎上来帮我接过东西，皱着眉问我：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强颜欢笑地说：哪里瘦了，好着呢。

家就是这样一个东西，你飞累了，摔下来了，它永远是你养伤的窝。

中午我妈弄了一大桌子菜，我一阵狼吞虎咽，我妈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然后跟我讲了一些事情，我爸的生意受到了大挫折，家里亏了一大笔钱，情况不容乐观。

240

我老爸在我小时候就在做一种生意，就是开游戏厅。

就是那种充斥着吵杂和脏乱的游戏厅，小时候我经常拿着一大堆游戏币塞在口袋，然后玩着《拳皇97》或者《三国战记》，那时我和良子就玩在一起，我和他把游戏币一分，往往一玩就是一天。

有一次一个小混混在旁边看着我，突然把我一推说：小子，把你的游戏币给我。

我心想你谁啊，就把他当空气不搭理他。

241

那小混混冲过来要揍我，我爸安排的管理员（其实就是罩场子的）大哥就一把扭住他胳膊给上一巴掌，恶狠狠地说：你个小王八蛋长点眼睛，这是小老板。

那小混混眼泪都快下来，连滚带爬地跑远。

那会很多小孩子都羡慕我，他们觉得每天可以无拘无束的玩游戏机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呀，我在班上很有地位，同学都争着巴结我，因为他们都没什么零花钱，也玩不起游戏机，我每天都带着一大包游戏币上学的，看谁顺眼就给他几个。

那时的生活是非常快乐的，游戏厅生意非常不赖，我爸也赚得盆满钵满，每天放学后我就打一会儿游戏机，看一会儿动画片，天一黑跟着我爸去吃好吃的，我爸总是给我点一个很大的鸡腿，一咬就能涌出油的，把我吃成了个小胖子。

242

不料在近几年，这种与法律打擦边球的生意没法子做了，要么是被查封，要么是被砸店，黑白两道都不好招惹，亏了一百多万。

下午我去找我爸，当时他正在和一个糟老头子下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对我点点头，我递给他一支烟，蹲在一旁看他们下棋。

吃晚饭时我爸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没什么打算，我现在很迷茫。

我爸又喝一口酒，说：刚出来都这样的，别太大负担，先养活自己再说吧。

243

第二天，市区开了个招聘会，我决定去那里碰碰运气。

一进会场我觉得自己就像蚁堆里的一个小蚂蚁，人挤人人推人，而且还顶着个大太阳，不一会儿我就汗流浃背。

各种底薪一千多的工作被人哄抢，为了避免中暑，我溜到会场外面，买了瓶矿泉水躲在树下，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向了我。

244

米琪换了个中分的发型，白皙的皮肤配上紫色的裙子显出风韵，拎着个白色的包，如果不是她主动和我打招呼，我绝对是认不出这是那个爱穿粉色球鞋的娃娃脸米琪。

她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毕业了吗？

我点点头，说：你呢，考上了哪个学校？

她说了学校，是个一本，她回来过暑假的。

245

当时的我非常狼狈，汗水浸湿了我的衬衣，脸上也灰头土脸，毫不体面地蹲在地上喝矿泉水。

我站起来勉强笑笑，说：怎么样，大学生活自由不？

米琪耸耸肩说：也就那样，蛮无聊的。

这时候我才发现米琪的变化，她不再嘟嘴，不再可爱，不再瞪大眼睛，换上来的是一种成熟和淡然，她已经从一个小女生蜕变成了一个女人了。

246

米琪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好长时间没见了。

我非常尴尬，因为我钱包里不到五十块钱，而且银行卡里也没钱。

我笑着说：下次吧，下次我请你，今儿个我没带钱包。

米琪露出两个酒窝说：没事儿，我请你，以前不都是你请我么？

247

她说的以前，是很久以前。

那时候也是暑假，我总是牵着米琪的手满大街的瞎转悠，看着名贵的衣服和手机，偶尔会去蛋糕店给米琪买一块提拉米苏。

那时候我们总是买一个超大的雪糕，然后米琪吃上面的巧克力我吃下面的奶油。

那时候我们经常去小巷里吃麻辣烫，辣的吐长舌头还不停的往碗里扔辣子。

那时候我们总是能赶上末班车，气喘吁吁的要司机等会儿。

那时候米琪总是笑着趴在我背后，说：刘兮，以后不开心的时候我们就要想想现在……

248

只不过那些以前，是很久以前了。

249

吃饭时我们有一岔没一岔的聊着，背景音乐是五月天的《彩虹》，阮颜非常喜欢的一首歌。

米琪问：你今儿找到工作没有？

我说：没呢，都是些扯淡的。

米琪说：我舅舅那儿好像在招财会，要不，我跟他说声让你去试试？

我喝下一口酒，说：还是算了吧，我想自己找找，实在不行再要我爸想办法吧。

250

米琪拿起杯子和我碰了碰，想不到她也学会喝酒了。

不一会儿她的脸上就渗出红晕，显得非常妩媚。

结账后我们一起走回家，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我想的是啥时候找我爸要点钱把这顿饭还回来，米琪想的什么我不知道，她只是静静地往前走。

快到她家的时候她一下子抱住我，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我努力保持镇定，问：怎么了？

她把头埋到我怀里，说：没怎么，就这么呆会儿吧。

我想把她推开，却没能忍心，过了一会儿她擦擦眼睛，上了楼。

251

回到家刚脱了衣服准备睡觉，旁边的电话响了。

我一把接过，问：啥事儿？

那边的人说：他妈的，你小子还一脸不乐意呢，好事儿！

咔哒哒，咔哒哒，卡哒哒……

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上帝这个最好的编剧开始了伏笔，很多时候，剧本没有唯一的结局，而每一个伏笔，就能导致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黑色的帘幕缓缓拉开，开幕了！

252

第二天，我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李谋接了一个开发软件的单子，只要两个月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四万块钱。

四万块钱虽然不多，对于那时的我，却是一个拒绝不掉的诱惑。

我坐上火车的时候，阮颜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我不回去了，我要去厦门。

然后我就充满热情的给她讲李谋给我介绍的那个工程，描绘出一幅美好的前景，表示我会好好赚钱，谁知道阮颜在那边一言不发，直到我说完了她说了句：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下？

253

我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阮颜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火车开动了，阮颜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吧。

我说：没事儿，等我回来。

挂完电话后我就倒头大睡，睡到一半我被摇醒了，我转身一看居然是阮颜，我跳起来说你怎么来了，阮颜只是温柔地笑着不说话，她笑得无比灿烂，仿佛夏日中的墨绿和冬天里的暖阳，我过去拉她的手，这时候火车猛的停住，阮颜和我都向后倒去，到处都是碎玻璃。

我满头是汗的醒来，一个离奇的梦中梦。

254

到站后李谋穿着花格子衫来接我，领着我在饭馆里吃了一顿，两个人喝的醉醺醺的回到了他住的地方，那是一个地下室，里面有四台电脑，还有两个戴眼镜的在调什么东西。

李谋拍拍我的肩膀说：以后就在这儿奋斗了，老板说了，两个月之内只要把这玩意儿开发出来，每人四万块。

说完递给我一份合同，我瞅了瞅，心里觉得没底。

学校学的那些东西早就忘得七零八落，而且那工程很难，两个月时间真是有点悬。

255

第二天开始，我们就没日没夜的写程序，遇到不懂的就翻书，每天睡眠时间不到五个小时，烟是一包一包的抽，还要面临各种状况，最常见的就是程序错误，往往搞个三四天运行结果不正确。

还有高度的精神疲惫，盯着电脑整个人突然呆住，仿佛睡着了却又没做梦，真正躺在床上时，却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还要忍耐自己焦躁的脾气，一个星期不出门就变得异常暴躁，每次程序有问题我就愤怒的一砸键盘，搞得李谋给我批发了十几个键盘，让我砸个痛快。

李谋比我更夸张，只要有问题就上天台喝酒，喝完了就把白酒瓶子往下面砸，然后冲着下面喊：孙子，去你妈的！

256

那天我们的程序又一次运行失败，李谋骂骂咧咧地拿出一瓶二锅头，我也喝了杯，阮颜那时给我打来电话，我接起问：怎么了？

阮颜在那边说：我感冒了，不舒服。

我说：严不严重，看医生了没有？

阮颜说：没什么，就是头很晕，你在干嘛呢？

我说：喝酒呢。

阮颜愣了会儿，来了句：你说的好好奋斗就是花天酒地吗，只为喝酒还用得着跑那么远吗？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冲着电话吼了句：你懂个屁，没事儿给我早点睡觉！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把右手边的键盘狠狠一砸。

257

这就是异地恋最大的弊端。

你永远不知道她多需要你，她也不知道你多心疼她！

258

第二天醒来后我打开手机看到有一条一千多字的短信，我亲爱的阮颜，先是给我道歉说昨天不该那么说我，然后说自己感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要我不用担心，最后说会一直支持我。

我看到那短信的一瞬间就觉得浑身是劲儿了，斗志昂扬。

此后的工作慢慢顺起来，按照现在的进度，应该能按时完工。

可是意外的事情却降临在我的身上。

259

因为长期的熬夜和抽烟，每天早上我都有种干呕感，谁知道那天那股呕吐感憋在胸中挥之不去，实在忍受不住我就跑到厕所吐了半天，全是青水，出来后李谋说：我操，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我的脸色发黄，脸颊那块还带着青黑色。

当时我还装无所谓的说：没事儿，肯定是昨晚吃坏了东西。

260

此后我经常会觉得恶心想干呕，整天精神都很萎靡。

但是离工期越来越近，我只能强撑着，每天都吃的很少，早上对着镜子都能看到自己瘦了一圈。

好在再漫长的长征，都有结束的一天。

终于在我们紧张的注视下，所有的程序都运行成功，我长吁了一口气，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261

李谋拿着东西去见老板，老板抽着雪茄把一袋子钱扔给了他，他兴高采烈地的回了地下室，满脸是笑的把我推醒。

我朦朦胧胧得看见眼睛前有一扎钱，我把钱往旁边一丢，又睡了过去。

我足足睡了一天，醒来后觉得精神很好，除了还有些恶心感，晚饭吃了碗牛肉面后看见旁边有个药店，我去里面称了称体重，看到数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从128斤掉到了102斤，我发现我的手腕细的可怕，就像吸毒的人一样。

我在网上买了回去的票，又去手机店里给阮颜买了个手机，她一直想要的苹果4S，然后和李谋又喝了点酒，李谋说：那老板说了，以后还有大单找我们，到时候你再过来。

我点点头，说：好，到时给我打电话

262

阮颜一见到我就哭了，飞奔过来把我抱住，眼泪全留在了我脖子里，我笑着拍拍她的背，说：哭什么，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说完我把手机盒子地给她。

她把盒子推在地上，她哽咽地说：我不要什么苹果手机，我只要你好好的，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你以后再也别出这种差了。

我把盒子捡起来塞到她包里，搂着她往回走。

263

那天以后阮颜就想方设法给我做好吃的，不是大鱼就是大肉，可是我的胃口却没有以前那么好了，看见了荤菜都吃不下去，阮颜就在旁边问：怎么啦，是不是不合胃口？

我就笑笑说：不是，我现在不饿。

我的体重怎么都升不上去，过了几天我发现了更要命的问题，我的力气也变小了。

因为以前住的地方太简陋，我和阮颜换了个地方住，搬箱子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吃力，以前我一手拎一个都没问题，而现在我两手抱一个都觉得吃不消，满头大汗，阮颜在旁边打趣：你太长时间没运动啦。

我笑笑，却释怀不起来。

264

我突然想着去跑步，以前在学校我跑个3000米都能和王二继续搏斗，那天晚上才跑了两圈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两腿还不停的发抖。

我低头大口哈着气！

“我一定是病了！”

我抬头看着天边的一抹晚霞，涌上一股悲伤！

265

第二天，我准备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阮颜却神神秘秘地挽着我胳膊说：中午我带你见个人。

我问：谁啊？

阮颜眨眨眼睛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结果一到饭店我慌乱起来，一个穿黑色衬衫的中年男子走出来打量了下我，阮颜叫了声爸，他点点头，说：进去吃饭吧。

我当时非常窘迫，穿着牛仔裤白T恤，随便的就像街边的小摊贩，阮颜笑了声，把我拽了进去。

266

阮颜的爸爸是做生意的，看样子生意做的还挺大，路过这边顺便来看看阮颜，算是临时抽查。

整个吃饭过程中他一言不发，只是象征性的给阮颜夹夹菜，和我碰碰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闷着头吃饭。

快吃完的时候阮颜爸爸发问了，他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我现在没固定工作。

他又问我以前做什么拿多少工资，我说我做过经理助理，拿一千八。

他问我家里哪儿的父母干嘛，我说我家武汉的我爸也是做生意的。

他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暂时还没想好。

他就像一个律师一样气势逼人的发问，我就像一个犯人一样满头大汗的回答。

267

最后，这位“律师”得出了结论！

“你和我女儿分手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他放下筷子看着我的眼睛说。

268

阮颜站起来说：爸，你干嘛啊？

我愣在原地，像石雕一样坐着。

中年男人给了阮颜一张银行卡就走了，整个房间只剩下空荡荡的回音。

过了十分钟阮颜回到包间，她拉了拉我的手说：刘兮你别放在心上，我爸这个人就这样，完全不通情理活在自己的世界，从小到大就喜欢管着我，小时候我喜欢穿紫色的裙子他都非要我穿白色的，他有强迫症。

269

回到家我还和阮颜发生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吵，原因是我觉得我的自尊收到了践踏而阮颜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我们说了很多伤害彼此的话，这是我们从未有过的。

阮颜气的脸都红了，她说：我爸是挺过分的，可是你自己上进点不就没事了。

我咧开嘴冷笑，我说：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觉得谁上进就找谁，我又没拦着你。

阮颜说：我要找早就找了，何必等到现在守着你。

我把杯子一摔，阮颜吓的后退一步，我吼：那你他妈现在就去找，快点滚！

270

阮颜红着眼睛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突然就愣住了，大学那会儿我们连争吵都没有过，最多也是阮颜和我赌赌气，我会在适当的时机哄好她。

阮颜提着一个包就出了门，留下一句我回学校住。

房间安静的可怕，我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271

从小到大我没觉得钱是个多么重要的东西，一方面是我爸妈从不缺我的钱，另一方面是我的花销确实不大，每个月一千块钱就能养活自己。

但是当我和阮颜爸爸吃饭的时候，我看到阮颜爸爸身旁那司机一脸嘲笑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

连他爸身边一个司机，都穿着我买不起的衣服，所以我才会被羞辱。

在那一刻，我对金钱产生了无比的向往和仇恨，我要拥有很多钱，才能拥有阮颜，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272

那晚十二点李谋又给我打来电话，说又有活干了，还是那个老板，觉得上次我们任务完成的不错，又下了一个大单，开发一款网页游戏，半年内开发出来了每个人二十万。

李谋的声音有点颤抖，问：怎么着，干不干啊？

我说：干啊，有钱不赚，就是傻蛋，我明天就过来。

我把衣服收拾好，给阮颜留下一张纸条，告诉她我又出门了，要她好好照顾自己，然后把银行卡现金全放在枕头下面。

273

第二天我刚进火车站就接到阮颜的电话，她语气很急：你在哪儿呢？

我说：我在车站呢，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她喘着气，好像在跑步，她说：你先别走，等着我。

不到十分钟我就看到了气喘吁吁的阮颜，她扑过来抱住我说：刘兮，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那么说你了，你别走了。

我摸摸她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我自己要去的，我要去奋斗。

阮颜的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她摇着我的手说：你别去了，你身体都还没养好呢，刘兮，刘兮，我以后再也不闹了……

在那一刻，我是幸福的。

可是我还是狠下了心，我把她的手松开，故作轻松的对她说：没事儿，几个月后我就回来啦，这次我可以赚二十万呢，到时候给你换台新电脑。

274

阮颜紧紧抱住我，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我不要电脑，我不要手机，我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你，你听我一回，别走了，好吗？

候车厅里的声音响起来，火车已经进站了。

我想起了那司机的眼神，想起了我和阮颜无奈的争吵，想起了我过于落魄的现实。

我在阮颜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慢慢拉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得进了站。

我不敢往后看，我知道只要我看见那个泪如雨下的阮颜，我肯定就走不掉了。

275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经常在梦中看到那样一个场景。

阮颜悲伤的看着我慢慢离去的背影，眼泪如钻石一样一滴滴砸在黑色地板上，溅起破碎的水花。

我痛苦万分的醒来，再也无法入眠。

276

我又一次回到厦门，这次老板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写字楼，环境比那个地下室要好得多，只不过工作量也大得多，而且合同中有写，要是没能按时完成，我们是要赔偿损失的。

所以说，这次的压力会更大。

我们又开始没日没夜得写程序，累了就躺在旁边的折叠床上躺会儿，饿了就拿起旁边的饼干啃几口，有时候一两个星期都不出门，胡子拉碴的也懒得刮，每个人都头发凌乱，一出门别人都觉得我们是愤青，出来报复社会的。

277

阮颜跟我打电话总是问我胖了点没有，我不想告诉她其实我越来越瘦了，体重只剩下两位数，我嘻嘻哈哈的说：我不仅长胖了而且长白了，每天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阮颜半信半疑，要和我用电脑视频。

我推脱着说网络不好，怕耽误同事工作。

要是阮颜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一瞬间就会哭出来。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以一种看不见的速度在削瘦，而且越来越虚弱，我的手有时候会不自觉的颤抖，李谋经常会劝我多睡会儿，可是我实在是睡不着，也睡不踏实。

278

有人曾这么说过：一个女人拥有了一个成功男人，就拥有了一切。

而一个男人要拥有很多东西，才能拥有他喜欢的女人。

阮颜经常在电话里说：我不在乎你挣多少钱，我只知道你是世上最心疼我的人，这就够了。

是的，亲爱的，我知道你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要让你身边的朋友都羡慕你，要让你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为你自豪祝福。

279

李谋把他的艺术细胞写进了游戏里，把每个NPC的造型都设定成甜美的女优，把每个大怪都设定成猥琐的男优。

里面有个终极大BOSS居然设计了“加藤鹰”的外形，而且还有个绝招叫做“终极一指”，可以一下子打点人物的99.99%的血。

而且每次做完任务可以领取各种奇怪的奖励：

吃NPC送的“包子”……

领取三条“丝袜”……

如果击败了那个“加藤鹰”，就可以请NPC吃一根“棒棒糖”……

我当时就在想那老板看到这游戏规划会不会一斧头把李谋给劈了！

280

做到一半的时候，那个肥头大耳的老板来视察了。

李谋唯唯诺诺的把大概的规划和图纸给老板看，老板看了半晌猛地回头，一把扭住李谋的衣领。

我们吓一跳，纷纷围过来，李谋脸色惨白。

谁知道那老板大声说：妈的，你太有才了，老子喜欢，就这么搞，完工了我给你们每个人再加两万块！

281

圣诞节那天，我抽空去街上买了件羽绒服，顺便买了些吃的寄给阮颜。

以前在学校每年圣诞我们都出去大街小巷的逛着，吃着火锅，若是下雪天还要堆一个雪人。

到了晚上我们集体休息，找了个小饭馆吃了顿好的，喝了几杯二锅头，走回去的路上阮颜给我打来电话，她说她大姨妈来了，肚子痛的厉害。

我说：那你早点休息呀，多喝点糖水。

阮颜叹了一口气，我察觉到她的失望，我说：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

她轻轻的说了句：我已经习惯了。

282

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说：来，喝点汤。

我马上停足愣在原地，寒风全灌进我的脖子。

我问：你旁边……有人？

阮颜咳嗽了一声，说：嗯，是姜言，我给你提过的，我研究生同学。

283

我握紧拳头，阮颜确实说过最近有男生想追她，那哥们是她们院的高材生，年年拿奖学金的，家里背景好像也不错，隔三差五送阮颜礼物，阮颜从来没收过。

我缩了缩脖子，问：你在哪儿呢？

阮颜有气无力的说：我在家呢。

阮颜说的家是我和她住的地方，费力收拾出来的那个温暖的小窝，而现在，她居然带了个男人回去。

我咬着嘴唇，冷笑了一声，把电话挂断，

284

以后的几天我都没接阮颜电话，工作也不在状态，看着屏幕往往思绪就跑回武汉，不知道阮颜在干嘛。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应该相信阮颜，那个干净善良的阮颜。

可是脑袋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些画面，也许阮颜此刻就躺在那男人怀里也说不定。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不想吃，实在饿得受不了就吞两块面包。

直到某天晚上，我看着电脑写程序，感觉肚子一阵绞痛，眼睛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285

醒来后闻到一股苏打水味，知道自己进了医院。

李谋坐在我旁边，看到我醒了，只是静静得看着我不说话。

如果只是小问题他肯定会大大咧咧的说：我操你这小身板太脆弱了，你好好呆着吧我回去做事了。

我费力坐起来，问：我怎么了？

李谋还是不说话，咧了咧嘴，我心里一凉，问：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286

李谋递给我一张单子，我看完后手一抖，纸掉在了地上。

我的身体已经彻底完了。

我得了很严重的胃病，而且还有乙肝，发展成了很严重的小三阳，如果不注意，会变成肝癌。

李谋咳了声，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刘兮，没事儿，你好好休息，以前大学那会儿过冬咱都能洗冷水澡呢，养几天就好了。

我一扬被子，把头埋在被子里，努力憋着自己的眼泪。

287

“我才25岁啊，我才25岁啊……”

“阮颜，阮颜……”

我喃喃的叫着这个名字，眼泪终究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288

休息了一星期，我回到了工作室。

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没有我他们搞不定。

不过李谋给我下了死规定，每餐按时吃饭，十点半准时睡觉，不然就让我回武汉别在这玩命。

我点点头，李谋在我耳边嘟哝了句：钱是大家的，命是自己的，别太拼了。

289

正月二十号，我们搞完了所有的工程，一个傻逼兮兮的游戏横空出世了。

在我们眼中只有傻逼才会玩这个游戏，但是老板很满意，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张卡，表示如果游戏运行的好，还会给我们提成。

走的那天，我和李谋吃了顿散伙饭，李谋喝的白酒我喝的果汁，因为医生给我严重警告如果再喝酒重度肝病变癌症就死定了。

几杯下肚李谋就喝大了，骂骂咧咧得东扯西拉，不知道怎么扯到这个单子上了，他说：刘兮，你他妈太实诚了，别个都睡了你还扛着写程序，人家都去吃饭了你非得把东西弄完，我们都偷懒就你他妈傻干，现在好了吧，你把身体都整坏了……

我看他那样估计是真喝多了，就连忙把他的酒都拿走，结果他又把旁边的酒瓶拿起抽了一口，喝完后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都打红了，他过来抱着我说：我他妈对不起你啊，兄弟，我怎么跟阮颜交代啊，你抽我两下吧，让我好受点……

290

他像个小孩子哭闹着要我抽他，我没办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扶了回去，安置他睡下。

凌晨一点钟，我拎上了包，坐上了回去的火车。

坐上火车的那一霎拉，我摸着口袋里的那张银行卡，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赢回阮颜，也赢回我的尊严。

291

可是一下车我就愣住了。

阮颜朝我挥着手，旁边的一个男人也冲我点点头。

客观的说，那个男人长得一表人才，修长的个子俊朗的脸，和阮颜很相配，而从玻璃镜反观我自己，又黑又瘦，全身只剩下皮包骨，仿佛刚从乡下进城一般。

一种自卑感涌了上来。

如果在三年前，要是说我会自卑全世界的人都会笑死，可是那个早晨，我对自己极度的厌恶和不满。

292

那男人伸出手说：你就是阮颜男朋友吧，我是她同学，我叫姜言。

我伸出手和他握握，礼貌性笑笑。

阮颜过来挽着我的胳膊，姜言嘴角动了动，却克制的很好。

我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所以我笑着对他说：这些天谢谢你照顾阮颜了，她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对她可好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姜言和阮颜听到这话脸色都是一白，姜言尴尬得笑笑说：下次吧，我学校还有课，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说完他扬长而去，我甩开了阮颜的胳膊，拎着包坐上了计程车。

293

回到家，我把包往门口一放，坐在沙发上抽烟。

阮颜坐在我旁边：你怎么啦？

我把烟抽完了，扭过头问她：你和他怎么个情况，是不是玩暧昧呢，玩暧昧也别当着我面玩不是？

阮颜眼睛一红，说：你一回来就对我发火么？

我把烟头弹进垃圾桶，问：那你没必要解释下么？

294

后来发现确实是我误会阮颜了，阮颜一开始就对姜言挑白了，说自己有男友要他别浪费时间，姜言也说好，表示自己只是单纯欣赏阮颜的才华而已。

学期末导师把她和姜言安排一起做课题，赶上圣诞节阮颜生了病，姜言就把阮颜送了回来，那天恰好被我听到。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阮颜说完后就坐了过来，靠在了我怀里。

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心里的不安却没有消失。

“实在是太幼稚了呵……”

命运之神看着这短暂温馨的一幕，发出了嘲弄。

齿轮越转越快，终于到了最后的终点。

295

腊月二十五，我穿着新西装去拜访阮颜爸妈，提着一大堆礼品，迈进了她家的大房子。

阮颜的妈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的不错气质很好，看到我后愣了几秒然后笑着说：进来呀，喝茶！

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在她愣住的那几秒我感受到了失望和敌意。

我还是恭敬的叫了声“叔叔”“阿姨”，阮颜的爸爸正在看报纸，轻轻点了点头。

296

吃饭时阮颜爸爸礼节性的给我倒了杯酒，我想起了医生的叮嘱，连忙起身推辞：叔叔，我不会喝酒。

阮颜用手拉拉我：干嘛呀，陪我爸喝点儿。

我没有把我的病告诉阮颜，在她眼里我还是那个一口能抽一杯白酒的男人。

他爸就说：年轻人可不要假客套，还是实诚些好。

我心一横，举起酒杯说：那我敬叔叔一杯，先干了。

当时我的想法就是只要能够成全我和阮颜，就是毒药我他妈也一口干了！

297

我的身体果然是变差了，一杯白酒下肚立马感觉胃里翻腾个不停，脑袋也有点晕了。

她爸爸的脸上好看些许，这让我感到宽慰。

阮颜妈做的菜都是大鱼大肉，我实在是不想吃，就捡着冬瓜白菜什么的凑合着吃。

阮颜妈妈来了句：你吃肉呀，你看你长得多瘦呀。

阮颜挑了一块肉夹到我碗里，然后冲着她妈妈说：他以前长得可俊了，前段时间在外面跑业务才变瘦了的。

说完把钱包里我们的大头贴给她妈妈看，她妈妈笑着点点头。

298

又喝了几杯，我的胃越来越难受，一口酸水涌上喉头，我强力忍住，跑到了卫生间大口吐了出来，吐得翻天滚地。

隔着门我听到她妈妈小声问：他身体怎么这么差啊，他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阮颜分贝加大：妈，你瞎说什么呢？

我漱了漱口，走了出去，她妈又换上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说：喝不了酒就别喝了，来，多吃菜。

阮颜看了我一眼，仿佛怪我没表现好，我尴尬的冲她妈点点头。

299

总而言之，是一次非常不成功的家长见面。

阮颜留在了家中，她把我送出家门的时候问我：你酒量怎么成这样啦？

我说：太长时间没喝了呗。

她嘟嘟嘴，说：那你回去睡觉吧，估计我妈又得说我一顿。

300

阮颜想的太天真了，她父母接下来的举动让我们措手不及。

首先是限制了阮颜的行动，不让她和我见面，没收了她的手机和电脑，强制性的把她关在屋子里看电视。

第二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她安排各种相亲，有钱的，有权的，有房的，有才的……

总之，比我好的。

阮颜妈妈天天对她洗脑，举出无数个失败的例子教育她，跟着我，苦日子是长着呢。

301

阮颜以各种方式抗争，绝食了好几天被饿到住进医院，醒来后找护士借了手机给我打电话。

我那时候正纳闷为什么阮颜那么长时间没有联系我，谁知道一接电话就听她在那边哭着说：刘兮，你快来接我。

我挂完电话就赶去医院，还没找到病房就在走廊撞到了她爸爸。

她爸爸招了招手要我过去，说：小伙子，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会儿吧。

我问：阮颜怎么样了？

他说：她没事了，走吧！

302

他把我约到医院对面的一个茶楼，给我倒上一杯茶，我问：叔叔，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他沉思了半晌，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很喜欢阮颜？

我重重得点点头。

他却说：我觉得不是吧，至少我觉得你喜欢的还不够。

我握紧了拳头，他可以说我长的不好看，可以嫌我赚的少，嫌我家境配不上，可是唯一不能说我喜欢阮颜喜欢的不够。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阮颜，如果有一天阮颜得了绝症，要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签字。

我低着头咬着牙齿不说话！

303

阮颜爸爸说：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喜欢一个人不是靠着天天甜言蜜语就算喜欢的，喜欢一个人就要做到比她更好，让她以你为豪，而你呢，据我所知她是研究生而你只是个本科生，她出来找工作即使不靠我也能拿个七八千，你呢，三四千都有点悬吧，她长的也算是个漂亮姑娘吧，你呢，还有很多我就不说了，怕伤了你自尊。

我猛地站起来说：您把话说完吧。

其实我是想看他还有什么更伤自尊的话。

阮颜的爸爸却把论证直接转到结论：我不会让阮颜跟着你吃苦的……

我说：可是她跟着我很开心。

他打断我：只是现在，她不会一直开心的……

304

我张大着嘴愣在原地，因为我发现我实在是辩驳不了。

在这条老狐狸面前，我实在是“too young,too native”了！

他爸爸给了我最后一击：你认识姜言吧，他是我早就认定的女婿，过段时间我就让他们订婚。

说完他就去结了帐，留下我目光呆滞得站在那儿，像一具没有灵魂的雕像。

305

回到住的房子里，我彻底崩溃了。

我坐在沙发上，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愚蠢到底的傻逼。

折腾来，折腾去，搭上了身体挣了点钱就以为自己可以拥有阮颜了，结果到头来在阮颜的家人眼里还是个一不折不扣的小丑。

我不知道自己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我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发了一晚上呆，结果到清早朝阳初生的时候，却觉得更加迷茫。

306

腊月二十九，我妈打电话要我回家过年，我的心里全是阮颜，实在没心思过这个年，但是想到我妈那期盼的眼神，还是决定回趟家。

走之前我跑到阮颜的小区，想着见她一面，等了一上午抽了半包烟，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刚准备走的时候一辆车迎面开了过来，我看到了车里的阮颜，以及开车的姜言。

阮颜也看到了我，打开车门就跑出来，她眼睛肿的像个桃子，看起来非常憔悴。

她努力冲我笑笑，眼泪又掉了下来，她问：你怎么又瘦了，你-等了多长时间？

我说：没多久，我刚来。

我的声音哑哑的，不堪入耳。

307

姜言也从车里出来，他冲我礼貌地说：上去坐坐吧。

还是以一副男主人的语气。

我没搭理他，我直直的看着阮颜，我就想多看阮颜几眼，我说：你……你还好吧？

多么恶俗的问话，阮颜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我笑笑说：那就好，我回去过年了。

阮颜上前一步，慢慢抱紧我的腰，就像以前在学校那样，每次我发火时她都会撒娇似的抱紧我的腰，然后我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这次我也不例外，我突然就原谅了她爸妈，父母都为子女好，阮颜跟着我能有什么前途，能有什么未来，说句难听的，我指不定哪天就挂了，而反观姜言，一表人才，前途无量，他和阮颜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突然间就不反抗了，不恼火了，最后的最后，我决定放手。

308

回到家时父母刚好去我大伯家吃团圆饭，我把几张银行卡放到桌子上，简单拿上几件衣服，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万家灯火齐鸣时，我坐上一辆去异地的客车。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事情，我决定去流浪了。

我曾看过这么一句话：生活中爱情只是咖啡，也许会很有味道，但是不喝咖啡你也不会死。

现在，我决定去尝尝生活中的其它味道。

309

可能是出于逃避心理，我丢掉了手机，杜绝了一切联系，踏踏实实的去流浪。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里比我凄惨的人比比皆是，有饿肚子的儿童，有养不活家人的农民，有欠一屁股债的赌徒，和他们比起来我多么无忧无虑啊。

我从南走到北，到2013年6月份，我到了内蒙，看着空旷旷的草原我心情一下子舒展了，偶尔会有骑着骏马的汉子路过，露出一口白牙冲我笑笑，看着蓝得像镜子的天空，我长吁一口气。

“是时候回家了！”

310

回到武汉，7月份的天气热得不像话，我回到了那个房子，一推门我就愣住了，已经半年没人住的屋子，房间居然还那么干净，我的心剧烈的颤抖，阮颜回来过，阮颜回来过！

我疯狂的找出电话卡，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一阵忙音后，电话接通了，她说：喂，喂……

我的手不自主抖起来，我说：是我，我回来了……

阮颜愣了好大一会儿，她轻轻说：已经太迟了，八月一号我就要结婚了……

11

我的电话摔在了地上，我一下子聋了，听不清任何声音！

312

晚上我打开电脑，在邮箱里阮颜给我写了一封漫长的信，她一直在为我努力的抗争着，她想方设法的联系我，可是我却一走了之了选择了放弃。

我登上QQ，打开阮颜的空间，看见了他们的婚纱照，下面一满页的留言，都是称赞他们很相配，都在祝福他们。

可是我看到阮颜撇下的嘴角，只有我知道，阮颜并不开心。

与我度过六年最宝贵青春的女孩就要嫁人了……

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我眼前，阮颜的网球直直的飞向我的开水瓶，阮颜撒娇似的赖在地上要我背，阮颜给我买好看的衬衣，阮颜跑到我实习的小镇来看我，阮颜在不到二十平的小房间陪着我，阮颜死死的抱着我不让我走，阮颜在我耳边轻轻说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你……

“阮颜，阮颜……”

那么爱我的阮颜，就要嫁给别人了……

313

我找到吴桑，这小子已经胖得不像样子，他在一个房屋销售公司当总经理，看到我就给我一支烟说：你个王八蛋，毕业了就没影了……

我苦笑着说：请我喝酒去吧，我现在很倒霉。

吴桑又捶我一拳，说：去你的，走吧，我带你去腐败一把。

晚上我们玩命般拼酒，去他妈的乙肝，我还留着这条烂命干嘛。

我去卫生间吐了三遍还是把酒喝完了，吴桑趴在桌子上说：兄弟，你要是没事做就过来和我一起干吧，我给你一个主管的位置，一个月八千起，怎么样？

我把最后一口酒喝完说：我考虑考虑吧。

314

结完帐后吴桑要送我回去，我说：不用了，你他妈喝成这个德行还怎么开车，我打车得了。

吴桑醉醺醺靠近我，往我口袋里塞了个信封。

鼓鼓的一扎人民币，我有点感动，拍拍他的肩膀就往马路对面走。

315

走在路上的时候，阮颜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环绕，我仿佛听到阮颜在我耳边欢笑，在我耳边轻唱。

我张开双手，我仿佛看到了阮颜在我前面。

她被光芒缠绕，美丽不可方物，我甚至睁不开眼。

突然间我的人就被弹起来了，我的灵魂仿佛飞到了城市上空，看着下面灯火辉煌的都市，看着到处是悲伤的空城。

飞啊飞，飞啊飞。

我感到视野从没如此清晰，即使在黑夜，我也看得无比清楚！

316

下一秒，手机铃声把我的思绪拉回来。

我嘟囔着说：阮颜，阮颜……

她说：刘兮，我明天就要嫁人了……

我说：我知道。

她说：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是在等你。

我说：现在是不是已经晚了？

317

阮颜问：你手机里面那段录音还在吗？

我的脑袋马上清醒起来，过往的画面纷纷浮现。

“请问刘先生，你以后还打麻将吗？”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老婆本都要输完了”

“那刘先生，你有什么梦想吗？”

“我有两个梦想，第一个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好好对我的家人，让他们感到幸福。”

“那第二个呢？”

淅淅沥沥的雨声，淅淅沥沥的幸福。

“我的第二个愿望，就是让阮颜成为我的家人！”

318

眼泪汹涌而出，我鼓足勇气问：阮颜，你还爱我么？

阮颜反问一句：你说呢？

我说：你别和他结婚了，我带你走。

时间静止在这一秒，我的心跳快停止了。

“好！”

这是比“我爱你”还有珍贵几万倍的字，我当时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319

阮颜说：明天早上三点，你来我楼下接我，好吗？

我连忙说：好，我现在就过去，你等着我……

我真的太幸福了，我真的太幸福了……

我要和我最爱的女孩私奔了。

320

回到房子里，我打开了电脑，我订了两张去云南大理的车票，那里四季如春，天蓝海蓝，阮颜一定会很喜欢的。

我准备付款的时候，排山倒海的疲倦感却涌了上来。

我的大脑好像已经失去功能了，眼皮慢慢得合上。

“不能睡呀，别睡呀，就差最后一步啦……”

我努力想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

“阮颜在等我，阮颜在等我……”

我拼了命的想打起精神，眼睛却还是迷迷糊糊。

“明天我就要带着美丽的新娘私奔啦，不能睡啊……”

世界开始模糊，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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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如果大家对这个故事还有迷惑，那么这里还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322

几天前，我路过时代广场，看见了一长排婚车。

在酒店门口，从豪车里走出一个非常漂亮的新娘，她冲众人笑笑，露出可爱的虎牙。

我叹了一口气，慢慢往回走。

八月，流夕似火，热得实在不像话。

我想起了那个夏天，三年前，再三年前，我刚转校，表姐带着我四处逛悠，突然间一个烟头从楼上飞下来，我胳膊一阵火辣，疼得我差点哭出来。

表姐破口大骂，拉着我怒气冲冲的往楼上走。

一转角，就看到了一个穿白衬衣的男生，留着长头发，嘴角带着痞气的上扬，眼睛却很好看。

他跳下栏杆说：我向你们赔罪，请你们喝奶茶吧。

323

每次都能看到那个男生在低着头拖走廊，一丝不苟。

我问他：怎么每次都看到你在拖地，你是卫生委员吗？

他笑笑，仿佛很无奈。

我说：那你是个好班委，我们那个卫生委员从来不做事，就知道要别人做着做那。

他把袖子刷上去：我帮你收拾他。

我连忙说：别啊，打架可不好。

他又笑了起来，一片干净。

324

他为了我打架，在全校面前念检讨。

但是他却一点都不慌乱，偏把检讨念得很有文采，字正腔圆，连教导主任都说这是他见过的有史以来最好的一篇检讨。

学生一阵哄笑，却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他望着下面，神情木讷，也有点可爱。

325

那一年，他十八，我十六。

他风华正茂，我年华安好。

我们开始了恋爱，学校的早饭不好吃，他总是有法子帮我弄来外面的早餐。有时候听着课，靠着我的窗边就莫名的出现了一杯可乐。圣诞节的时候，他冒着雨翻墙出去为我买礼物，当时我就抱住他对他说：以后我一定就嫁给你。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下定决心的。

刘兮，湿漉漉的头发下面，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说：那就一言为定，要是你跑了，我也一定要把你追回来。

326

后来的后来，他毕业了，我们却分手了。

原因是姜奇，他不停的纠缠我，还拿自杀威胁我，我害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事，只能不停劝他，我说过不止一次，我是有男朋友的。

可是不知怎的，却被刘兮发现了。

当他把我和姜奇拥抱的照片丢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哑掉了。

我实在很想解释，但是刘兮的样子实在太可怕，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我开不了口。

327

此后我安安静静的读书，准备高考。刘兮风风火火的上大学，谈恋爱。

两个人的人生从此就被划开一道巨壑，永远无法有集合。

后来，我考上外地的大学，暑假回家的时候又一次见到刘兮，他蹲在一棵树下抽烟，仿佛很失落。

我压住心里的慌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有点尴尬，连忙站起来说：我毕业了，来这儿看看有没有事做。

他额头上的汗顺着脸留了下来，他好像沧桑了不少。

328

我请他吃了顿饭，聊了不少。

生活是如此的残酷，把一个才华四射的男孩居然逼成了这样，我从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迷茫和不安。

他把我送到楼下，停下脚步说：就把你送到这儿吧，下次我请你吃饭。

我转身就抱住他，我说：刘兮，我们和好吧。

灯光昏暗，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岁的操场，我抱着浑身是汗的刘兮。

329

“对不起，我爱阮颜！”

他带着歉意的语气说。

330

前几天，姜奇不知道从哪里弄到我的电话号码，他兴致冲冲地问我这几年干嘛了，我一直很冷漠。

我真的很讨厌他。

可是他仿佛毫无知觉，他说：对了，我哥过几天结婚了，要不你过来玩呗，我跟你讲，我哥可帅了。

我说：没兴趣。

我挂掉电话，把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331

七月份的最后一天，我看到刘兮写了一条动态。

“与我相恋六年的女孩明天就要嫁人了，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马上拿起电话，拨通刘兮的号码。

“阮颜，阮颜……”

刘兮轻声呼唤。

“刘兮，你怎么啦？”

刘兮肯定是喝醉了，他半天没有说话，沉默许久后他说：阮颜，你别跟他结婚了好不好，我带你走好不好？

我的心突然很疼。

但我还是装出开心的语气：好！

那边一阵喘息声，刘兮大笑几声，我说：那待会儿你来楼下接我，好吗？

刘兮连说了几个好，他说：好，我现在就过去，你等着我……

接下来，就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电话也陷入忙音。

332

我坐在刘兮的墓前。

照片上的他有着干净的笑脸，闪闪发光的眼睛，仿佛已经拥有了世界。

“没关系的，刘兮，虽然我不是阮颜，可是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要怕，刘兮，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害怕孤独了”

一阵清风吹来，我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没关系的，刘兮，没有爱情，我们也能不死不休”

-----------------------------《全书完》

完结语：《青春跌跌撞撞》是一本很有意思的小说，有趣之处在于我写了六七年，高中生活是我高三到高考写完的，大学生活是我大三大四写的，毕业后的事情是我找不到工作时候写的，所以现在看有一种时空倒流的感觉，我甚至都能回想起高三时大家都在午休，我趴在课桌上写这篇东西的样子，电风扇转啊转，我的文字梦想转啊转。结合着自身经历里的喜怒哀乐，用日记般的形式记录着自己的年少时光，虽然不是一篇成熟的作品，但是好在很真实，每个人青春里都会出现一个梦中情人，每个人在大学里都会茫然无措，每个人出社会都会跌跌撞撞，那个少年的跌跌撞撞，或许也出现在大家的世界中。不管怎么样，有过青春年少，我们都不应该后悔，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