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是福
前几天拜读了某校友据称以高中生活为蓝本创作的轻小说。[1]我和同学觉得起点味真的很冲,所以我们认为完全可以改一个晋江风和海棠风的。
我发现我去年夏天写高中生活回忆的时候还写到过他的故事:
很兰的啦!不知为何这个故事里好几章也被豆瓣ban掉了,所以搬过来透透气。
免责声明:假如有熟人看到这个帖子,建议不要自我代入,不要自爆,更不要来三次元问我哦,问了我也只会装傻:“啊对对对,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如有巧合纯熟偶然
序言:教导主任C老师
想写下这些故事的起因是暑假里我回高中见了一次高一的班主任(C老师,也称德老师),这是我毕业后第一次回学校。我妈的意思是解开一些心结,刚好又参加完一个不错的学校的夏令营,以靠前的名次拿了优营,于是有点“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心理作祟……
C老师是政治老师,在我入学第二年他从一个普通的政治老师升到“主任”级别,被同学戏称为“C主任”。当然,像我们那样的高中一般不会毕恭毕敬地叫“X老师”或“X主任”或“X校长”的,我们都是直呼其名。对C老师也是如此,当然我不能在这里说,因为我要保护他的隐私。
我今天在我妈下班后的歇息环节跟她说起,我的一位高中学妹现和我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她谈恋爱了,每次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看到我都会像我看到C主任一样。我妈显然不解其中内涵,我摊开了说:就是我以前在高中里一见到CXX都会像被打的地鼠一样直接蹲下来或者溜走。我妈不解。
我妈对CXX的好感完全来自于说不明道不白的同乡情义,我在我家这边从幼儿园读到中学,没有吃到同乡福利一点份额,因为我父母都是外地人,尤其我爸是安徽人,这使得我们更加无形之中低人一等。
但是奇异的事情发生在我考上我能考范围内最好的高中后,中考后在家躺了不到一个月,就去高中参加夏令营选拔,那时我的班主任就是C老师。不知道怎么回事C老师得知了我妈也是常州人,这使得C老师对我格外地关注。高一下学期期末,C老师找每个同学谈论文理分班的事情,我那个时候意气风发,期中期末考考了好几次第一,我自信地跟C老师说我化学竞赛已经学了一年了,我想要拿到国一,我以后想去浙大学材料,或者想学医——当然这些都是我妈的意思,但我错误地据为己有了。所以最后我辜负了CXX的希望选了物化班,CXX却始终相信假如我去了文科强化班,我一定是清北的料子。但我已经很习惯了这种在别人心目中光辉伟岸的幻象,我们最好的一面总是留在别人眼里的,不是吗?
我妈不懂我为啥要躲着CXX,我说,小高考结束以后,我有天晚上可能晚自习走得比较晚吧,不巧碰到ZXX(我当时的班主任)了,他就跟我说他碰到CXX,CXX问他我有没有考到4A,“她怎么可能只考3A呢?”后来,我见到CXX就绕道走。
甚至在我高考后,我都能想象到CXX对着新一届的学生说:你们有个学姐,我当初劝她学文科她不学,结果最后去了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学校。
我妈听了我小高考的事情,点着头说:他确实一直都很关注你,当时选清华领军计划名额时他还问ZXX怎么不推荐你。
——这完全是我不知道的事了。
事实上当时推选领军计划的女生也是我的同班同学,各方面都好,买了很多双同一款的vans,全身上下散发着精致精英的气息,父亲是企业家,母亲在父亲开的企业里挂闲职领高薪。啊,中产,我多么希望我也能做一个中产后裔,学着经管,构想着都市丽人的未来图景。
话说回来,我妈接着说,ZXX跟CXX解释说,是因为你太不稳定了。
我听笑了,摔了手里的餐巾纸团:我只有高考不稳定好吗?
我妈:你一模没考好,唉其实一模蛮重要的,都说一模差不多就是高考的成绩了……
我妈自顾自碎碎念,但我却不太确定地反问——就像我今早毫无底气的面试中用不确定的语气回复老师被送了一句“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啊?”——一模是高三上学期期末考吗?那不是我水痘好了以后回去考的那个吗?
我妈又开始叹气,包含着诸如怎么会那个时候得了水痘的命运疑惑。
在以前我可能会想不通,在我生命中野心勃勃的前十八年,每到一个新的班级每遇到一个新的老师我都会积极开屏迅速吸引老师注意力,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我都想做到最好,10岁刚开始参加英语考试的时候,看到99分的试卷我会掉眼泪,我妈只能拿我的竞争对手某个男孩只考了98分安慰我。但逐渐就会发现自己的局限,比如解不开的数学题,看到就想呕吐的物理题。我想这可能就是我爱搞泰娱的原因,我和朋友开玩笑说,在泰娱“曼谷潮男和佛学达人并行不悖”。如何去捕获稍纵即逝的机遇,如何去选择一条鲜有人走的路,如何看开,如何放下。
我对着窗外的狂风暴雨说:我现在看开了……我妈不等我说我就庆贺:“好!看开了好!”
但其实我还没有,比如当我想到只能拿到一个双非学校的优营,远比不上CXX当年为我构想的那样。再比如当我想到,虽然CXX信誓旦旦说我到了文科班会发展得很好,但他也只是为了自己考虑——每年考几个在全省排得上名次的学生和老师的升职加薪是直接挂钩的。CXX现在拍着胸脯保证,但假如我真去了,然后C老师发现退出竞赛班的文科生手握21世纪杯演讲比赛的决赛一等奖,对比都无法入围决赛的我,C老师还会在博雅领军计划的时候提名我吗?Pick我就怪了。
饶是如此,我又想到了奇怪的事。2020年高考,又有个高中学妹趁我不注意偷偷报了我校,我捶胸顿足地问她干嘛要报我们蹩脚学校,她这个分数去个中流985或者省内211透透的了。学妹不谙世事地眨着眼道,我们班主任老师说有个叫“小治”的学姐去了这个学校,很优秀,拿国奖什么的。我老脸一红,但想来她们的班主任与我全无交集,只可能是CXX“搞的鬼了”。因为学妹的班主任只是一个我听说实力很强人品极好的语文老师,但我校三年轮一届的教学团队设置导致我与她并无师生缘分。现在想来也只可能是CXX,因为招生办拜托团委问我要高中老师联系方式好邮寄奖状喜报时,我妈说ZXX已经跳槽走了——因为我校不支持搞数学竞赛,不匹配ZXX的教学水平,于是ZXX去了一个无锡高中(尽管后来又听说他没走,事实真相如何,我也不清楚了)——那没办法,我只能填CXX的联系方式,毕竟也是C老师更亲近些。最后拿到莫名其妙奖状喜报的也只有CXX。
阿西……早知道就跟团委说我不认识高中老师了。
而今我所踟蹰的是,照理来说我已经暂时无所忧虑,学也有的上了,毕业论文四舍五入也done了,我可不可以终于回一次母校,可不可以见一见CXX,并作出如下的辩解:抱歉老师我可能这辈子也做不了人上人了,但是考虑到我的病情,我能活到这一步已经精疲力竭了。
呐,这样纠缠的话就还是放不下了。不过从结论上来讲,我的处事标准已经从做最好变到了,在能达成生存水平的基础上尽可能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对未来的构想里不再有都市丽人了,多的是黄袍袈裟,或者常伴青灯古佛旁=(:з」∠)_(←like this
最后我带着蜜雪冰城四杯柠檬水去看望了德老师,他应该算又升官了吧,在行政楼里整理档案,头发白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他那件荧光绿的T恤,好眼熟啊……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正对着我的塔与宿舍楼后面的青山,礼貌拘谨地同C老师打着哈哈,心里坚定了能talk myself out of苦兮兮地回忆成年旧事的只有我自己,也许当我把那些过去的故事以文字的方式另加储藏时,我就能把它们从脑子里卸货了——就像通过把手机里的照片导到电脑里来卸货那样!
一、蕉下客同学
欢迎来到小治的一千零一夜小剧场,我们剧场的门上贴着这么副对联:
上联:选文选理都一样
下联:最后都没好下场
横批:高考是福
剧场兴建的机缘巧合是七月八日晚上受到教导主任C老师(又称德老师)的启发给我妈讲八卦讲到很晚以至于次日清早都不太起得来床。
首先讲的是蕉同学的事(代号都是利用输入法乱取的或者想到和其有关的一些事取的,很惊险,感觉自己这一秒取好了下一秒会忘),蕉同学高一时和我都是文科强化班的学生,我们关系还算好,不过问题在我:ENFP和谁关系都不错。很少有人对我说重话,但也很少有人表示要和我做亲密朋友,大家干什么事第一时间都不会想到我,但是如果找到我往往都是有事相求,可能以为我是米奇妙妙屋吧,但做有求Bing屋也挺好的哈哈哈!
我的朋友三和清就不喜欢蕉同学,因为清清在还没有和男朋友菊分手前——事实上,当时菊是高一寒假和清清关系交好的,他们一直拖到下学期第一次月考或者期中之后才确定关系,他们在高三前才约定高三分手。在清和菊热恋的高二某天,蕉同学在QQ上表白了菊同学。
菊同学看了感到棘手无语,截图转发给了女朋友——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虽然清清和我做了两年室友,俗话说“‘睡’了两年了”,但是关系没有好到在遭遇这种大危机时来打扰我。清转向关系交好的三同学——我们隔壁宿舍的一位朋友。但清清和三三来自同一所初中,全市排名第二的中学,我们就叫它“二中”好了(真名叫“市中”,但我懒得改了,不然通篇替换好烦orz)。全市最好的就是一中(南菁初中)和二中,剩下的中学谁也不比谁更烂,我的初中母校就是在这样混乱竞争中矮子里拔高个的三中(一中)。
二中杰出校友三同学是个暴躁女子,我猜她当时给清同学的建议是:回你妈回,回个屁,让铁菊拉黑她,我现在就去拉黑她。
三同学这一拉黑就是五年,时至今日她都不清楚蕉同学的动向。而清同学则已经不知从何时起又将蕉拖出了黑名单。她知道:原来蕉同学去某大厂北京大楼实习去了。
1.蕉和狮和兰
蕉同学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孩,她也从来不掩饰她的志向与欲望。高二下学期演课本剧,她如愿以偿演到了她最爱的探春,她的QQ名也一度是“蕉下客”。她在文科强化班的名声也不好,即便后来被文强班的核心人物及大多数同学都背后称为“女支”——我猜她本人不会听不到这些风声,教室再大也大不过五十平米吧,能从文强班穿越三层楼上传到理强班的事情,当然也会从文强班的最北一列穿越整个教室传到最南一列——蕉同学也从未更改过为人处事的方式。
其实与其说蕉后来“沦落”成那个样子,倒不如说她只是摘下面具,她的诸多特点在她刚入学时便初现端倪。蕉和狮同学曾经一度暧昧,狮同学,一个自大傲慢的男生,因为和蕉一起出去做志愿活动,又因为蕉的几个笑容,便以为自己和她有着那么一段情了。
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蕉同学对谁都嘻嘻哈哈笑脸相迎,按时间顺序捋再往后便是蕉表白菊被拒,再往后是蕉和兰同学交往。他们俩人都是二中初中的,我不知道他们在初中时有无相识(照《六月……离歌》一书中来看好像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开始在一起的,总之这段关系最后发展到兰同学某次大型模考(可能是二模)后,在和煦的五月夜风里骑上了五楼的栏杆。
当然兰同学不可能跳下去的,他到底还是个很喜感的人,我和他不熟,但看到他大摇大摆迈着罗圈腿下楼去踢足球时我总会莫名想笑。(写的时候不熟,但现在比较倾向于认为他是个讨人厌的不太聪明的脾气大的有钱男人。)
其实那种看似好狗血的剧情在我们看来都不陌生了。兰同学是1班人,我校有1班、2班两个理科强化班。兰同学所在的班级里在高二便上演过类似的剧情。
2.始乱终弃的郭同学
1班有个很漂亮热辣的姑娘叫郭同学,她的男朋友是普通物化班的芙同学。我们仨初中都就读于三中,但分别在3、6、8班。芙和我打小就认识,我们住在隔壁的单元楼里,他是一个长得有点像青蛙的男生,他奶奶总是养很多小动物,鸡、兔都有,最多的还是狗。在我看来芙外表上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他抽条长个儿后,在蛮多同学心中都是欧巴的形象(划重点,我们那个时候限韩令还没出台),比如后来我在3班的同学心(性别男)就曾经在听我说了芙幼儿园毕业典礼上扮演小青蛙一事后感慨:“哦,那他现在是变青蛙王子了?”
我们拿到高中录取通知书后立刻到校上了两周课,考了两回试进行分班。选中的45个同学组成预计在高二转为文科强化班的3班,理科强化班是由中考前提前招生选拔的90个人两个班组成的。
郭同学就是精通数理一举考进理强班、竞赛班的学霸。
中考后某一天由于我妈要搞离奇的幼儿园同学聚会,选址在芙妈妈工作的农家乐,阿姨提前把我和芙带了过去,下午无聊时我在办公室看芙在电脑上和郭聊天,用这样一句收尾:小治在旁边我们不能秀恩爱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先是惊讶于“啊”之多,后是惊诧于他们二人的关系。
郭同学的前男友是初中同班同学,我还记得这件事是因为我爸对此人印象极深,因为工作缘故有一面之缘的公务员人士(请记住这个知识点,我爸因为工作缘故而认识的我的同学可还真不少!)的儿子就是这个同学,姑且叫他珙同学好了。
高二某日,我和我班的清同学与1班的三同学凑在一起交换八卦信息时,三说郭同学和桦同学关系好,常在课间有说有笑。我们一听就为芙同学大叫一声“爱是一道光绿得他发慌”。
不久郭同学就和芙同学分了手,但与桦同学关系如何我们又不知,只知道他们最后高考去了同一个城市的学校。不过平心而论南菁的学生选大学首选的城市就是南京上海吧。
但在那之前,清同学在某次午餐上分享她又打探来的新情报:听说初中里的时候芙也是像桦今天这样上位的,最后也被这样一脚踹开,也不陌生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说郭有个前男友,他爸爸还在环保局工作。
三、清和我最后摇着头可叹可怜地背起了《诗经•氓》:“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芙高考超常发挥考上了一所极好的军校(当然,训练与学习也是极苦的),我最近一次看到他还是疫情前的一个暑假,他在小区里遛狗,他们家那只苍老的博美,老骥伏枥,还能冲我大吼,一马当先拽着芙走。芙同学脸上已经浮现出他那因高血压过世的爷爷才会有的看淡一切的神情。
3.兰同学:恋爱脑还是痴情种
说回那个骑在栏杆上的兰同学,他从栏杆上爬下来后,去找了闺蜜瀚同学。
我妈提供的情报表示兰同学的妈妈和柠同学的妈妈是好朋友,柠同学与瀚同学又是一同吃饭、行动的“好”朋友。但瀚同学私下里又同我们说自己和柠是竞争对手,她觉得柠时时刻刻跟着自己只是为了监视她,瀚对此只觉得恐怖。瀚是一中初中部的,柠是二中初中部的,可能是出于这层联系柠和初中校友清关系比较好,清觉得柠人很好,我也觉得柠人不错,因为她是个高挑秀气的女孩子,但找男朋友时总是“扶贫”,虽然这样说会伤害到我的小学同学雯同学,他就是被柠喜欢的一个胖胖的幽默的男同学。在我高考考烂之后我爸妈曾特别沉迷于阴谋论,比如跟我揣测柠得以获得领军名额的奖项来路不当,他们猜她的数竞省一其实是父母去协会买了一道大题答案才得来的,依据是很多大佬都没做出来那道几何题,包括冲击省队的1班数学牛人奈同学。
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但我个人确实不喜欢柠妈妈,她和瀚妈妈维系着塑料情谊。瀚或者是瀚的朋友曾经咬牙切齿地跟我们吐槽,柠妈妈和瀚妈妈抱怨柠的成绩变差了,怎么个变差法呢:这次英语周练名次从全班第一(0%)掉成第四第五(1%)了。在“凡尔赛”这个词汇没被造出来之前,柠妈妈便已深谙此道。
我不知道兰妈妈和柠妈妈的关系塑不塑料,我也不知道兰和柠关系如何(照理来说他们是同一个初中毕业的,应该关系不差),但我知道兰和瀚关系是真的好。
在最失魂落魄的那个阶段,兰自然没有精力在体活课下楼踢足球了,他和我们这些姑娘家家一样躲在教室里,不过和我们不一样,他不刷题,反而,他抓了瀚到走廊里,絮絮叨叨和她说了一堆话。
瀚对于我们是个讲义气的朋友,但对于兰可能就不是了。
她把兰安慰走后(也有可能是兰自己说爽了,走了),回到教室里和我们转播纯情少男之伤春悲秋。
首先是兰得知了蕉和文强班的霎同学关系不一般,自己业已陷入和当初芙同学同样的境地。文强班的男生没几个,霎是其中最高、数学成绩最好的那个。蕉以问数学题为由,课间隔三差五往后排霎的位置跑,据知情人描述,“她用一个诱惑的姿势倚在霎的课桌上”。
我似乎可以明白异地恋的担忧了,如果感情不深,隔着三层楼就顶不住了。
其次,兰可能不觉得自己像普通班的芙一样不敌强化班的情敌,兰认为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于是从五楼理强班到一楼文强班之间跑了几个来回,终究是没有挽回女孩儿的心。
最后,那么兰是如何看待这个情伤的呢?
叙述者瀚开始两眼放光了,我们这群猹也跟着放光了。“兰说,他相信自己和蕉之间会经历很多别的人,但最后一起走进婚姻殿堂的肯定是他们俩!”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听众完全震撼了!
谁能想到足球猛男的脑子里全是这些痴情妄想呢,谁听了不感慨一句“男人心海底针”!
PS:清同学记忆里是从柠同学那里听得“但最后一起走进婚姻殿堂的肯定是他们俩!”这话的,我怀疑链条是瀚告诉柠,柠告诉清。也有可能兰的闺蜜是柠,我记错了。
总而言之,兰闺蜜挺多,假如《六月》书里写顾渊人脉那一段属实的话,他就闺蜜挺多。(2022/2/25补)
4.高考之后的蕉同学
总之一直到高考结束,蕉和霎的感情都挺好的。
蕉的分数堪堪过线清北,但是只能选小语种,复交打电话邀请她去经管,蕉稍稍纠结下是复日大学还是上海一所大学后欣然应允。霎自然也要跟着蕉去上海,他最后去了沪上某名校的新闻专业,但他本人最想学数学,所以第二年他应该是降级转系了。(2022/2/25批注:有趣的是,蕉后来改行做新闻了。)
倘若霎和双胞胎哥哥莎一起去了某大学深圳校区也许就能上到自己喜欢的专业了,谁知道呢,谁也不知道。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莎霎妈妈还挺高兴的,因为爪同学——2班一个个子小小长相甜美的女孩——在追大儿子,小儿子女朋友见过面后,这么讨喜嘴甜的姑娘让她怎么喜欢才来得及呢!
最后爪和莎虽然去了同一所大学但莎死活不答应,我真是不懂莎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如果连爪同学那样的小美女脱单都会失败的话,那真是让我这样的普女更打算一步到位出家了事。(2022/2/25批注:我现在学会了,可能莎同学已经先我一步出家了。)
5.蕉同学和妙玉的茶具和刘姥姥
我们这个小团体——“三清治”——我们是2016年夏成立的合法组织,尽管大名“毒枭与她的喽啰们”看上去有一丝非法,我们看似和蕉决裂了。但真的拉黑了蕉的只有嫉恶如仇的毒枭三某,昔日的情敌清某也随着蕉极快的移情别恋淡了恨意,至于我治某,我跟蕉压根儿没什么仇自然是开着她的SNS动态以满足我的窥探欲。
但我终究不敌清清。我们最近某次聚餐上,清说不知听谁说的,蕉与霎分手后,和一个男同学吃了好几次饭,但人家就是不把她当女朋友。
真奇怪,新女青年本不应这么想,但这件事却总以如此字眼如此模式储存在我的脑子里:“但那个男的却连个名分都不肯给她!”或许,像蕉这样聪明的人,早在她当年冷处理狮的感情时就会意识到将来的某日自己也会被放在狮一样的地位。
我喜欢用这个句式是因为当年听蒋勋细说红楼梦的时候,听到蒋老师说到妙玉命令把刘姥姥用过的一套茶具扔掉,再讲到妙玉之后“终陷淖泥中”,被歹匪绑走,可能遭遇被轮奸的下场:妙玉会不会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当做那些茶杯一样扔掉、糟践。
毕竟蕉同学也喜欢《红楼梦》嘛,这样完结好像更有头有尾有声有色有滋有味一点。
6.刘姥姥评注
我妈姓刘,所以这里的刘姥姥仅指我妈,不是贾家那个远方亲戚。
我妈听了这段故事躺了一会儿,冷不丁开口说:“蕉可真傻,她还以为上海男的和乡下男的一样好骗哦。霎也真傻,还好最后转专业成功了,那蕉么怎么看也不像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哇……”
我觉得我妈比我思想前卫多了,我怎么也不会说出来男方认为女方值得“托付终身”的话。然而蕉确实曾被至少两个男生视作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后一个现在已经知足地胖了——作为霎同学的幼儿园同学以及疑似可能曾被他哥俩意外打破头的旁观者我要补充一个信息,双胞胎俩打小练武,从没胖过,可见霎真的不顾身材管理了,点名批评!请向自家哥哥学学。
前一个,后来考去了有全亚洲最大女生宿舍的一流大学,学物流管理,辅修日语,看上去活泼开朗,前段时间我一学妹跟我说想考那个学校的国际经贸研究生,我还去动用了下兰这个人脉。兰确实是个热心大哥的模样,古道热肠,但好笑。最近兰在苏州实习。反而是蕉去到了他(大学)的城市。
——这最后一句加得太有言情味了,我真是小言天才。换了刘姥姥来看大概只会说:蕉有了上海男之后无论如何不会吃回头草的。(2022/2/25批注:前几日霎过生日,蕉送了蛋糕,某围观群众gay子吓坏了,恶意满满道:她该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吧……)
又或者是像蕉这样优秀的人无需再回到小城里择偶,只有像我这样每天哈哈哈的咸鱼会被母亲的朋友提醒着看看以前同学里有没有合适的赶紧发展一下。我想,唯一一个我想发展一下的候选人也已经被我吓到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大概。
二、锤同学不知道的事
这个故事我讲给我妈听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哽咽,难以勉力自持,现在想想可能是有点同病相怜了。我可真是个没用的小辣鸡,呜呜。
1.入学考试
无论如何都需要先从入学考试制度说起。
我入学那一年,是学校第一次举办提前招生考试。在劳动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在学校里举办,考生们在这一天里要考四门: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这个考试好像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去考的,我当时是作为三中比较好的学生被学校推荐去考的,也可以个人报名,我妈朋友家小孩就是歪打正着考进去的,不然他可能中考都够呛。
考试成绩前90名会被提前录取,只需要中考考到普高分数线就行。这90个人就是后来的1班、2班。
我们3班是怎么来的呢?中考竞争分数线上的一百来号人,七月里在学校上两周课,这两周课不是为了教我们知识的,老师们秉承怎么恶心怎么来的宗旨,用最让人听不懂的方法飞快地讲课,课也都是在大报告厅一起上的,抓住老师答疑的机会很稀少——这样的模式就是为了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淘汰适应能力弱的学生。知识储备在一中这个傲慢的高中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无学习的能力,如果有,就进强化班,没有,就去普通班。
锤同学和我一样都是提招落榜生,后来中考成绩她好像是全市第一,我是第三——不过这个排名没有计算提招已录取同学哈——但不一样的是锤同学是一中初中部的,而且锤同学父亲是某个镇医院院长,锤同学肤白貌美大长腿一应俱全,除了眼睛稍微小一点(但这也不碍事儿啊!),总之,锤是我们班班花,甚至可以说是级花、校花之类的。
锤同学当时也是3班班长。
但锤并不是一个学习特别刻苦用功的人,她高一有相当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追逐漂亮男孩儿——我纠正,不止是“高一”,也不止是“漂亮男孩儿”。
或者,锤追求的是一份真挚的感情。班长需要负责去校图书馆借书,搬到班级图书角来。书目都是锤亲自挑的,其中有莫泊桑的《漂亮朋友》与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后者是某个周六中午,在数学周练前,我和清同学在教室走廊上的曝背读物。
我和锤不是很熟,虽然我们就坐在邻座,中间只隔了一湾窄窄的走道。我印象里,高一的锤时不时地会跑去看一个高二物地班学长打篮球,偶尔她会同初中就认识的纯同学(也是漂亮姑娘)调笑那人成绩烂,多亏了他爸(我校老师)才混到今天。又或者谈起另一个容貌端正的学长,说他爸和1班数学学霸奈的父亲都是我市引进人才,这俩人的儿子一个靠脸能养活自己,一个靠脑子能养活自己。但具体是何人,我这个在一旁偷听的是听不真切的。
2.《金岳霖先生》
这一堂课是很早很早的事,那时我刚上高中没多久。
我们语文老师最早是榕老师,教到期中考后,她因身体原因不再接着教我们,换来了1班班主任敏老师。敏老师是个极好的人,看上去像个弥勒佛,据说结过婚,有传言说是因他没有情趣或者被配偶嫌弃无情趣所以离了婚,此后他一直呈现带发修行的气质。还有传言说他前妻也是我校化学老师,我们很敬佩他面对如此挑战仍能应付下来的社交魂——换做是清,在与菊分手后,都会因菊也将出席而想要逃避同学聚会。
榕老师个子不高,丰腴,五官很秀气,举止却很洒脱帅气。我那个时候比较“作”,看了教材辅助读本读不懂语言的诗化或诗化的语言那一篇,还装模作样找榕老师讨好她,榕老师也不嫌弃我,还很耐心地解答。
可能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榕老师比较喜欢我,
在《金岳霖先生》这堂课上,榕老师为了教我们汪曾祺先生的写人手法(嘿,说起来,汪曾祺和我校还有一段缘呢),问哪些事迹能表现出人物的哪些特点。斗鸡、林国达君垂直于黑板这些不痛不痒的点别人都争着答掉了,只有和平饭店那顿林徽因的生日宴无人提及,又或者是拼着命beat around the bush但不敢戳到要点。
我可能忘了说,林徽因是锤的偶像。锤没有这样说过,但我猜她肯定渴望成为美女+才女(说老实话,她已经实现了)。总之,锤摩拳擦掌,也有可能锤同学已经羞涩地举起手来了;而我,我当时已经困了。
“阿飞,你起来说一下。”榕老师十分优雅地向我们这个方向招了下手。
我睡意全无。
我当然不会顾左右而言他,我有那么一丁点的强迫症,可能是受到我处女座的老爹的潜移默化影响。再加上我也不是那么迟钝,我清楚榕老师要我答什么,但我也到底没有概括出此事表现出金岳霖先生怎样的特点。
榕老师提示得快疯了:“一个人死了,还去饭店庆祝她的生日。还不是普通饭店,还是北京王府井的高档饭店,这说明什么?”
我真的说不出来,甚至差点用试探的语气询问出“他很有钱”这种拉满节目效果的回答。
我复刻一下这个动作,慢速一点我复刻一下那个语气:“他很有……钱?”
榕老师一边在黑板上咚咚写着板书,一边给自问自答画上句号:“这说明他很爱她,金岳霖先生是一个深情的人。”
我太羞愧了,没留神周围,现在想来锤同学估计当时不是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就是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我。
3.《飘》爱好者
我中考结束后7月入学的舍友就是锤同学。锤家就住在学校附近(也许我忘了说,我校在城乡结合部,远离市区),锤妈妈每天晚上都来宿舍嘘寒问暖,送好吃的,临走前还会贴心地替我们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调好睡眠模式的空调。
有一天晚上锤姐姐(是亲姐姐)也来了,她那天没有戴美瞳,看错了空调数据,打高了温度,把我们热得够呛。锤妈第二天还来向我们道歉,把我们又吓得够呛。
这样关心锤的妈妈肯定不舍得让女儿住宿舍,锤妈与校长相熟,她直接去和校长谈。校长求她至少表面上配合一下,或者至少睡个一学期配合下,私下里他可以开证明允许她每晚回家。
不过开学后我睡在214宿舍,锤好像在隔壁213。
只有夏令营考核那段时间我们有缘夜聊了一回。我们那年中考的题目是关于名著的,我怀疑我搞不好写了个《西游记》。锤写的是《飘》,因为她很喜欢这本书。
我听了她这么说以后又怀疑我写的也是这本,因为我妈,我膨胀的母亲,曾经购入了一本英文原版Gone With the Wind,她看了大概二十来页就弃了。这本书经典的封面在我眼里看来很绮靡缱绻,我一度以为这是色情读物,结果后来辛辛苦苦啃完译林精装蓝本感到很失望(怪了)。但我还是很喜欢费·雯丽的!所以当我听到锤说喜欢《飘》时我一度以为找到了知己,但不晓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我又不是很喜欢锤了。
也有可能是,在这个学校太容易找到一起玩梗的朋友了,我来夏令营报道第一天就和我上铺炮同学玩加西莫多之梗嘲笑我校中轴线上的镇妖塔。
4.野猪吃不了细糠萱同学和不解风情猿同学
接下来的事是我今年寒假才了解到的。
萱同学是和锤做了三年高中同班同学的男生,初中是四中。我认为萱同学远算不上帅,因为他长了一脸痤疮,他顶多能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下被评一句“可爱”。
萱的自述是夏令营里锤认识萱之后便“穷追不舍”,那年国庆萱约锤在外吃了次饭,正式拒绝了锤。从此往后锤便很讨厌萱了。
进入高二后,由于文理分班,我们3班里一些选考物化的同学被分别安插进了1班、2班,前两个班里选考政史的同学也被塞进了原来的3班、后来的14班、文科强化班里,还从普通班里选了一部分同学塞进文强班,这才凑够人数。
我们的同学瑶——和我一个初中的、经常穿着橘黄色衬衫看上去非常像潮汕华侨的男同学——对这个制度十分不满,因为这使得我们变成了插班生,“为什么不能把前3个班选考物化的同学重新打乱分班呢?”
但有的人就算是插班生也能适应得很顺利。
正式开学前,8月里补了大概两周的课,后来9月底,某天要出门排练运动会入场式时,我们的朋友颜——二中初中毕业的一个长着小胡子看起来很喜感的唱歌好听的男同学——一脸鸡贼地冲到我们这边,当时我正站在清位置边上碎碎念,颜看上去非常高兴又八卦,让人一时竟说不清他是因为偷听到八卦才高兴还是因为同意这门“婚事”而高兴,他说:“一个一中的和一个二中的在一起了!”
我听了不屑一顾:“我们哪里要知道二中的事呢?”
清赶紧纠正颜是说初中来自一中和二中初中部,但是现在都在一中高二2班的两个人。
我这才意识到大概颜已经知道绯闻的主人公了,只是碍于情面所以才用了借代的手法,像我吃瓜没吃全套就很难说出来到底是谁跟谁。
不过后来我还是知道了,来自一中初中部的那个当然是锤,来自二中初中部的是一个叫猿的同学,他坐在最后一排,那段时间靠着后门坐,一个总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做作业、到了活动时间也是老实巴交拿着羽毛球拍憨了吧唧跑出去的男生。他长得很好看,是班上比较看得过眼的男生之一(这个不是野榜,是我们女生宿舍大半夜评的)。
我似乎理解了颜的心情:俊男配靓女这可也太好了!我起立鼓掌!
即便是像锤这样数学成绩很好的女生,谈起恋爱也是佯装不会拿着题目去请教男朋友,猿也是老实巴交就开始讲解题思路(2022/2/25批注:就很典型ISTP)。但从锤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失望就可以知道锤想要的才不是分类讨论或者暴力求导什么的——这些她全都会。
在锤几次晚自习带着猿去到无人经过的角落商量后,他们在猿11月底的生日过后,分手了。
5.锤同学和惠同学和娥同学
一般来说我是个很迟钝的人,但苍天在上,有我们这个小团体里的卓伟分伟清同学作证,我是全班第一个知道锤的下一段恋情的人,甚至可能在他们之间还没确定时,我就已经狗拿耗子跳预言家嗅到了爱情的味道。
那个时候要么上高三了要么是小高考之后高二下学期,我座位的左后方有锤同学、惠同学和娥同学。惠和娥是好哥们,惠主攻物理竞赛,兼学数竞;娥主攻数学竞赛,也学物竞。大概情况就是这样,能者数竞物竞都学,像我这样不太行的人才学化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惠当时提招是以全市第二的名次考上来的,他不是城区任何一所高中的毕业生,而是来自一所乡镇中学。提招第一是二中初中部的奈同学。这两人分数断层领先,后面的就只是矮个里拔高个了。
娥和锤貌似是初中同学。娥写一手飘逸秀气的硬笔书法,作文写得也不赖,她妈妈好像是三中高中部的语文老师。
从外貌上来看,这两个男生差不多高,惠戴眼镜,娥近视度数低一点,上课或其他看远处的时候才戴。惠比娥更黑一点,但硬要说谁好看一点的话,我只能说两个人都很丑,惠比娥稍微不那么丑一点。可能是因为惠比娥的眼睛大了一圈,但是惠走起路来后脚跟从不着地,是用一种诡异的踮脚姿态蹦跳向前的,另外,惠高低肩。从举止形态来看,娥是一个更文静沉稳一些的人。
因为坐得近,所以这两个男生都和锤打得火热,但是娥还是要比惠更含蓄一点,久而久之,惠便占了上风,嬉笑怒骂,样样俱全——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锤惠感情急速升温。只可惜当时周围只有我一个有眼睛的人,又或者说有的人看出来了,但不说。
我的朋友清坐在教室第二排,不清楚四五排发生的事情。当我在体活课上和她还有别的朋友绕着操场散步时,她说起来椿同学,一个坐在她前排的男生,和物生班、文强班一些姑娘的情史。总是这样的,一个环境下会谈恋爱的也就那么几号人,于是谈来谈去彼此都认识了。清说椿他们那帮人的关系比七人定律还小,每个人都可以用椿的女友、椿的前女友、椿的前前女友的现男友等格式介绍清楚,当然,有的时候椿的前前前女友与椿的前女友的前男友的现女友也是重合的。
我为了交换情报提起锤和惠的疑似关系。
清大吼:“他们俩怎么可能呢?”
谁曾想,第二天锤和惠便定下关系,一同去食堂吃饭,搞得一直和惠一起走的娥落了单。
我多说一嘴哈,他们真的很明显,甚至我爸在听到我说锤和猿的关系是,他疑惑地嚷嚷:“锤不是和惠在一起吗?”
换我震惊了,我问:“你怎么知道锤和惠的关系呢?”
“哦,我有次去接你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一起走的。”
看看,我就说吧,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6.冷眼旁观娥同学
我以为以娥同学的洞察力不可能不在我之前便发现锤和惠的关系。事实上娥同学看起来不是很喜欢锤同学的样子,有些时候,当锤同学离开座位后,娥会展开一些有意思的对话。
我至今唯一记得的一段是这样的。娥说:“她晚自习不是看杂志就是织十字绣,也蛮神奇的。”惠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笑一声,或者敷衍地笑了笑。
是这样的,第一节晚自习19:45下课,十五分钟的课间后还有90分钟的晚自习。晚一结束后有些作业就要交了,所以大家都会争取尽早写完作业,晚二就可以安排自己的竞赛学习、刷题之类的了。如果没记错,我那段时间的晚二都用来啃师大的有机化学或者邢大本了,当然,全部都是无效劳动,我啃了半个学期也没啃出个清头。
我还挺羡慕锤这样,与世无争,看看意林小小姐,打打十字绣。虽然按照校规,这是不可取的——晚自习课上不能看杂书,不能干学习以外的事——高一时坐我右后的银同学,就曾经因为在靠窗的某一周不小心不谨慎竟敢毫无遮掩便在晚自习课上看起来《故事会》,当场被值班老师或者教导主任或者副校长破门而入没收(反正不是班主任德老师,如果是德老师,肯定干不出来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种怪事)。把我吓了个半死。
后来的同学就吸取了经验教训,比如霎同学,有时恨不能顶个椅子在头上做掩护,当然那样就太醒目了,通常情况下他会摞几本厚厚的五三、王后雄、新华词典、牛津词典——这是他的城池营垒。
锤同学那会儿坐在教室最北侧远离窗户的地方,再加上身边有一堆人掩护,所以看杂志织十字绣得十分惬意——我猜,可能因为她母亲与校长相熟,所以就算抓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总之,我想娥同学应该不是很喜欢锤同学吧。就和我们一样,我们也不喜欢锤同学,我们觉得她有公主病,娇气得很,再加上有那么一丝嫉妒(只有我这么觉得),所以锤只和个别几个同学交好。
7.蝴蝶眨几次眼睛
有一回,我不知怎么回事听到锤在和别人讲自己刚看过的言情小说,情节是两个高中生谈恋爱,男生比女生成绩好,但是因为分手大受打击,女生考上南大,男生从上铺滚下来砸伤了头。
锤说得很得意,我情急之下也没听懂她是羡慕还是觉得这故事不幸。
反正最后锤不知道怎么竟然考上了南大(想想她晚自习可是靠少女杂志和十字绣度过的啊)。而惠,老师眼里冲刺清华的苗子,一个滑铁卢去了苏大。
娥的分数可以去交大,但他决意远离此地(的烦人亲戚),报了香港的大学。
寒假里,萱和我讲到这些事时,突然为我遗憾。我一头雾水。他说我学习刻苦,又说锤学习不刻苦。我在QQ上乱发傻瓜表情包打个哈哈说那都不是事儿。
萱画风一转,又提到娥从初中开始就暗恋锤。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从娥同学对锤的评价与他礼貌保持的距离和疏远的态度来看,谁看得出来他暗恋锤啊。
纳博科夫骗我,这世上藏不住的分明只有贫穷和咳嗽。
我想阅读量那么广的娥肯定看过《面纱》,我猜他也知道那句“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完了,你看我高考过了那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狂用名人名言的坏毛病。)
但我觉得娥的想法不如毛姆笔下瓦尔特那么厌女,我想了想,娥有种“我知道你的不足,我知道你娇气任性,可我还是喜欢你;别人口中的散漫不努力,在我看来其实是与众不同”的感觉。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get到。
三、三班遗老和二班新人
接下来我要讲的故事不多了,这让我很是欣慰,这个部分就来讲讲我们老3班选了物化的同学们的故事吧。
1.分班惨案
我前面已经提过了瑶同学对分班制度很不满意,实际上,那一段里我可能还漏掉了一点,就是我们3班人进到1班、2班时,貌似还把一位同学挤到了理科普通班。真的很意想不到,那个同学长得还蛮帅的,原先是高一2班的。有的原理强班同学选考物理、生物就去了物生班,但是这个同学选的是物理、化学,唉蛮可惜的,他真的很帅,我初中的时候就见过他,他好像和郭同学是一个班的,人长得是真的很高岭之花的模样。
总之,在不知道哪个校领导想出来的傻屌制度下,我们哀伤地分了班,3班人一头雾水被插进新班级,1、2班人看着不知道哪来的一帮人赶走了自己原有的同学——就问你,好不好笑。
我们三班遗老都觉得蛮无语的,分班前班主任德老师一个一个聊过,拼尽全力拉拢人去文科班,当时大家想的只是能不能学,学不学得来的事。哪里考虑到过人际交往的问题?
(2022/2/25补充:这里吐槽一个好笑的事情,和20届一个学妹聊天的时候,她说起来高一分班的时候,某教物理的副校长趁着提招班班主任家里出事了请假一周来挖墙脚,挖人去文科班,还挖走了一大半!幸好后来班主任语文老师杀了回来,又把人一个个给劝回学物化了。至今我和清还是会吐槽当时那两个拉人去文科班的物理老师,我们开玩笑说是他们不会教,所以巴不得不要有人来学物理2333)
辅一进新的班级,热络的就动用起初中的人脉开始接触、破冰,比如清同学和颜同学,还有像四中的萱同学投靠雯同学和爪同学。然而我和瑶,我们是社交烂人,再加上提招的三中人一共有四个,三个在一班,唯一在二班的那个我想不起名字的帅哥被踢到理科普通班去了,我们两个社交烂人那是一个“穷饿无聊”(抽查,《指南录后序》里“无聊”的古今异义)。
以至于后来我查庾信生平,看到他跑到敌国做官,做得感慨万千,“穷南北之胜”,六十九岁便一命呜呼——看得我竟然有些感同身受(好笑,感同哪门子的身受)。
无论高二上学期怎么别扭,到了高二下学期排演《赵氏孤儿》都已经很水乳交融了,我们这部剧甚至被夸奖显出了整个班级团结一致精神。
当时大概是四五月份,弥勒佛敏老师在课上说马上要搞课本剧表演比赛,理科班演《史记》选读里的课文,文科班演《红楼梦》的选段,导演就由课代表雁同学和爪同学担任。
雁同学,男,一中初中部毕业,家里有钱,听谣言说主要是母亲方有钱有产业,父亲是公务员,喝醉酒就开始背《爱情公寓》台词——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有的没的,就是因为我妈以前爱搞社交,不知道她从哪里结交的网友,还老是凑在一起吃饭。不过话说回来,我后来的舍友旻(就是,原来的舍友清和卜不住宿以后,我搬去和旻、王、树一起住,我们班一共只有这么几个女生住宿),在给全班男生颜值打分时,把雁同学算进了前三。前三还有天同学、猿同学。天是一中初中部的,父亲貌似是市人民医院牙科主任,但据我妈妈另一个朋友吐槽其人医术不高明,主要是人情练达;天一直痴情苦恋原三班后14班的一个可爱小女生随同学(2022/2/25补充:应该也是《六月》中柳卿思的原型);后来天自己也去学口腔医学了。猿就是上一回提过的锤的笨蛋男友。经考证核实,锤同学是猿同学的初恋。听说,猿的父母是同一家化工企业的员工,一个是技术岗,一个是会计,猿妈妈人很好看,像是把猿爸爸那样的普通黑框眼镜技术宅美化一下生成了猿。
许是因为曾经一起吃饭这层联系,雁自认为和我很熟了,便找我来写剧本。另一层原因是因为我先前有搞过英语剧的编排。
2.《丑·麦克白》[2]
这个东西发生在高二上学期下半截。某天我吃完饭回教室在楼下看到艺术节预热活动,英语剧的报名,我好激动,一回教室就开始捣鼓,大概在那一天内就完成了剧本的初稿。晚自习课间,我找了比较熟的同学,萱和仙,排练了一下第三幕里猪侍卫和猫公爵的打戏,讲道理,我的同学们演技好到让我泪目,毕竟我一开始只是当成搞笑儿童剧来写的。
仙同学初中来自于城区另一所中学,非一二三四中,是一所近几年来没落的老牌名校(暨阳),早些时候能和二中一争高下。我和仙同学比较熟是因为一起学化竞的缘故。计算机考试那次仙为了陪女朋友,百般纠结下放弃了回家的机会,结果最后女朋友又跑回家了,搞得他很落寞,就来找我诉衷肠。
树洞不是白当的!给我演戏为报。
程序上的事情我已经不太记得了,比如报名的事,总之我写好了剧本,下一件事就是找演员。也有可能写剧本和找演员是并行的,因为剧本里很多梗都是为那个演员同学量身定制的——难怪后来我这么喜欢nadao Bangkok的剧,原来是因为我们有相似的剧本创作技巧。
比如,美洲狮国王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演员狮同学外号就叫PUMA。起源是我们夏令营英语课上学新概念那篇a PUMA at large,他的同学背得愁眉苦脸,突然发现狮同学的名字和“逃逸的美洲狮”(还是美洲豹来着)有那么一丝相似之处,于是打起精神来给狮同学取了外号。(2022/2/25这个同学好像我也从我妈的朋友口中听闻过,家里很有钱就是了,是我这只土狗听了一遍以后因为不能理解那个概念所以就抛之脑后的程度,线人一边侃一边要我们签保密协议,参加了夏令营但是最后去隔壁市的重点高中了)
然后《粉红色的回忆》那段也是在调侃狮和蕉以及他初中同学的关系。猫公爵叫猫公爵是因为仙很喜欢猫猫,猫公爵喊猪侍卫是“猪”不是骂他是因为萱本来外号就叫小黑猪。
但有些设定不完全是提前想好的,比如麦克白夫妇(我剧本里叫土拨鼠夫妇),我在写的时候就完全没想要让谁演。写好了以后,我发现我唯一能找的只有清——三同学自认为演技不够,只能演一个人狠话不多的反派刺客——那既然清演麦克白夫人,不如再找清的男朋友菊同学演麦克白吧!
这就很折磨菊了,因为他对于演戏并不如女朋友一样无师自通,所以被我们训得很惨。那段时间的体育课、体活课的自由活动时间上,清都在纠正他台词的停顿,我都在纠正他屁股朝观众的恶习。菊一度想罢演,但出于礼貌不敢发作。
为什么是麦克白呢?因为在那之前学校上公开课,让我们买了一套《典范英语》,但是只上了里面的《科学怪人》,我是一个节约的人,那我当然要从资源利用的角度出发,多看看《典范英语》。有一天下了晚自习,我回宿舍洗漱好后看《麦克白》,熄灯后我把《麦克白》摊在桌子上就直接睡去了。半夜起床上厕所,手电筒一打,照在桌子上,刚好是麦克白夫人搓手图,吓得我差点当场与世长辞。
试问谁起夜看到这样和善的笑容不会感动得涕泪满衣裳呢!后来,我当然把这一段写进剧本里致敬经典了,清也把麦克白夫人的癔症演得很逼真。
为什么是“丑”呢?
这是我们高一3班的班级文化,我们热爱夸人“ugly”。Ugly只是一个符号罢了,符号的含义我们就说不明白了。就像2班的班级文化里有“J”和“迪”两个字眼,“J”是一个动词,可以指骂人,也可以指夸人,也可以指像夸人一样的骂人(俗称“阴阳怪气”)。“迪”这个字取自“dick”,他们想借此表达一种“屌”的意思。——“J”和“迪”的创造者是2班班长霞同学,来自一中初中部的一个飞扬跋扈黝黑的男同学,还是我小学同学来着。至于“ugly”的始作俑者已经找不到了,反正不是我,我只是一个传承者。
这部剧本来只是我们三班遗老自娱自乐,但是从雁同学志愿加入就开始混了——哦对不起我忘了,一开始就有个猫公爵仙同学来着。但是我主观上已经把仙当成自己人了。以及三个女巫中就有一个2班原住民芯同学,她是清拉来的,另外两个女巫是我舍友卜同学和原来3班认识的一个男同学酱。
后来我意识到,我写了太多打戏了,就需要多一点的人凑数,不然不是很体面,再加上有一些民众反抗的画面,就邓肯美洲狮国王之子狗王子(瑶同学饰演)和拥护者熊伯爵(颜同学饰演)两个人站在那儿唱魔改版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也不像话呀!
所以我继续拉着脸求原来3班的同学,我求到原先住在芙同学家楼上的豆同学(一个一中初中部毕业的健身达人)、柳同学(一个在校足球队被迫做后卫的猛男,但其实他想踢前锋,教练不准,他的初中位于城区另一边的城乡结合部,我想不到那个初中还有哪些人在强化班)帮忙演侍卫、士兵。另外清帮我找到了椿。
我试图保持低调,让这件事只在特定人群中传播——即一班二班中的三班遗老。我个人觉得这事儿还蛮浪费时间的,也不太好意思打扰同学们学习。好吧,这都是借口,主要还是因为我当时太内向了。
纸到底包不住火,有两个二班的同学主动找来,按先后顺序应该是雁和猿。雁大概就是瞥见了我们在忙前忙后,好奇问了下在干什么,听说在演戏,觉得怪好玩的,就问能不能一起。我给他安排了一个路人甲的角色,他跟着一起排练,但是到最后出演的时候看谢幕照片上好像没他。
猿同学态度要端正很多。他先是来问我是不是有戏演,语气之诚恳让我当场后悔为什么火急火燎地把主要角色都分出去了,我问他演龙套士兵可以吗,他表情似有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照理来说碰到这么敬业的演员我应该开心才对,但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先是,猿问我要剧本,剧本是我手抄了一张A纸,拿去复印的,高中的文印店不比大学文印店,真是贵得我心碎,复印一张要1元,我就以同样标准向猿开价,他完全被唬住了,我顺理成章往下忽悠:“反正你也没几句台词,你就跟着别人随便演演就好。”后来,在动物群众决定起来反抗麦克白土拨鼠政权时,我剽窃了《悲惨世界》经典曲目。我们原先3班的同学在音乐课上看完了这部,所以饮水机旁常常能听到这个旋律,瑶同学还有重大发现:所有词都可以配上这段旋律,比如《离骚》。然而2班可能音乐课上没看这个,总之猿说不会唱,我说,那你就跟着别人动动嘴皮假唱好了。
现在看来我这个导演做得很过分,猿同学还能一次次答应放弃体活课空闲时间,不和币同学一起去打羽毛球,反而和我们一起去五楼空教室排练(排练还多半是听我骂人),纯粹是职业素养。事实上,根据清的情报,猿是一个很热爱表演的人。高一时话剧社招募演员排演《雷雨》,猿还去面试过周朴园。然而平心而论,猿的演技真的很一般,最后出演这个封建大家长的人是猿的同班同学曦。
曦是一中初中部的,他长得确实很像周朴园。关于他还有一件非常符合该班级亚文化风格的轶事:他的绰号是“屌王”,原因是男生们在上厕所时互相比较或被迫比较发现曦同学外生殖器在长度上最长。类似的绰号还有雯同学的“撸神”,据说在提招后入学住宿的那两个月里,雯曾多次半夜自慰时被舍管戴师傅逮住,这就是这个称号的来源。
总而言之,最后正式演出的时候效果还行,虽然充斥着只有部分人才能懂的烂梗,但可能是由于蹭了莎士比亚诞辰多少周年纪念的光,国际部那个长得像马克思的老师给我们打了最高分。我们本可以去元旦文艺汇演的,但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后,我们决定还是不要在全校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虽然我们经费有限,但现在想起来我觉得有些设计还挺有才的。一个是动物头套的使用,我买了幼儿园教师用的那种小动物头套,用于标明不同角色的身份,不过土拨鼠实在没买到,所以我就让清和菊穿土黄的衣服象征一下,假如经费够的话,我们会买干物妹小埋的那个帽子还是被子的配饰。第二,象征王位的红色斗篷是初中时我去我妈公司年会抽的奖品绣花丝巾。第三,原著里麦克白夫人无法摆脱幻觉里的邓肯国王鬼魂,让演员重新上场当然没啥难的,但我想强调鬼魂的特质,所以我买了天使光环头箍(你懂吧,就是基本款头箍上面戳出一根钢丝,在顶端固定一个毛茸茸的白圈),这样到了大结局死动物也可以出来欢聚一堂了。第四,我们这部宫廷大剧是有科幻元素的,主要体现在我们的武器用的是光剑,这个光剑肯定也不是我买的,是我们九月底十月初运动会上用的,那年运动会的主题是万国会,每个班级会抽到一个国家,我们班抽到了爱尔兰,于是买了一堆绿色荧光棒烘托气氛,我问班主任璋老师借用,他准了,于是我跑去数学组办公室杂物间把 “光剑”抱回教室储物间,最后成就了我们这部宫廷权谋儿童剧中全然星战风格的打戏,那效果后现代极了。
可以说,《丑·麦克白》这部剧证明了我在编导方面可能没有什么天赋,但是在省钱方面,我真是个实打实的人才。不过说到经费,应该全是我妈提供的,毕竟我用的是她的淘宝账号。
3.《赵氏孤儿》(1)
我自己知道我语文作文写得一般,遣词造句也没有什么花头精,高三唯一一次作文写得好的内容还是阴阳怪气豫章书院事件(可能用体面话叫“针砭时弊”吧),然后有个和娥同学是同一初中的关系挺好的、爱读白先勇的瓷还夸我文风像刘瑜(我妈确实要我读过《送你一颗子弹》《观念的水位》,但后来了解刘老师近况后,阶级的鸿沟作祟,本土狗黯然脱粉——就是委婉地说我不喜欢刘了啦),搞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然而,回拨到高二下学期,我猜雁同学是为了回报《丑·麦克白》期间的趣多多——事情是这样的,雁某次排练时说我作为导演有发盒饭的义务,于是回了教室后我拿了身边的一盒趣多多,挨个分发(一般我不会和别人分吃的,一方面是因为我很贪吃,另一方面是因为和别人说话好难开口),那时我尴尴尬尬分到雁时,他还憨憨一笑说:“啊?真的有盒饭啊!”我好无语!不是你自己要的吗,还问我?最后,像一些实在不熟的同学,比如椿、猿,我就直接跳过了。毕竟一盒趣多多只有九块。
也许是出于趣多多的交情,当雁同学被敏老师委以导演重任后,他激动极了,就来找我入局写剧本。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的英文写作能力要比中文写作能力好,所以当时我是很犹疑的,但可能是想出风头,或者想融入集体,所以答应了。我答应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夹带私货推荐清、瑶、颜做演员。
在选材方面我们纠结了不少会儿,我们怕《鸿门宴》《荆轲刺秦》什么的太老套了,会和别的班级冲突。
最后是爪同学拍案选了《赵世家》,因为她幼时看过《赵氏孤儿》的昆曲,觉得很感人,就要求选这个。我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我觉得演啥都可以,雁的表情复杂了一下,随后也答应了。
我立马把公孙杵臼赴死前的一段翻译了一下(杵臼谬曰:“小人哉程婴!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儿,今又卖我。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抱儿呼曰:“天乎天乎!赵氏孤儿何罪?请活之,独杀杵臼可也。”——这些是原文),我和雁本意是请曦出演公孙杵臼,但曦以学习为由推辞了,不过他答应可以演个龙套。
这个时候,热爱演戏的猿同学又来了,这次他来得很及时。我们让他试了试词(其实就是走个形式),就把公孙杵臼的角色给他了。
我推荐进组的同学们也瓜分了主要角色:清出演程婴夫人,瑶演程婴,颜演长大后的赵氏孤儿。
这个剧我们本来是完全按照课文来写的,有一幕是韩厥建议晋景公寻回赵孤。韩厥本来安排仙同学演,晋景公是一个外号“野猪”的雪同学演的,说起来,柠同学好像以前还追过雪,你能想象雪有多丑了吧。
但是出于时间原因,我们不得不忍痛砍掉了这一幕(比较痛的是我,因为这一段全是我写的)。这导致仙就无角色可演了,雪最后演了屠岸贾的喽啰。
最后剧本大概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开幕,赵家宴会上交代赵家人物关系,之后是屠岸贾来杀人;第二部分是庄姬公主躲到宫里生下儿子托付给门客后自尽,程婴、公孙杵臼在程婴家中商议如何存孤,最后狠心从程夫人手里夺走亲骨肉;第三部分是程婴向屠岸贾告发公孙杵臼,公孙杵臼死,程婴之子被掼死。后面是赵氏孤儿长大、复仇,程婴自尽的内容,但我实在想不起来这是谁写的了,因为这一段本来不长这样,后来应该是临危改的。
第一部分是雁写的。第二天,他欢天喜地地来上学——因为雁是走读生,所以不住在学校——说自己晚上回去看了《赵氏孤儿》的电影,他受到了开篇运镜的启迪,感觉灵感迸发,说我们也应该安排两个路人讨论赵家的情况。基于这个想法,他写了第一幕。
第二部分是爪写的,爪不理解用自己的孩子代替恩人的孩子这种行为,况且孩子又不是程婴自己生的,程婴有什么资格说拿他顶替就拿他顶替,都不征求一下妻子的意见的吗!所以这一部分的绝对主角是程婴夫人。
爪同学的写作在我看来时很有意义的,她也是使得我们的剧本最后拿下一等奖的制胜法宝,颁奖词里肯定了补充《史记》女性视角、女性书写的创意。可见,在我们都还很蒙昧的时期,爪同学已经先人一步成为女权主义者了。
第三部分是我写的,没有啥意思。我,一个逆来顺受的乙方,写着“愿天不绝我赵家血脉”的台词一边无法理解:血脉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你们皇家基因要皇也是皇在孤儿他妈庄姬公主身上吧。因为无法理解,我的工作毫无创造力,每一句台词我都是在翻译课文。
事实上,“愿天不绝我赵家血脉”这句台词也是雁要求加在庄姬、公孙杵臼等人去世处的绝唱,他希望以“忠义”二字作为贯穿全剧的关键词。但我感觉父权制下鼓吹忠与义的价值观对我而言真的很难理解。
还是说点轻松的吧,整部剧一开始便是赵家宴请各位宾客,赵家的两个门卫便开始讨论起老板的丰功伟业,还不忘拉踩屠岸贾。门卫是珂和椿演的。珂同学也是原3班的同学,但我和他不熟……我只知道他以前追过纯同学,就是和锤关系很好的一漂亮姑娘,高一下学期他向纯表白,纯提议期中考后再议。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同时期还有菊向清表白,清也说期中结束了再说,期中后的第一个周日晚自习下课后,清和菊往操场走,我和三还有一个叫淡的男生尾随,跟丢了,遂各回各宿舍。我洗脸洗到一半,清走进来,打内线电话到菊宿舍报平安——我湿着脸,但觉得有义务去隔壁通知三同学好事已成。
话说回珂同学,他虽然情场失意,但后来考上了top2。所以赵家的保安都是清北的,可见十分厉害。赵家的宾客只有四个人,分别由曦、红、美、啵饰演。
红也是学化竞的,但是尽管他看上去不严肃高冷,但实则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美同学是一中初中部的,外号叫“小美”,但我不知道典故出处。清初中上课外培训班的时候看到有个同学在抄作业,她看到那个被抄的作业本上写着美同学的名字,时隔多年她才在高中班里见到真人。美妈妈是职高的老师,和树同学的父母是同事。我妈问我知不知道美同学的女朋友,我完全不知道,但我妈还知道一丝丝,据说是普通班的女生,可能初中里认识的,一直缠着他问数学题。我妈:你怎么不知道问问别人数学题?是这样的,不是因为我数学太好了,是因为我数学差,可是无知又自大。
啵同学老家是芜湖的,我也是,不知道我爸从哪里打听到的,一下子和啵爸爸搞得关系特别好的样子。啵爸爸是卖茶叶的,我爸爸也有好多亲戚是卖茶叶的。赵家开宴会用的茶杯还是问啵借的,大家用得很小心,生怕给碰了。啵啵的外号是“海波”,那个嫖娼的黄海波的海波,为什么叫这个,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和化学课上讲到俗名为海波的硫代硫酸钠有关。[3]啵啵人很可爱,但是长得看上去皮肤病很严重的样子,高三上学期期末水痘爆发,啵啵就是首当其冲的几个。他其实以前得过水痘,但是可能基因问题又得了(他有几个姐姐也反复得过两三次水痘),病得最早,好得最慢,差不多和我同时好的。
赵家宾客这四个人里,除了曦其他人都是坐在第一排的,我们班坐第一排的不是女生,因为原先被安排坐第一排的女孩子们抗议,不想吃粉笔灰,所以把最矮的六个男生放在了第一排。除了这三个人,还有赵家另一个门卫椿同学、之前出演女巫这次演屠岸贾的杀人工具酱同学、外号“大神”的场务人员神同学。坐在第一排还有一个风险就是容易被老师编排,椿有一次瘫在座位上不知道干了些啥,就被敏老师吐槽“你要做上古大椿了,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后来我和清在楼下书院碑廊上发现了“x大椿”的名字(我校在古代是一个书院,有很多碑上面刻了某地某人考中什么功名的信息),感觉好神奇,仿佛一代一代轮回发生在这个园子里,立马报给椿同学听,总之后来这就成了他不愿提及的代号。
神同学的妈妈在当地一家知名的纺织企业工作,经常带我们以内部价格买些正装。众所周知,苏南地区纺织业很发达,高三的时候,还有一家服装企业买通某剧组来我校取景拍电视剧,好像是剧里某个角色是大学教授,我校被借景当大学校园了。后来我们看到剧里面好像是拿学政厅当教室——因为我校建校史就是某学政挪用公款(?),所以建有四个学政厅大教室缅怀先辈——可能不是公款,可能是左宗棠收复新疆剩的财政支出。
学政厅,每当敏老师为了省时省力把两个班并在一起上课的时候都会喊我们去学政厅;刚入学时的夏令营也是在学政厅上的;老师们称作“庙会”的公开课比赛也是在学政厅进行的。
4.《赵氏孤儿》(2)
说完了赵家的保安和亲朋好友,我们来看一下赵家的侍女,瀚和柠。她们两人总是一起行动,所以演侍女也一起演当然没有什么奇怪的。至于她们为何同意出演,我想是瀚的主意。我的舍友旻某天晚上问我觉得谈恋爱什么阶段比较好,她说她觉得在正式谈恋爱前的暧昧期是最好的,像瀚和雁,都暧昧了快三年了。(2022/2/25批注:清后来告诉我说瀚经常怀疑男生喜欢她,但凡有人多跟她讲两句,她就觉得郎有意。比如菊同学和她还有其她同学一起准备美赛还是啥,感情迅速升温,瀚以为菊喜欢自己,最后菊和瀚的舍友官宣了。以至于我开始怀疑瀚和雁之间,雁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暧昧啊??)
毕竟对于瀚和柠而言时间很宝贵,她们还多次在排练前问我这次排练不需要她们,可不可以不去——明知道我不是管事的还来问我,真的让我很猪八戒。
和瀚还有柠关系都很好的、但是还是主要站在瀚阵营的树同学,是一中初中部的,长得很好看,说话也甜——我们深夜聊八卦被舍管阿姨抓现行后次日总是她带领我和旻去赔礼道歉的,她负责说话,我和旻负责唯唯诺诺,演出知错就改的样子。树同学演赵氏孤儿他妈。赵氏孤儿他爸是豆同学演的。豆和树是一个初中的,但是关系不熟,完美地演出了一种任何一个导演、编剧都没有要求的貌合神离感。
屠岸贾是班长霞演的,正式演出那天他穿了短裤,完美套着裙子一样的古装,他被赵氏孤儿捅死的时候很魅惑地露出了一截大腿。哦,因为我们省吃俭用只买了衣服没有买鞋子,所以屠岸贾还穿着AJ。
屠岸贾的喽啰中有痛失晋景公一角于是只能来给屠岸贾溜须拍马的雪同学;雪本来其实是道具组组长(不过,道具组除了也没有别的人),主要负责准备道具,所以我们买服装的时候是按角色来买的。最后可能晋景公的衣服给了屠岸贾,韩厥的衣服给了雪,我们还有一件非常迷惑的红衣服给了屠岸贾的另一个喽啰币。币同学脸长得有点像车座,声音也不是很好听,说好听点吧比较有辨识度。我至今耳边能回放他的台词:“大人英明!”“这就是和大人作对的下场!”我甚至可以捏着鼻子模仿一下。
我爸看我们这部剧的官录时觉得币同学丑得让他震惊(其实还好,他只是长得奇怪而已,我高一时还嗑过另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琼同学和他的cp),我想主要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告诉他币是副班长勾同学的男朋友。
勾姐好像是金牛座的,一中初中部优秀毕业生,品行端正,她爸好像也是环保局工作的,反正我爸可能某次开会的时候结识了。我记得最后一年数竞去扬州考试我还是蹭的勾爸爸的车。
5.勾同学和币同学
勾和币的恋情说起来又有一段故事……
有一天清在QQ上问我知不知道勾和币的关系,我说不知道,她安慰我别伤心,说我应该不是全班最后一个知道的,“最后一个肯定是卜。”
五月我去了一趟南京找朋友们一起吃火锅的时候,清又提起这件事,我们戏称说我们边缘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反正我们在那个班一直都是边缘人,做了两年快乐边缘人。幸好,我们吃到这个瓜的时候,他们还没分手。
说起我们边缘人里谁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原来是颜同学。颜说高考结束后他们一起去日本玩,勾和币住在一个房间,把其他人吓坏了,但是也没人敢问,总之最后大家就默默地知道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有话要说:“诶,我记得当时勾还来邀请我,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日本。”
清:“幸好你没去,不然你要变几万伏大灯泡了。”
甚至我当时拒绝的理由都很搞笑,勾来找我的时候是选在高考、自招、综评都结束后出分前的那段自由期,但因为当时我妈已经让我估完分了,所以四舍五入我当时已经相当于出分了,每天在家翻往年的报考指南,越看越觉得灰心丧气。我妈让我回绝勾:“就说你考得太烂要攒钱上港中深、昆杜、宁诺那种很贵的学校。”
可是我后来根本没上这些学校!港中深是分数不够,另外两所我妈看不上。总之我既没有去成日本也没有上成港中深。现在想来当初勾同学邀请我去日本,可能是想找同性拼个房间。现在的我妈听到这段往事认为我当初应该去日本散散心,可我说起来她当年给我编的理由时,她说完全没印象了。不过没关系,我没去日本当成电灯泡,后来我妈的常州网友的女儿要和男朋友以及三个异性同学去青岛玩的时候,又给了我当灯泡的机会!灯泡人感谢灯泡魂,大海,真的很治愈!
6.完结,撒花!
赵氏孤儿名叫程勃,就在全组工作人员都因为奇怪的谐音拼命拒绝时,提议者雁导演一脸羞涩地辩解了起来:电影里的台词是说“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如这个孩子就叫他勃儿吧”。(2022/2/25批注:提到“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黄炎培是不是也是南菁书院出来的来着。)
由于我们也想不出好名字,无奈之下颜同学只能勉为其难地出演“程勃/赵勃”。
成年程勃穿一袭白衣——在正式出演前,颜同学看到某个物地班班草演荆轲还是高渐离也穿了同款白衣,十分抗拒,但鉴于没有plan B,他又只能勉为其难地和帅哥撞衫——颜同学真的为这部剧牺牲了很多。
说完主要演员再来说说道具组雪同学,除了购买的衣服、宝剑以外,还有问啵家里借来的茶具。本来2班储藏室有两把镇班之宝大宝剑,但是太重太不安全了,所以最后没能用上。雪同学和天同学都是英语课代表,我们的英语老师曼迪孩子两岁多了,于是两个课代表把老师家的摇篮也借走了。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块屏风,对于变换场景非常有用。
我们的旁白君瓷同学是一个声音很有磁性的男生,他除了负责旁白,还负责一堆BGM的运用。不得不说,他的背景音乐配得非常有灵性,假如不是他找的卧虎藏龙凄凉二胡,程婴妻子怒斥程婴拿儿子顶英雄这一段也不会这么好哭。
最后,正式演出的那天刚巧赶上儿童节,虽然我们至今仍未知道一个个快成年的未成年人怎么对儿童节有这么大的兴趣,在我校曾经儿童节还有学生会发旺旺复原乳的福利,但确实整个课本剧活动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在正式上场前,我们在惯常的排练地点,即实验楼一楼入口处的空地上,又排练了一次,在即将上场前两个女同学冲了进来,是彧同学和之前麦克白中客串女巫并帮忙借女巫斗篷的芯同学。
彧同学呢,好像是二中初中毕业的,妈妈是三中高中的英语老师,父亲也是某某局的,和勾同学的父亲是同事。我和她不是很熟,但我爸老师问我她的事,这让我很难办。我只记得不知道打哪儿听说的彧同学好像很有钱,外公外婆还是爷爷奶奶名下有很多房产,靠收房租就收入很可观了。彧同学的妈妈不太会做饭,唯一几次做饭都很受彧同学珍视,比如几个月后在排练运动会入场式时我就听到彧同学说早上妈妈做了番茄牛肉面,“我妈妈做这个面很有一绝,她都不加一滴水,全是用番茄熬出来的汁……”
彧同学也是一个很热心的姑娘,全身上下洋溢着一种有钱人特有的善良(当然我很多同学都有这种优点,只有我洋溢着一种穷鬼的刻薄尖酸)。她在看到我给清编头发的时候主动提出自己在发廊有卡,可以送给清用,吓得我们连连招手,最后还是清说动了她:“不打紧的,我们就是要做出破破烂烂穷人家的效果才能符合程婴夫人的身份,所以才让小治来弄的。”不错,一手烂活说的就是我。
彧同学对剧组妆发非常上心,在我们准备动身出发去礼堂候场时,她带着化妆盒和芯同学跑来,她说看到有的班请了专业的化妆师,所以带了一些(我现在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口红、腮红来救场。她和芯挨个儿给每个同学花了宛如批发来的一般质量十分均匀的烈焰红唇和猴臀腮红。
总而言之,效果还是非常好的,十分显著地突出了演员的五官,再也不用担心评委敏老师在台下看不清大家的一颦一笑了。
我们班抽的号很靠后,大概是倒数第三个,另一个物化普通班的《赵氏孤儿》好像是最后一个。反正我们演完了就兵荒马乱地收拾家伙——事实上我们可能一边演就一边在撤退,首先是第一场打戏里豆同学打得太用力了被断了的塑料剑划伤了,于是就一边混乱地安排送医务室。我本来打算去医务室,毕竟我当天的角色就是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但是雁导比较器重我,怕我走了后台乱掉(好问题,那雁导躲在哪儿呢?)本来我们安排的可能是雁和瓷在台下控制音效,爪在放映室控制PPT,我在后台指挥搬运道具。但是爪突然鼻血横流,吓得我自告奋勇说那我去放映室吧。放映室是舞台的正对面的三楼的小黑屋。我在放映室等了一会儿(毕竟我们班位置很靠后),爪同学顽强地赶了过来,她说止住血了,考虑到我不是很熟悉什么时候放PPT(因为先前一直都是她做PPT对接人),她还是坚持赶过来接手,于是我又狂下三层楼蹬蹬蹬地跑了整个观众席的长度跑回后台,好家伙,给我整燃起来了。当时“小蜜蜂”绑得乱七八糟的,因为数量不够又急着用所以前一个用完了开关都没来得及关就赶紧解下来给后一个班,现在看视频,仿佛还能听到麦克风收到了我狗一般的气喘吁吁。
最后结束的时候实在是太晚了,感觉快到19点食堂都关门了,又想着能不能回宿舍洗个澡,又急急忙忙地回教室上竞赛课。主要是高中生不懂得什么叫庆功宴,不像大学生,什么屁大的任务解决了都要以此为由出门搓一顿,那么大一件事终于轰轰烈烈地结束了,却也没有想到以此为由聚个餐或换个形式庆祝一下,也有可能是那时候没有时间庆祝了,屏风、茶几、茶具、摇篮陆陆续续悄没声息地从教室后排撤走,一眨眼我们就要变成高三生了。
难怪看《消失的初恋》里这句话这么有感而发,原来我也发过类似的牢骚。(2022/2/25刚出门买了个东西,顺手拿了盒芒果干,想起来高中好像有款关晓彤代言的芒果干很有名,是超市的明星商品,还有李现代言的每日C,不过现在他不代言了。我最喜欢胡萝卜汁!)
四、小治何许人也
2014年江苏高考语文文学类阅读选篇《何荣何许人也》其中最后一道六分大题要求探究文章最后一句“他喜爱北平,大概最大的原因是北平有几位说得来的朋友”的内涵,其中有一个采分点是“表明作者也是像何容这样的人”。这篇文章老舍既写朋友,也写自己,朋友、非朋友我在前文都写过了,接下来我要写写我自己。
1.旁观者
从前面的文字中可以看出我是一个大多数时候都很袖手旁观很猹的观众。比如像我的友人在高三运动会上拍到的我这样。
(此处本来有图:看戏.jpg)
可以清楚地看出来,我当时是一个典型的高中生,有着脖子前倾等体态问题。由于高年级学生吃腻了食堂伙食,还瘦出了一点下颌线。因为没有时间戴牙套做正畸,还有着比较明显的龅牙。但是最最主要的是我保持着一个丁满造型进行观望。不仅仅是运动会上如此,平时我也大多数时候持此骑墙看戏态度。如果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我会这样说:在我三年级写作文时,我写我的梦想是做一名作家。尔后我会思考怎样才能做一名作家,因为别说做作家了,我写写随笔都没有思路。我当时得到的启发(不知道是受谁的影响了,难道是夏洛蒂·勃朗特?)是要记录随时随地新鲜事,所以我带了一个便携的小本子,但是我觉得和朋友玩着玩着就开始掏出本子狂写有点有点中二(虽然我那时候还没到初中二年级),所以我的本子一直是空的,但是没想到我好像默默地保留了这个陋习。
还有些时候,在面对我人生中最抗拒的东西时,我会用这个借口来让自己稍微感觉好受一点。如果这个让我抗拒的东西持续时间不长,比如八百米,我就会安慰自己“这只是漫长人生中短暂的痛苦四分钟”,虽然在初三屡次练习中,我慢慢认识到这个四分钟得乘个倍数,但在短时间内还是很有自欺欺人的效果的。在我高三前的8月去参加数学竞赛时,我没有想到该怎么安慰自己,所以我妈当时说:“我也不指望你拿奖,就怎么说也是个体验的机会吧。”
我确实没拿奖,就拿了个参与性质的三等奖,回了学校还欠了一堆作业,因为我当时热爱耽美,所以我灵机一动告诉自己:以后写高中校园竞赛学霸强强文,有素材啦!
虽然我迄今仍未写竞赛学霸强强文,但是我在那一刻感觉确实好了不少。我有不少调节心态的好方法,和利用心理暗示的妙招。其中屡试不爽的一招是,从五六年级开始我每次大考(期中、期末及以上的考试)前,从家里出发去上学前的那一秒都会非常中二地仰天长啸“神呐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小治”!
我妈也不敢打断我这个神圣的仪式。我爸向来上班比较早,所以他可能不知道妻女在家里搞封建迷信。
但这个心理暗示呢确实有用,我是从波西·杰克逊系列里学到的,但是他喊的版本好像是“波塞冬赐予我力量”,因为这个主人公是波塞冬流落人间的儿子,那我爸又不是波塞冬,所以我喊的比较笼统。
说到这套青少年读物,在我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就没见到第二个读者了。直到我上高一或者是升高二的暑假在学校补物理、化学的一天,我在听两个男生唠嗑,其中一个外号“小基佬”,但他其实很顺直,是一个头发自然卷的黑皮男孩,是某个乡镇中学的生源,家乡盛产水蜜桃,长得没我高,他妈妈好像是镇中学的老师或镇政府的主任,因为小基佬高三初期得了阑尾炎,和他同班的(好像还是同桌的)三同学每天帮他记作业整理作业,转交给他妈,我好像啥忙都没有帮, 但是他妈后来请我们一家去镇上玩,还送了一盒水蜜桃,另一盒拜托我们交给三。
话说回来,小基佬他们当时在讨论盗火者是谁,明明正确答案已经出来了,小基佬眼珠子一转,用一个明显在玩梗的语气喊“波西·杰克逊”,可是没有人懂他的梗,只有我在隔空嘿嘿嘿。
既然提到这里了,那我也可以再透露一个信息:我是一个希腊罗马神话爱好者。
2.精神疾病者
前面提到我有很多调节心态的好办法,但事实上我也遇到过让我无法应对的情况。在刚进高三的9月,我去参加化竞国初,这对于我们而言是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如果能拿到省一那么综测机会就有了,有了综测机会就有降分的可能。我们提前一天入住南师大考场附近的宾馆,三个女生住一个房间,临睡前我们还就着昏暗的灯光在复习。次日醒来我感觉下腹剧痛,凭借我曾有阑尾炎发作的经验,我努力抻着腿考完了试,考完试便一身轻,病痛也消失了。
我当时虽然还不知道psychosomatic这个词,但是隐隐约约怀疑会不会是心理问题导致的身体疼痛。所以我预约了学校的心理咨询老师盐老师,高一时她给我们上过心理课。我同盐老师说我担心高考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她说我这是在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其实大可不必。盐老师就像一个蹦床,我的问题都被反弹回来,好像解决了,但好像我又没法接受她的解释,但似乎我除了接受这些解释也没有其它方法,于是我赶在午睡还没有结束前迅速流回教室,我的室友旻当时正在和胖子雯不知道说些什么,见我回来她赶紧问有没有事,我好像有点轻松地对她说,感觉心理老师把我的问题都解决了。
但说实话,我脑中又蹦出四个字:自欺欺人。
总之那之后我没有把身心疾病的担忧放在心上,因为有一次数学周练,我是一边肠痉挛一边考的,考出来竟然比健康状态下考得还好。从此以后我觉得就算高考时得了阑尾炎也不在话下。那个时候应该是11月或者12月,反正算时间点在我跨年得水痘前,我周身洋溢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我就是要裸分考北大的气息。那次肠痉挛前一夜,清华招生办派人到学校里来考察生源,年级里选出来二三十号学生送到行政楼十几层的会议室开会,主题就是听招生办的老师慢吞吞叨逼叨,并且和主持人电副校长打配合叨叨,非常无聊,我全程盯着南面宿舍楼后面的山发呆,会开完了,食堂也关门了,晚自习还急着去听电副校长续摊叨逼叨。总之当晚我只吃了两片江中猴菇饼干,事实证明我妈买到了正版饼干,因为它确实有健胃消食的功能,只可惜我肚子里确实没什么食,消化系统空转了一夜,次日我就肠痉挛了。
我的高歌猛进在水痘后便一路低空盘旋。得水痘的那半个月里,我好吃懒做,看完了《围城》《魔道祖师》。去学校附近的医院开返校证明的条子后,我妈劝我直接回学校,我哭丧着脸以行李还没收拾为由拒绝了。在公交车载着我经过学校时,我远远瞥了一眼,只觉得想吐——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学校想吐,有时我每次回学校的路上都很难过,有时又太躁狂没有注意到。
实际上水痘后的五个月我也不是一直很消沉,比如二模后劳动节假期返校时我还能蹦蹦跳跳,但水痘确实让我清醒了很多,我开始意识到我考不上梦校了。寒假里,清、三和我去上海玩了一趟,由头是我说想去看看我想考的那个医学院的校区,它们的临八专业好像在全省招两个人。我当时预感自己肯定考不上了,去到那个学校时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了了一个遗愿,到出分数时也不会因为强迫性思维而太难过了。在那个学校里我们还看到了实验室边上有一尊立给实验动物的碑,鲜花环绕。
到了高考前我又开始出现负面思想,虽然说出来很搞笑但我当时确实严肃地担心过万一我考上top2怎么办,因为top2的学生很大一部分都是竞赛保送的,那我竞赛比不过的人,我凭什么觉得侥幸高考入了学之后就能和别人同台竞技呢!
总之我当时钻了牛角尖,焦虑得非常有模有样,仿佛两边的招生办已经在给我打电话了。但其实这很好破解,除了top2以外C9里面还有7所可以上呢,其它的难道还会有那么大竞争压力吗。退一万步说,虽然俗话总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可是凤尾会有更大的平台啊,至少凤尾可能50%就有保研名额,鸡头可能只有10%的保研名额呢……
在高考第一天,场面十分混乱,考场里左边的男生一直在打嗝,右边纱窗没关好,放进来一只虫子围着我叫,我几乎就是在乱考。上午语文还好,下午数学真的很糟糕。最后一道大题我感觉就是不会,平面几何我还整道算错,填空题最后一道14题不会也就罢了,我用找规律的死办法挨个儿凑,离凑到正确答案的倒数第二个数放弃了……十四题错了并不代表我前面没做错,我好像填空题最后四道题连着错了……当然考场上刚考完我当然没有知道这么清楚,这些都是我隔了一天估分估出来的。但是作为一个专业的考生,考得好坏当然是凭感觉就能感觉得出来的,我感觉考得非常滞涩不爽。然而,荒谬的是,前室友(那个时候我已经不住校了,水痘后我妈拿捏造的房产证明给我办了个走读证)旻哭得稀里哗啦,我还上赶着安慰人家,结果说的话还很难听。我当时说的是,没有什么发挥失常,一啄一饮皆前定,我们考试的时候认为自己粗心或大意了,但其实反映出来就是真实水平,填志愿时也就只能上那个水平的学校。
现在回想我那个时候多多少少是有一点看开了,如果我是在拍电影的话,我会安排在我絮絮叨叨讲佛经的时候镜头转场到我看到成绩的那一刻。我猜我那个时候不觉得是在安慰同学,只觉得是在安慰自己。甚至当时班主任璋,我不敢他听了我的话会怎么想,我只能许愿他听不懂我的话。
虽然我好像是看开了,但出成绩后我又不行了,我当时大概哭了一个礼拜,眼睛都肿成悲伤蛙了。直到我9月去学校报道是,我坐在床上都想不通我怎么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感觉就像中间有一段时间我走开了,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我一度觉得自己不配南大这样的学校,但是当我发现一堆同学,甚至包括一些我没放在过眼里的人,都能上到这些学校的时候,我恍惚了,我自己都想不通我自己为什么觉得自己不配了——拜托,我校可是南大优质生源基地啊!
正因如此,当我前些时候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时,我感觉过往的一大难题得到了解答。和医生聊下来后姑且把初次发病定在了高二下学期,因为当时写麦克白的剧本时呈现了不正常的亢奋,而在那之前又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低迷消沉,以及沉迷弗吉尼亚·伍尔夫。
3.头发不容易油的人
我上周四和几个高中同学一起约剧本杀娘娘千岁,玩之前在麦当劳啃KFC的香骨鸡。清突然很严肃地考察我们每个人的发质,以此试探友情,看谁才是把她放在“见面前需要洗头”档次的知心好友。她问我洗没洗头,我说我是前天才洗的,她说其实我也是前天洗的头,“毕竟我们都是头发不容易油的人,甚至在高二的时候,树同学她们老是来借我们宿舍洗头。”
“啊?还有这种事?”我难以置信地大叫出声。过了一会儿我似是回想起来这件事。
可能我比较嫌弃宿舍独卫和楼下澡堂,在冬天里,我总是憋着不洗头,直到周六回家才彻头彻尾地洗个认真澡。
然而另一方面来看,我怠于打理外表的惰性也是造成这个邋遢局面的重要原因。我不仅懒得洗头,还总是以没时间为由回绝我妈逛商场的邀请。但学业紧张不是真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我对我的梨形身材不满意,也觉得挑衣服很难。于是机智如我,就一步到位给自己立了个不通人性极客人设,总是落到没有衣服穿的地步。清每次看到我开始穿校服就会立刻反应过来:“你咋又没衣服穿了呢?”高一,第一次在学校过冬,某个周末寒潮突袭,温度骤降,我翻遍了每个衣橱找不到能穿的外套,最后穿了我妈的旧棉袄去学校,黑色的,帽子上镶了一圈红毛。瑶同学见了我就“大红松鼠”前“大红松鼠”后地叫。还有一次我表姐订婚宴,我妈让我穿个红色的衣服出席,我找了唯一一件红色的衣服穿着去了,吃完就直接回学校,清问:“你怎么把睡衣穿出来了。”
我那个时候很羡慕王同学。其实我和王同学小时候就认识,她家“阿姨”住在我家对面楼。虽然她管那个阿婆叫“阿姨”,但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好像那个阿婆是她的托管保姆。总之我们上小学还是上的同一所,我在1班,她在4班。因为是新校区头几年招生,所以人少,一个年级总共四个班。按校区王同学被划在四中,但是后来她上的是一中初中。到了高中里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很高冷的女生了,每天穿着不重样的衣服,她有一个自带的便携衣柜,冬天里的鞋子从短到长在床下排了一溜。我既羡慕她采购的财力,又羡慕她有如此做的精力和好的眼光。
做极客确实很省力——我本来想写“在我省掉一些麻烦后,它也会省掉生活中的一些所得”——但三思后又忍不住想到和最蓬头垢面时期结识的朋友相处才是最舒心的,因为她们都见识过你貌不惊人的样子与臃肿的体态,见过你蛮不讲理的恶毒面孔,反而给自己省去了伪装的苦劳。
学校里长头发的女生大多扎马尾辫,只有极少数特立独行的会长发披肩,但是晚自习前,刚洗完澡来不及吹头发的女生大多长发飘飘地奔至教室,如果是在夏天的傍晚,燠热的空气会蒸得她们也微微沁汗,辐射的热量会蒸干头发,带出好闻的洗发水香气,如果是在冬天天黑得比较早,色彩夸张的夕阳里这些同学的剪影好看到让我发呆。
以上就是我要发表的关于“洗头”的全部内容了。
4.喜欢过很多人
在我上小学高年级时,我被灌输了一个概念:上学是枯燥的,但如果学校里有喜欢的人,那就不一定枯燥了。这和“人生是无意义的,需要我们自行赋予意义”大思路吻合。所以每当我学习学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瞅瞅班级里、年级里有没有什么提神醒脑的漂亮男孩。
因为男生对外貌的打理大多负分,所以此处的“漂亮”也只是矮个儿里拔高个儿的相对标准。
①四氧化三铁学弟
比如说,前面那张“看戏”照片里,我其实是在运动会上看高二物生班一个学弟。对他的关注始于高三开端。一开始我对于高三非常的激动,感觉这么多年学习终于要变现了。但空转了几个礼拜以后就开始疲惫。某天六点多,我们在操场上做早操,出勤人数是由体育委员负责的,交叉年级清点。高三各班人数由对应的高二各班的体委计数,我连带着几天看到一个又黑又瘦的男生在高三七班与八班之间飞快地跑过,乍一看有一点点像山下智久,连肤色黑都黑得很像山P。几天后我当时的舍友旻发现了异常,值得强调的是我当时和旻共享六人间,所以我们关系非常好,好到能一起看里番、朗读插屁眼文学的水平。至于为什么两个人能住六人间呢,是因为我们班总共四个女生住校,我们“蛮不讲理”争取来了两间房。
话说回来,这天早上旻问我在发什么呆,我说我在看一个长得酷似山下智久的学弟,于是旻凑过来一起看。不得了的是她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对这个学弟产生兴趣的,因为旻先前和班上一个男同学琼关系很要好,她总是给琼同学送小零食,言语间完全把琼当儿子照顾。
当她得知山下智久学弟的存在后,她“久儿”前“久儿”后唠个没完,还去小店给他买了很多零食,并托柳同学以足球队学长的名义送给他。柳同学在足球队踢后卫,久学弟踢什么位置我不清楚,反正他们俩认识。于是,在一个黑咕隆咚的晚自习下课后,旻押着柳去了趟高二楼,我没有兴致跟着凑热闹,蹲在教室里等结果。当天晚上宿舍夜谈,旻激动地搓着手指导我说:“狗儿,你高考结束以后如果要写校园脆皮鸭,一定要写老六和久儿。”
老六是柳同学的外号,狗儿是旻对我的爱称。至于为什么要叫我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指我像小狗一样通人性?(2022/2/25批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ENFP修勾人!集合!)
运动会上那张偷窥照摄于九月底或十月初,我对久学弟的兴趣很快就过去了,在过去之前我和旻对学弟的“骚扰”变本加厉到了恶搞电话,这个主意是我提的,因为我很擅长拨打宿舍内线电话,因为我曾经的舍友清同学经常霸占电话打内线号打给男朋友菊。只要掌握了宿舍楼、宿舍号,就可以轻松打通,而对方接到电话时显示的是学校的总号,不会暴露我们的定位。
虽然我也想不通我是怎么搞到宿舍号的,搞不好是大致确定高二那个班的区间后,一间一间试的。总之我们终于试到了学弟的宿舍,并在一片起哄声中逼迫学弟对线,学弟听上去非常羞涩,但很乖巧地留给我们联系方式。基本上每通电话,都要感谢宿舍断电,才能结束。尔后某个周末,我用互联网搜索了一下学弟的名字,搜到了他儿时唱锡剧的片段,于是我们再次拨打内线电话:“学弟,请问你能唱一段给我们听听吗?”
“不行,我变声了。”
他们宿舍四五个人,我们选择了不同氧化物颜色差异较大的一种元素“铁”,为他们命名。最黑的久同学是四氧化三铁,脸总是涨得通红的是氧化铁,还有个黑的是氧化亚铁,其他我就不记得了。
我后来发现,他们宿舍中有人因为烹饪、织毛衣的爱好被开玩笑,旻有一回要去他们班给久同学送明信片,喊我一起,我顺带给那个爱织毛衣的男生写了一张。
我猜久学弟是乡镇初中拿了分配名额入学一中高中的,成绩一般,只能选比较轻松的物理生物组合,有一回和他聊天,问他的理想,他说如果能考上什么大学可以继续踢足球就好了。由于我本人是对什么东西都爱理不理可有可无的性格,所以我特别羡慕有梦想有热爱的人。当学弟发来这些简单的回复时,他短暂地在我心里发了一下光。
以上就是关于久学弟全部的故事,他至今仍恪尽职守地扮演着乖巧学弟的角色,比如说懂事地在学姐发自拍时及时点赞。
②二班的琼同学和猿同学和隔壁一班的霆同学
我和清从高一起就注意到了霆同学,因为他很高,是我们那层楼四个班中最高的。但是他们班有一个男生和他差不多高,外号叫珍珍(听他一中初中的同学也是我幼儿园同学和高一同学平说,这是蟹老板女儿的名字,因为他丑,才管他这么叫),但我和清觉得他长得也就还好,黑了点,不太看得清五官,如果连他都算丑的话,学校里大多数男生只能躲起来不见人了。说个搞笑的,3班有一个男生叫淡,外号叫丁丁,有个成语叫“伐木丁丁(zhēng)”,是一个拟声词;后鼻音的zhēng zhēng和前鼻音的zhēn zhēn后来都去了文强班,除了丁丁的脸比珍珍的脸大了一圈以外他们的五官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
我和清总是感慨霆和珍两个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再加上这两个人总是同出同进,所以我们明里暗里地也有些嗑他们的cp。不过还是从平同学那里,我们得知珍珍其实打初中起有一个心仪的女孩儿,目前在另一所高中就读,他们高考终于考上了同一所同学。总之,我们出于这层原因不怎么认真嗑这对。在高一时,我们更专注的是隔壁二班琼同学和币同学。在当时,我们甚至不知道币同学的真名,清认为他叫X一搏,因为清初中某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一,被要求发言,她在其中引用了“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根据她的第六感,她觉得隔壁班那个脸长长的眼睛小小的男生长得就仿佛叫“一搏”。
但我们对这两个人的关注其实始于琼同学,琼不戴眼镜,肤色白净,眼镜不大,看上去有点像大力水手的女朋友奥利弗,身高看上去在175cm左右,体型总体很瘦削但有薄薄一层肌肉,双腿长且笔直,就像吴尔夫笔下还处少年阶段的奥兰多。
听说这两个人是上下铺的关系,所以要比别人更亲密一点。我们在同一个楼层上课,共用一个卫生间——说到卫生间,我想起来一个插曲。其实我们楼层最西面有一个厕所,从东到西依次是两个提招班/理科竞赛班一班二班、预计朝文科强化班发展的三班和普通班四班。我可能没有强调过不同班级的三六九等对于我而言是多么痛彻心扉的体验,我从高一到高三一直受着这个分级方式和由此形成的人际交往困难的折磨;但我想除了我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在我上了大学以后,我曾经和一个比较敏感的同学吐槽起这件事,她来自武汉一所比较有名的中学(不是华师附),她也见到过这种入学考试歧视,即提前招生入学的学生歧视中考入学的考生。(2022/2/25听另一个学妹说起过,她是物生班的,那个班的班主任孟老师是一个脖子前倾很严重的戴眼镜的男老师,我一度被他刺激得努力纠正体态。学妹说,她所在的那个班分为两派,一派是跟着孟老师来的老学生,即高一时就在孟手下的人,另一派是其他人。学妹属于后者。她怀疑该老师在老门生中任命了间谍监视学生,学妹有一次因为传作业给后面男生交代了什么,遂被班主任抓去,以“勾引男生”“妄想早恋”为由一通教训。现在回想起来仍毛骨悚然。不过幸好学妹现在正处于一段稳定的感情中。)
回到卫生间的问题上,在二班和三班中间有一个南北向的走廊,衔接着高一楼与北面一个专门用来上美术、音乐课的美育楼,北面这座楼里还有一个厕所。总之,前两个班的人肯定是去美育楼上厕所,四班去最近的西面厕所,而三班的人就像蝙蝠,可以去美育楼的厕所,但是好像是去巴结提招班的人似的,也可以去四班边上的厕所,但总觉得无趣,碰到四班的人也不熟,听到她们在厕所里开心地聊八卦,主人公没一个是我认识的,听君一席话不如没听话;去美育楼的测试经过一段没有顶的走廊,因为我们五楼已经是最高层了,所以在走廊上夜里可以看星星,可以吹凉风,晚自习后很多人会聚集在这里,另一方面这个厕所吸引人之处在于我们始终是怀抱着有朝一日可以跻身理科强化班的痴心妄想,我们好奇前两个班的人,不夸张的说,在第一学年即将结束时,清感慨,我们居然都快把前两个班的人认全了。除了个别几个人,有不止一个同学名字里带“烨”“远”“杰”“柯”,比take的词组还容易混淆。高一刚开始的秋季运动会,羽毛球小组赛有清初中同学对战二班某同学,我们一年过去了仍然没把人名对上号,更夸张的是,我后来才意识到我在高一阶段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
在从教室到美育楼卫生间的这段路上我们经常见到琼和币打闹的身影,比如周六下午数学周练结束后,琼活蹦乱跳的步伐尤其欢快,币欢声笑语的公鸡叫一般的嗓音尤其高亢。
有一回中午,我和清、三吃完午饭后,她们去了小店买零食,我快速地回教室看《南方周末》——在我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受到班主任德老师的忽悠,和三一起订了一年的报纸,阅读量太大空闲时间太少导致我每天中午都像母猪进食一般吭哧吭哧地暴风吸入南周报纸。就在我“吸入”的时候,清跑来问我:“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那种亲嘴猪玩具?”我点点头,紧接着她说刚在路上看到琼和币两个人就像亲嘴猪一样,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侧着撞,撞上了以后又迅速弹开,但又演得好像两个人中间有弹簧拉着一样,又慢慢靠近又弹开。听得我忍不住咿咿呀呀乱叫。
犹记得高一的英语老师大宝(小宝是化学老师,我的另一个舍友毅是英语课代表,就很嗑这两个男老师的cp)有一回布置作业写adventure,我就以琼和币为原型编了两个名字,Joan & Susan的后山奇遇记。
高一结束后我到了二班,琼同学就坐在我身边,从那时起我和清就不再嗑这对cp了,可能是距离产生美,近距离产生丑,又或者是在眼皮子底下不敢轻举妄动。在高一期末考试前,我还给琼打过恶搞电话,清就在一旁旁听,我随便捡了个班上男生的名字,自称是瑶。我在打整蛊电话这方面有先天的优势,因为我听上去像个男的,电话里听上去尤其像个男的,有次清特别害怕地跟我说她爸打电话到我们宿舍,结果是个男的接了电话。我震惊:“放屁!中午明明只有我在宿舍接了一个电话!”总之那次给琼打电话,报完家门后另一头就空了,好像人都浩浩荡荡地冲去找瑶了。因为我们的宿舍门口都贴了床号对应人名。
直到毕业琼同学都不知道那天打电话的人其实是我和清,当然负责交流的是粗嗓子我。
说到这里我想补充一下,我其实是一个善变的人。小时候迷信星座,以为这是典型双子座的做法。我经常上一秒笑嘻嘻,下一秒大哭大闹。比较典型的是初二某次要参加一个英语比赛,正式比之前赞助商拉我们去模拟,会有外教点评指导。说实话我一直都不太擅长演讲比赛,但因为急着把成绩变现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参加,每次我都是把稿子背熟后挂着尴尬而不失有礼的微笑一口气背完。那天也是这样表现的,还算凑合,外教竟然还说我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我爸妈那天带我吃完午饭后,我说我想去看《X战警:逆转未来》——在那附近就有影院,我们冲刺到大堂时,最近的一场已经开始了,我们只能很遗憾地又乘电梯下楼回车子里。那一瞬间,饼干掰一点给别人就会不完整、差一分就能拿到满分、如果能看上电影今天就是完美的一天,类似的情绪统统堆叠起来,我妈说我没必要这么沮丧,但我一怒之下就是乱哭乱叫。
我们宿舍四个人的关系其实不赖,除了我和清,总是认真学习很少运动、致力于减少出汗机会从而节省出学习时间最后因为淋巴循坏问题得了我们说不上名字的怪病的毅同学其实呆呆萌萌很可爱,冬天经常叠穿三件套头衫,帽子套帽子套帽子,清总是主动给她整理帽子们,毅同学后来留在3班去了文强班。另外还有年纪最大的斯同学,性格很好很温和,床上有一个北极熊公仔,她把它当孩子养,名字叫小polar。在高一快结束前,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明确分班选择,我和清选物化,毅选政史,斯选物生。有一天午饭后在宿舍拿零食去教室,我夹在清的床和柜子之间,突然就对同我一样被夹在这个过道里的斯大吼了一句:“反正马上就要分开了再也不会相看两厌了!”
但事实是我们从来没有什么间隙,每天白天学夜里学熄灯后只有毅才会学,还总是被舍管阿姨逮着,我们另外三个人熄灯后就嘻嘻哈哈,也老是被舍管阿姨抓获。我从来没有觉得斯有什么让人看了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行为,恰恰相反,斯人挺好的,性格也很讨喜,她和清和毅都是二中初中的,她家长也都很好,爸爸长得还有点像张丰毅。
在我喊出那句伤人话时,在场的三个人,除了我和斯之外还有清,清也傻眼了,我也有点懵,所以立刻佯装气鼓鼓的样子逃离现场,非常对不起舍友们。
回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我们没花什么力气就混熟了。在第一次周末,清妈妈组织四个家庭一起聚餐,我从头吃到尾,她看了对我的食量感到很震惊。而后来让我震惊的是,原来即便在同一所高中,不同班级不同楼层的话,碰上面的机会也那么少。
上高二前的暑假,霆同学加了我QQ,起初我还有点狐疑:他要找我讨债吗难道?八月,主要由提招班家长组成的家长委员会组织三个强化班在党校补课,某天排队去餐厅吃午饭前,我们看到一班班主任胖胖的敏老师正拉着霆在单独训话,我们班带队班长霞经过后便用很欠的语气大叫:“天呐敏好高啊,竟然看上去和霆差不多高。”
霞其实一直很羡慕霆的身高。他的欠言欠语一般都是针对老师的,比如我高一时的物理老师强主任,教课风格玄乎其神的,远不如提招班女老师东哥教学水平高,霞背地里评价强主任装逼的很。德老师高一时也教过二班政治,高二时德升任主任,霞也贱兮兮地跑到他面前字正腔圆地大叫“德主任好!”还有一个教物理的电副校长,总是拿有幸教过的那个数学奥林匹克金牌得主教育我们要这样要那样,他说过的很讨J的一句话是:“我认识范小辉。”又或者是他曾与范小辉切磋交流过的言论。霞认为这种话很倒贴,他认识范小辉,范小辉难道认识他吗?难道刘雯和Jennifer Lawrence真的是我“大表姐”吗?
在霞吐槽完后,队伍离敏老师渐行渐远,清拽了拽我的袖子,我会意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她问有没有被霆加QQ,我说有,我们共同表达了“吓死个人了也不知道这男的想干啥”的心态。
然而实际上我仍然有在肖想,比如我把他的备注改掉以免被发现异样,周末时我有一嘴没一嘴地问他他选的校本课程里电焊、锯木头什么的好不好玩,他也有一嘴没一嘴地像模像样回答,但我实在接不下去。很快我就发现其实霆同学刚交往了女朋友,在先前元旦文艺汇演上做过主持人,高二三班的班长灵同学。灵肤白丰润大长腿,经常扎着干干净净的花苞头或者大光明,额前一丝碎发都没有,看到这样的漂亮姑娘会忍不住激发起我背诵《诗经·硕人》的冲动。
在我还不知道霆女朋友是谁时,我只摸查出来在QQ空间和他互动亲密的一个账号,我顺藤添加了一下,对方戒心很高,加上后就开始连环质问我是谁我要干嘛,我也不敢回,结果她很善良地也没把我咋地。
有时在体育课上,我会故意经过他们周围,听到他们倚着拦网讨论什么时候打电话才不会引起灵父亲的疑心——通过灵的社交账号我得知原来她有一个亲姐姐,老来得女的父亲对两个女儿都管教得很严。
直到我高中都毕业了我才知道原来灵父亲所有的企业和我爸打工的公司有类似的环保要求,所以在合规方面两个行政相对人也有很多交流讨论,某回过年前灵父亲突然到城区我家来拜访,提了一礼盒贝蒂斯橄榄油,两个人在沙发上聊了很久,我从门缝里看到灵父亲,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比我爸老(论生理年龄确实如此),心想:啊,这就是吓了霆同学两年的“怪兽”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二刚开始的阶段对于我而言没有那么好受,九月秋水至,从高一楼搬到南面高二楼,我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远处一座山,山上好像还有根柱子,连着好多电线,下雨天雾蒙蒙的,那个山就会看上去比较有仙气,不下雨的时候电线柱子就好明显,眼镜配足度数的我有时还能看见林间有光秃秃的上山路。直到2021年春节就地过年,全家人无所事事跑去爬山,我才知道我看了一段时间的电线柱子的近况如何。高二九月的心情,我当时无法理解,医生说可能是双相发作的抑郁阶段,我觉得学习(特指:数学、物理)也很难,物理做单摆实验笨手笨脚的还被老师骂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生在那个阶段的事,在新班级里感觉没有从前那么如鱼得水,做事很束手束脚,整得跟林黛玉进贾府似的。有一天中午午睡,我头偏向右边,但怎么睡都睡不着,也可能我当时没打算睡,我只是做作业累了暂时歇一下,眼镜都没摘就没趴下闭目养神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后门口坐着一个男生,戴眼镜,脸部线条犀利流畅,左手腕上有一串念珠,他在做作业,做得专注出神,重心倚在右边,整个躯干都不自觉地微微旋起来,估计是找到解题点了才那么兴奋,整张脸都向左前方显露出来,我看着这张陌生的脸想他是谁,怎么开学这么久了我还没有把班上人认全……不对,没开学前我就认得差不多了,更何况怎么会有这样的帅哥逃过了我的魔爪?于是那天午睡我就香甜地睡去了。
起来后马不停蹄地上了三节课,那之后是体活课,又要去排练运动会入场式了。那年运动会搞得跟奥运会似的,不同班级是不同国家,我们班就是爱尔兰,谁还给整了面绿油油的旗子,并分配给了我扛旗的任务。我们班最高的女生是勾副班长,她要举班牌,顺次下来就把举旗子的重担交给了我,但是我非常心虚,因为我一向有点贼眉鼠脸,含胸驼背;可能是我踢皮球的能力太烂了,这个烫手山芋就砸在了我手里。因此,每次排练我都很抗拒,这次体活课前我也赖着拖拖拉拉,教室里的同学都各自上储藏室拿了道具走得差不多了,我还在清座位旁耍赖。
这时,我们的朋友颜颜来了。颜颜是一个长得就很宅男的温和胖子,“温和”指他其实没有超重,但是看上去圆嘟嘟的,胖得很委屈。
颜同学一脸兴奋,一看就是带着八卦来的。从他这儿,我们得知有一个一中初中部的和一个二中初中部的毕业生在一起了。
在清的逼问下,颜不得不摒弃借代的称呼,换为更具体的指称。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得知原来午睡的那剂镇静安眠药叫猿,而猿同学就是我和清整整高一一年都没有把脸对上名字的那位羽毛球班队队员,除了猿以外只有币同学是我们对错名字了的,“X一搏”根本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个擅长踢足球的文科班男生。
得知猿和锤的恋情,对于我而言是重创。那人家俊男靓女般配得很,我一个妖怪还能有什么意见吗。那种还没有恋爱就失恋的难以言表的忧伤缠了我几天,我一度纳闷为什么连着看上了两位同学,连着两位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了单,我可以拿这个flag属性商用吗……
我最自卑最难克服的一点外貌障碍倒还不是牙齿不齐,也不是眼睛小,塌鼻子也可以往后稍稍,皮肤黑倒也没有那么伤人,最伤人的是我腿粗。我在家的时候,我爸总会抱怨我遗传了他们家的大象腿。那次运动会让我最难应付的也是班服,文艺委员选了短裙,我看了就觉得压力很大。说到运动会讨论入场设计时,我在网上检索到爱尔兰有斗狗的传统,于是在班级群里和旻疯狂斗图,我用我的狗表情包碾压了她,从此以后她就不由自主管我叫“狗儿”。
到了既定运动会的那一天,尽管外头在下雨,学校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还给我们发了雨披。在教室里等候时我就很紧张了,我当时的座位在最北侧靠墙一列,我贴着墙蜷缩着把头埋到桌肚里抠抠弄弄,仙同学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冷不丁讲了句:“飞姐,你的腿好白啊。”这话听得我心里毛毛的。他说完了就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心里发毛。那时举班牌的勾同学正在往脚后跟上贴防磨贴,她为了今天特意穿了一双PUMA的小白鞋,鞋头还是皮面的。我看了都觉得心疼。
我们穿着塑料雨衣浩浩荡荡地下楼,在一楼等了好久又是等不来叫停的指令,到了时间,我们又轰轰烈烈地往操场走,一边走我心里一边想起了敏老师吐槽我们雨天开运动会:那是“一幅烟雨牛鹭图”。运动会是拉了赞助的,灯光五颜六色,但我啥都看不清,因为雨点子噼里啪啦地闪花了我的眼,我那时只觉得“斜风细雨好想回”,但另一方面我受到前方勾同学的鼓舞,于是盲着眼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冲到一半大喇叭里终于传出了开幕式终止的号令,我们兴高采烈地往回走。
这混乱一幕,被我写进了不久后的月考作文里,主题似乎是关于青春,关于“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我先写正式运动会开幕式看似风风光光,都一切看上去都像学、商勾结,少年人看似是主角,但实则只是表演的傀儡,用现在的话来说“气氛组”,一切只为了营造一种校园文化欣欣向荣、企业商人热心公益、城市风貌一派祥和的氛围,但事实如何呢?在灯光上砸了多少钱,有必要吗?(当然,这都是敏老师课上讲的)可真正让我感受到少年心气的,反而是正式运动会前那次风雨夜,学生们冒着雨也要往外赶,看似是和“岁月号”遇难学生一样不得不指令不敢作为,但实质上,我们在勾同学的带领下往外冲的动机是制止校方以天气为由取消运动会。虽然现在看很幼稚,但是当自己变成热锅上的蚂蚁时除了团团转也没有什么高招,只能用自己的行动去抗议。少年真的很脆弱,除了以卵击石啥也不回。但如果我们连游行、连表达的机会都不把握,我们也只有装老成的份儿了。
一群盛装的年轻人在音乐声里淋着雨往教室跑,这一幕很像是拍惯了MV的导演的电影里会有的滥俗镜头。
回到教室后,得知食堂供应姜汤的事,去食堂喝姜汤的去食堂,回宿舍换衣服的回衣服,其余的留在教室直接开始自习。我忘了我那天晚上干了什么,我可能是趁乱偷偷掏出手机拍下了猿做作业的样子(平时教室里不准使用手机,运动会是一个例外)。他穿着白色的长袖班服,伏案写字,看上去很踏实,也让人倍感放心。
那天自习没有自习到很晚,校领导大发慈悲提前就下课了。我的舍友清那天晚上一早就上床脸红扑扑地开黑,明明没有喝酒,但她表现得醉醺醺的,她打完一轮后,我和卜就跳上床和她疯狂合影。
之后是国庆假期,假期第四天我去见了初中同学臬。臬是女生,中学那会儿和我差不多高,现在比我高,一直比我瘦,在二中艺术班,她是美术特长生。那天主要是去还她书的,我先前问她借了本某欧美同志网红的memoir,那天又问她拿了本The Price of Salt,就是《卡罗尔》的原作。那天另一个议程是和她看《彗星美人》,看完了以后我同她说我们班上有一个男生有一点点像希斯·莱杰,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她自然要问我有没有照片,我拿出那个雨天偷拍的照片。她看了就无语了,又小又糊,这谁看得出来。
在国庆假期倒数第二天晚上,我睡前玩手机,越玩越心碎,感觉有很多话想说,憋着又好难受,于是我使用了QQ悄悄话功能(现在这个功能下线了,互联网里没有记住我狼狈的样子)我先前加了猿QQ,开启黑屏悄悄话模式,他就不知道来者何人。我跟防炮似的打了一串话,交代了首先夸他帅其次表白最后祝他和女朋友天长地久的三点要旨,心满意足。发送后我赶紧把手机锁上屏,跳下床把它拿去充电,电量快被我榨干了。我连好充电线,解锁手机准备关机时,就看到猿发来“谢谢”二字。那天晚上我泪流满面地躺在被窝里,我知道那两个字可能不是猿本人发来的,但我近似透明的存在感还是因为这微弱的关注而抖得七零八落近乎破碎。
打那之后我觉得我终于能放下对猿的感情了,也有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抑郁状态暂告一段落,我又开始回到狂傲模式。
国庆一回校就是月考和周末的运动会,运动会我几乎不参加任何项目,在我初中时还参加跳远、跳高之类的项目,高中我的运动能力一再退化,所以我基本上就和清、三一起逛吃逛吃。猿的女朋友锤同学是跑步健将,主要跑100米和接力赛,400米也跑。羽毛球比赛要求每班两男一女,我班是勾同学、币同学和猿,羽毛球比赛是提前进行各场小组赛,最后运动会当天比决赛,我们班提前就被淘汰了。清带我和三去看决赛,我们蹲在一旁看球时,与决赛擦肩而过勾、币和猿三个人站在门边虎视眈眈把他们踢出局的对手一班。除此之外,猿还要负责跳长绳比赛中的摇绳。
运动会结束后我爸来接我回家,回家的路上我开始在B站看起了电影《时时刻刻》,打那之后我把一腔热血花在了读伍尔夫上,虽然我只读了本日记、《普通读者》《达洛维夫人》《到灯塔去》《雅各布的房间》,但她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那段时间的周记里隔三差五就在引用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名言。
我当时还不知道后世猜测伍尔夫患有双相障碍,只是一见钟情她那种不着痕迹的想到哪里写到哪里的随意风格,并试图苦心经营如法炮制。
那年圣诞节前后我在看《罪与罚》,同样被后世怀疑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俄国著名拧巴文学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代表作之一,拉斯柯尔尼科夫的独白我特别喜欢,字字句句都仿佛在说我的心声,杀人犯和妓女的cp吧也不能说是双向奔赴、互相救赎(用这样的话形容这部作品感觉我是在挑衅,其实我个人特别讨厌这八个字),我觉得他们是被社会造就的烂人,是被社会逼迫杀人卖淫的烂人,他们的烂是时代的烂,但是时代的烂落在个人头上就是巨烂无比。对于另一个烂人而言,阅读烂人的故事有很好的缓解治愈效果。(2022/2/25批注:现在来看这段话我似懂非懂,可能我是在通灵状态下写下这几行字的orz)
十月之后的事,我在先前也详细写了,我突如其来地进入了灵感迸发的状态,迅速写好了英语剧的剧本,如火如荼地筹划排练,当那天下午猿站在我面前问是否还有角色可演时,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我没敢把普通话说得太标准,因为我深知一开口我的声音就会颤抖,所以含糊地做出了回复。
我心里当然怀揣过一丝丝希望,好奇过猿同学为什么主动来找我,甚至演龙套也一口答应,放在良工苦心的虚构作品里,这似乎是双向暗恋的伏笔。但作为一个普普通通且有自知之明的人,大胆假设必然要经过小心求证。(2022/2/25补充:不然就会像瀚一样沦为清口里笑柄。)
排练的过程中,我对猿的态度很恶劣,和我一贯面对暗恋对象秋风扫落叶的作风都吻合。我确实是不太知道怎么和有好感的人相处。但我确实也很感动于猿的配合,甚至在我满心觉得他肯定去打羽毛球了的时候,他却安安静静陪我们一起找空教室跳窗进去排练。而我笨拙的言语丝毫无法表露出我的感动。
某天宿舍夜聊,清同学洗好脚擦脚时跟我们说,高一话剧社排《雷雨》,在全年级范围内招募演员。“你们猜,除了屌王,还有谁去面试周朴园了?”
清公布答案是猿,原来猿确实是一个很喜欢表演的人。破案了,我心上悬着的石头安全落地。
现在回想起来我有必要在表演结束后给每个演员写一张明信片以表感谢,可是我当时没有这样做的原因是我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霆同学身上。这种心境变化也有可能与我的病情有关,when I am down and, oh my soul, so weary(一言不合就开唱,老音乐剧迷了),猿之于我就像抗抑郁药,但是当我爬出低谷,哦,这种自信,让我完全不把治愈猿放在眼里。
当然,还有一个因素是猿的恋情。在国庆后的一周,锤看到了我那条茶里茶气悄悄话,愤愤不平回复:你谁啊你?当我看到这条时,心情倒没有什么波动。有时在教室里我也会留神,比如课间时锤会拿着数学作业去问猿,就我所知,锤的数学非常好,且比起问别人她更喜欢自己钻研。猿完全没有领会到她这层好意,保持着距离一板一眼地在草稿纸上演算,根本没有把握好良机。(2022/2/25补充:哈哈哈哈再感慨一遍,太virtuoso了!)
具体锤和猿分手的时间点我不清楚,但至少十一月末十二月初时他们还在一起。十一月底是猿的生日,在那之前某次体活课,锤就在用教室电脑逛淘宝,给他挑礼物。
我毕竟没有蕉同学的勇气和蕉同学的资本,到了来年猿重新单身时我也没有勇气接触他,甚至在QQ上光明正大地找话题都做不到。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追猿,因为我在各方面都比不上锤,这种暗地里的较量让我败退下阵,只敢老实巴交地做个局外人。(2022/2/25批注:如果有小朋友看到这一段,我想说“爱情无关比较”,我们要做自信的小狗,昂首挺胸爱人;如果我连在喜欢的人面前做自己的勇气都没有,那么我就没有资格要求任何人love me the i am)
那段时间我和一班的时同学关系好。其实我们从高一时关系就还行,高一时三和时是舍友,在215,我们隔壁。但清和三关系比较好,我和时走得比较近,即便高二分班了也还是如此。十二月中,艺术节那天我们去stand by英语剧比赛,当天早上我莫名其妙胃痛了很久,但我灌了点热水镇住痛觉,忍着痛搬着道具带着人走了。最后表演效果是很好的。
表演完后我和时乱逛,有一个摊位插了音响在放《前前前世》,音乐声响了又灭,灭了又响,我总是在人群中一眼看见灵和霆,心里不由得黯然神伤一会儿。不知道也没关注猿去了哪里,好像是去羽毛球馆打了一下午的球。
那天是周六,天气格外好,可能是因为大多数工厂双休日都放假了。下午回家的路上,还是我爸接我,我在车上收了清的朋友酸同学帮忙拍的表演时的照片,发在QQ上,象征性地感谢了所有演员。晚饭前我独自跑去看了《你的名字》。
曾经有位老师找我谈人生,建议我多谈恋爱少暗恋。“不然,被问起情感经历,别人说我谈过几段恋爱,那谁、那谁和那谁。”接着她像模像样地开始表演,“你只能说‘我暗恋过很多人,你听我跟你细细掰扯……’”当时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觉得那一幕看起来确实有些滑稽,但经过亲自实践后,我发现把收藏的每个暗恋对象翻出来,洗一洗,晒一晒,拾掇拾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荒唐尴尬。
五、我的学习生活
考虑到是写高中生活,不能太不务正业,以前看校园文或这个题材的电影就爱抱怨:这里面主人公怎么都不学习的?
然而我自己也完全没提学习地写了三万字,但这并不能说明学习不是学校里最重要的事,或者学习是学生最不想干的事。说老实话,我高中学习很拼命很刻苦,一度身体都要累垮。高考失利后没有选择复读的主要原因是我怕再读一年我的眼睛会瞎,我的眼睛很敏感,到现在我都不敢画眼线,高中阶段经常不自觉地流眼泪,说着话就流眼泪,打个哈欠眼泪也能哗啦啦地流。时不时睑板腺堵塞,眼睛里长痘,泪河也很低于正常高度。
高中还没有正式开始前七月份的分班夏令营,为时两周的填鸭式教学,旨在测试哪些学生适应能力强,我就抱了十二万分的拼劲,经常逮住老师提问,中午午睡也不敢睡,晚上回了宿舍还在背a puma at large及后面几篇课文——我当时太想进3班了,如果让我进普通班,那么我完全无法适应这种身份上的落差,我已经拥有privilege太久了,我真的很难轻松放下这种成为好学生的执念。从我一年级第一次认识到好成绩、高分、靠前的排名可以带给我老师的偏袒、父母的表扬后,我就一直工于此。初中时我隔三差五就考年级第一,年级前一百名组成两个培优班,每周五下午进行补课,我从来没有掉到过第二个班去。中考前的提招让我觉得第一次遭遇了无论怎么努力都赶不及了的绝望感,整个高中三年都在试图教育我,人是有极限的,人不是全知全能的,就像古希腊神话中的很多悲剧都源于对神灵的不敬,人如何接受自己的不足,放下妄图成神的奢望,才是对自己的解脱。
分班夏令营是我的第一段住宿生活。睡我上铺的炮同学,报到时就和我打招呼,自我介绍是同个小学四班的同学,我毫无印象,但是假装想起什么似的激动地和她相认。她经常大晚上地在上铺吃薯片,但身材仍然很纤细。夏令营期间家长隔三差五会来送补给。我妈就拎着乐天免税店的大袋子来过好几回。炮同学有一次刚送走妈妈,就同我说她很担心她妈会在回去的路上出什么事。
有一次我妈给我送东西,她跟我交代好所有事情,比如她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红心火龙果,建议我尽快吃,比吃冰淇淋还爽。紧接着天空中赤焰般的颜色越发浓烈,我妈生怕有暴风雨快速地撤退了。尔后我看着狂风骤雨心里也只擂鼓,想着我妈能平平安安回公司吗,会不会淋成落汤鸡了。当时我隔壁寝室的氮同学抱怨鞋子让雨打湿好几回,氮和我是初中校友,我们妈妈比较相熟,夏令营期间她妈妈正在分娩二胎——我没怎么淋过雨,唯一一次是吃个晚饭的工夫被拦在了食堂。横竖雨等不停,我冒雨冲回宿舍,听到有个舍友葛同学在放Kacey Musgraves的歌,我特别高兴,上蹿下跳,我和家里人通电话时他们都听出了我声音中异样的兴奋,我说,没什么的,只是听到那谁谁的歌我太开心了,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手。
我最喜欢她的旋转木马(Merry Go ’Round),而当时作为一个小镇青年,我的目标也确实如歌里唱的那样,我想摆脱一成不变的命运。
高一第一个期中考试,我误打误撞考了班级第一。高中的强化班里一山更比一山高,每次考试后的排名都是重新洗牌,我的成绩完全是意外。但是德老师还是抓了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在家长会上发言,另外两个同学也有其代表性,但我完全是作为榜样被拉过去分享学习经验的。我说,在走路的过程中也可以复习课堂内容,复盘难题解题思路。清妈妈把这件事告诉清,清反问我:你真的这样做吗?
我:“那当然没有啦!”这些话说出去只是应付德老师的。
但期中考前我确实在楼梯上狠狠地摔了一跤,结合当时的生物知识看,好像是小脑出了点问题,我不理解:用脑过度会影响小脑功能吗?
高中里我最讨厌的作业是考试前的复习,因为怎么复习都复习不完,该看的资料从课本到习题册到错题集到笔记,绵绵无绝期。根据我的病情来看,我学习认真其实是有一点钻牛角尖,如果看不完就心里感觉很不踏实。
在我的学习生活里,另一个重要的环节是化学竞赛。可以说,我高中的旅游全得益于竞赛。
首先,竞赛科目选择定于高一上学期,但是竞赛只有一班、二班同学可以参加。大多数学生第一次接触化学是在初三,我也不例外,初三化学才学了半年多就去考“金钥匙”比赛,拿了一个很好的名次,激动得我妈以为我是什么化学奇才。这个奖项给了她太多的幻想,以至于前两个班选竞赛,她执意要求我也去听化学竞赛课,还给我借来了教材。在这方面,我妈异常地支持,让我都不好意思说不,于是每周日下午我翘了自己班里政史地生的课,去听化学竞赛。听完化学竞赛,回来还要补一下午的政史地生。
第一次去竞赛课的路上,我坐在车里心情就很不好,我揣着书和笔袋找了教室角落坐,但是听课的只有二十人不到(大多数人都去选数竞、物竞,化竞是被挑剩下来的那个选择)。花花老师就招呼我往前做,平心而论同学们都挺友好的,其中有我的幼儿园同学兼初中同学湘(虽然我和他不是很熟),还有我的小学隔壁班上的尔同学,还有后来莫名其妙和我很熟的仙同学(虽然现在我们也不熟了),还有勾同学、柠同学,大多数同学课间会聊天,我就一个人缩着,感觉不赖。
第一次化竞课讲的是微观结构,s/p/d轨道什么的,我听了三四个小时后头昏脑涨,带去的笔记本几乎用掉了三分之一,虽然头痛,但敌不过学到新知的刺激,晚饭后有人好奇问起化竞课上讲了什么,我开心地抓着对方说:“完全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你听我说原子分子结构……”
到了那个学期结束,花老师最后一堂课给我们分发寒假作业时我已经完全适应了那种蹭课感。且当时仙同学因为在追我的舍友清同学的朋友酸同学,莫名开始示好我。我甚至飘飘然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到了来年春末是化学竞赛选拔赛,高考难度,所有强化班的学生都会参加,学其它竞赛的学生如果这一轮考试考得好也可以考虑去南京参加夏令营,也有可能拿到奖项。期末后去南京夏令营是第二轮选拔赛,入围后可以参加江苏赛区决赛,同时也是全国初赛,我们叫做“国初”。国初基本上就是征途终点了,我们那一级除了一班大佬欣同学有希望参加决赛(最后好像还报送了某化学专业很好的老牌985),其他人最好的结果就是拿假省一,这样就足够去报东南等学校的自招、综评了。
这是我偷拍的课件,讲微观结构/原子轨道部分(名字是我编的,我已经生疏了(侵删歉,跟我说一声我会删的)第一年夏令营我们没有被分到南师大,而是在中华中学,一个宿舍特别好的学校,食堂也挺好的,除了辣椒放得有点多,我上了大学以后碰到那所中学的毕业生也还是会拿他们的食堂套近乎。同校的另外五个女生刚好是一个房间,我和两个省锡中的、两个梅村的一起住。那段时间我的人际交往完全降到0值,什么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上午、下午听课做笔记,晚自习刷真题。饿了会去小店买零食,那是我第一次买nabati威化饼干,从今以后我每次想找解压零食都会不由自主想到这款黄包装威化饼。我的舍友们中午会午睡,我提前从宿舍出发去上课的礼堂,那段时间用的听歌APP是虾米,最爱听的是一首指弹的恋爱循环。课程安排很离谱,按有机、无机、分析化学等等目录上的知识点顺序排课,老师自己都抱怨:“这些内容给本科生讲要讲一个学期,32课时,给你们就讲一上午,这让人怎么讲?”也有个别几个青椒讲得很好,我至今都还记得亲核加成、亲电加成的机理,那个男老师是拿小三上位的韩剧剧情解读的。大多数老师都只是讲讲故事,比如讲结构的老师讲到准晶,浓墨重彩地讲了一大堆鲍林陷害后生,鲍林的门生如何冲进谢赫特曼的办公室,把莱纳斯·鲍林的著作扔在办公桌上,大喊:“世上只有两种物质,晶体和非晶体!”——老师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多年后谢赫特曼在南京一所大学发表演说时,霸气地说道:“I win, he lose.”(不知道是谢赫特曼还是讲课老师英语语法没学好)。
当时我每天晚上就坐在花老师女儿前面刷题,她在看纽伯瑞儿童文学奖获奖作品系列丛书——很亲切,我也是看着这套长大的。那段时间她在看《时代广场的蟋蟀》,老是被蚊子咬,一被蚊子咬,花老师就可了劲儿地给她喷花露水涂无比滴。
有时白天不用上课,我们还在教室里自习,学校里正利用假期时间装修,太阳晒得刚上过漆的栏杆一股刺鼻味,仙撒娇嚷嚷着喊:“楚同学,快运用你的化学储备想想怎么才能把刺鼻物质反应去除掉。”
楚同学是一班的一个白净的男生,他哪里知道,只能逃。
那段时间我一点都不紧跟时事,有一回课间后面的同学在说南海仲裁案的事,我全然不知,打开微博才发现已经被那几个“不”刷屏了。还有一次右边有几个男生在讨论,我捕捉到关键词“yáng yán”,还以为是在说什么氧正离子的盐(太离谱了吧),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阳炎project”。
我们高一一年就学完了高中化学知识,夏令营的内容都是大学知识,我每天学一点忘一点,做题啥都不会,只能迷信“高中知识的自然生长点”,到考前一天我意识到看也看不完了,不如就祝愿明天在考场上能自然生长、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一些知识点出来。
次日考完我们才有时间和高二学姐加了QQ,大巴车载着我们往回走时先去了趟扬州,把还要继续考数竞的同学送到考场周围的酒店。我们被这些学长学姐连轴转的精神鼓舞了!
回了家以后没几天我就去学校里补课了,因为1班2班的进程非常快,我们原先班级的教学进度远远不及,所以安排东哥和花老师再补课。我非常害怕物理,在南京的最后一天等大巴时,我和尔同学说给你讲一个鬼故事,我马上又要被抓去补课了,东哥上课。没有人get到这个笑话,除了我。就是在这次补课阶段,我慢性阑尾炎发作了。那天晚饭后我虚弱地给我爸妈打了个电话,他们表示马上来接我。我回教室整理东西,整理半天整理不完,还在担心我没有带手机会不会联系不上,神志不清了好一会儿直到我妈来了。我妈先感叹了一下说我怎么坐在空调口下面,然后拿着购物袋揣了一包东西就带着我走了。我们去了我妈认识的一个老中医那里,老中医给了我两个选择:1.开刀;2.挂水消炎。那我肯定不能开刀了,因为在校补完物化,还有家委会安排的党校补语数英,如果开了刀,可能不仅补课去不了,连国初都去不了——当时夏令营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我竟然是高一里唯一一个入围的女生。
挂盐水那晚,我匆忙拿了本薄书去诊所。挂水时无聊,老大爷问我在看什么,我答《中国小说史略》,大爷哦了一声:“鲁迅的啊。”接着他似乎想起什么,又问我:“过XX还是校长吗?”我摇摇头,说老早就不是了。老中医说:“我们以前上学那会儿,管他叫‘过大头’,因为他头大,然后我们一天到晚打他。”
我回学校后立刻把这个故事告诉了清,清竟然还为过校长感到了一些委屈:“为啥打他?”
那回补课,清、三和我住一个寝室。同时在学校的还有新入学的分班夏令营的学弟学妹。其中有个弟弟小时候住我家楼上后来搬走了,初中时学素描又碰到了他,他当时画得是全班最好的。
每天晚上我们还是照常夜聊,也照常提防舍管,每当听到阿姨的声音或者察觉手电筒的亮光便噤声。后来我们发现是我们自作多情了,阿姨根本不稀罕管我们,她只需要负责夏令营的小孩儿们早睡即可,对于我们这帮老油条,她完全不在乎。
于是我们放心大胆地唠嗑起来,清某一天晚上给我们讲《原来你还在这里》的情节,三和我被深深地震撼了,三忍不住感慨:“有毒吧?!”我接着道:“老清快闭嘴,再这样下去我们要成华东区最大贩/毒团伙了。”清不甘:“那毒枭也只能是三。”三:……
于是我们就成了“毒枭与她的喽啰们”。
后来去家委会的补课非常轻松,感觉都没怎么有在学习,比起璋老师讲的数学课,我更记得有个人品爆发考到上交密院的学长来给我们讲经验,学长长得还挺俊,给我们讲完就直接出门找蕉同学了,听说他们以前是一个拉丁舞班上的。给我们上英语课的大宝老师,老师给我们看《微微一笑很倾城》,很辣眼睛,最后一课,他无知识点可讲了,就说不如我们来唱歌跳舞吧。很多同学都表演了才艺,以庆祝大宝老师讲完了。大宝:“怎么都是原2班的同学呢,就没有3班的同学表现一下吗?”
正常这种事儿也不会轮到我,毕竟我唱跳全废,但当天能歌善舞的颜和清不知为何都羞涩了起来,但大多数同学还一脸期望地看着他们,非常尴尬,于是我跳了出来,站上讲台,英勇地开始唱Yesterday Once More,不幸的是起高了,第一句就破音了,于是我换了一首《轻松熊》,这个就是《葫芦娃》的调子。[4]教室灯光很昏暗,折磨了我很多天,做作业都做不痛快,但昏暗的灯光也架不住我看清了台下同学震惊的神情。这就是我在新同学们面前的首秀,奇怪歌谣演唱者。
那之后在正式开学前又去了一趟南京考化竞国初,和两个陌生学姐住一屋。她们高一时主攻化竞,后来又学数竞,所以高一时参加过夏令营了,那段时间就用于数竞夏令营了。所以一直到国初比赛我才见到她们。带队老师是上一届的化学老师而不是花老师,当天晚上她带我们去吃烤鱼,饭桌上,我和仙还有其他几个低年级的,战战兢兢,缩成一团,除了狂傲不知羞涩为何物的欣同学,他吃得很开心。
晚饭后,我足智多谋的学姐们把梳妆台搬到了床前,我们坐成一排开始复习。到了晚上我真的很困了,但她们还在笔耕不辍。其中一个学姐发现自己一份材料忘带了,正指挥妈妈拍照发给她看。在这样的氛围中,我不好意思说困了想睡了,只能跟着她们一起学习。直到学姐们都困了,我终于睡了。
第二天考试我啥都不会,但这在意料之内。开学后,又过了很久,成绩确实不如意,只是省二等奖。但事实上,这个奖项是这样分的:夏令营选拔赛没入围的,省三等奖;国家初赛没考好的,省二等奖;国家初赛考得还行的,假省一;国初考得好能进国决的,真省一,又叫国一。
没有关系,重头来过嘛。
到了高二的寒假,我们不能在躺在家里了,要去外面上课。于是我们又去了南京,这回是住在鼓楼区一个很有年代的酒店,上课、自习的安排还和夏令营差不多,但是出入自由很多。我经常和舍友勾一起到四周逛逛,但花老师拿南大碎尸案恐吓我们,我们还是不敢走得太远。有一次我很想吃水果所以出去找了找,看到一家店,四个水果包装了卖,我看了价格好劝退。晚上和爸妈打电话时说到这点,我爸把这个笑话讲了好多遍,过年见了他妈还在说:你孙女,嫌4个苹果X块钱,所以没肯买,多抠啊。
有一次电梯坏了,我们住在11楼,运动达人勾带着我一层一层爬了上去。
那段时间正值新年前,我们上课的地方是一个宴会厅,隔壁别的宴会厅里经常传来年会载歌载舞的声音。
竞赛知识真的很难学,我那时有一个薄练习本,上面记满了我不懂的知识点,列了二三十点。如果非要学懂一点才能继续学的话,我的学习任务就会停滞不前,所以我暂且先把这些问题记下,等日后有缘在学。
培训结束的最后一天,花老师带着大巴车来接我们,却迟迟不来,我们在酒店大堂等得无聊,尔同学启动d站带我们聚众看《冰上的尤里》(现在这个资源也没了)。
说起来尔同学其实是个英语口语很好的漂亮姑娘,男朋友是同班的苞,这是个特别板正严肃的帅哥,后来去了南京帅哥浓度比较高的一所大学。但是他们好像有段时间分手了,我听八卦讲尔搬家后,苞有一天约她夜跑,两个人就又复合了。有点复杂,我不理解,总之他们都挺热爱运动的。
开春后三月份有小高考,于是那年寒假我除了补《冰上的尤里》就是看政史地生,但由于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年寒假在奶奶家我复习的考试,我都会考砸。所以我没有特别认真复习,主要把精力花在了看小四门上。饶是如此,我还是没有考到4A,政治遗憾地考了个B,在起点上就输了4A同学2分。
小高考结束后,语数外物化卷土重来。东哥考虑到自己已经把高中知识教完了,便让我们买了范小辉的《高校自主招生考试直通车·物理》,小高考考完的假期我看了《同级生》,当我痛苦地拿着即将开得我车毁人亡的直通车返校时,我的舍友、毒枭大喽啰清给我讲她用短暂的足量的周末假期补完的《人渣的本愿》的情节,听得我又是一通目瞪口呆。
自招的物理题比高考难,比竞赛简单,我学得非常吃力;前文提到的猿同学和霆同学都是学物竞的,虽然他们段位较低一点不像锤后来的男朋友惠,一手物竞,一手数竞,两手抓两手都硬,但在我看来已经很牛了。每周五晚上在五楼空教室上竞赛课,我见了物竞的人就躲着走——那时我对物理的畏惧具象地投射在了学物理的人身上。
那学期的期末都不太好应付,我们的物理都不同普通班一起考,东哥亲自出试卷。看到我们的战战兢兢,她爽朗地笑了:“就是要通过考试,才能给你们学习的动力,不考,你们哪肯学呢?”
顺利没有考砸物理给我带来了莫大的欢欣,暑假继续去南京参加夏令营。那一年的赞助商是扬子石化(其实连着好几年的赞助商都是它们),我们这一次被分在南师大,但我忘了是哪个校区了,好像和考场是一个校区。住宿条件奇差,前一年的那所中学以学生公寓著称,学生公寓里是上床下桌,家具、地板都是木质的,感觉很温馨,就像是自己家里一样(我是指我家确实买了榉木床)。南师大的宿舍楼远观就很破烂,宿舍单间里摆着三张床,上下铺共六个床位,另一边是六张挤得紧实的小桌子,根本没法做作业。最窒息的是独卫,太逼仄了,逼出了个室内设计奇才:花洒下面是蹲坑,光线还不好,洗澡的时候特别担心一脚踩进坑里。这一回夏令营我状态很不好,全程都在犯痔疮,中间还有一天因为睡前水喝多了第二天起来肿得内双眼皮都被撑实了。考前一天我们四个女生去学校后面的招待所里找花老师,除了我、勾、尔还有一个一班的女孩子叫烯醇。除了我以外另外三个同学都是第一次参加夏令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拿不到省一……
拿不到也没有办法,必须争取一次就拿下。
她们三个人都是肉眼可见地紧张,花花老师依次给了我们每个人一个拥抱。
我之前提过柠同学也学化竞,但是在第一次考试前一个月她突然向花老师提出要退出,因为她觉得数竞才是自己心之所向。事实证明她说得不错。
回到我们四个人身上,从招待所出来后我们去了图书馆。其实每天早上去上课都会经过图书馆,第一天开营仪式也是在这栋建筑前召开的。这座图书馆看上去就像一座山,直到考前那一天终于迎来了攀登它的机会。我们本来还担心没有学生证会不会进不去,没料报了身份证后便顺利混了进去,我们找了个地方就开始复习。花老师说:“你们去图书馆自习吧,提前体验一下大学的感觉。”花老师是我们高中保送去南师大学化学师范的。大概是因着花老师这句话,我下意识把泡图书馆与上大学划了钩,一入学我就马不停蹄地去图书馆,并且为其就坐落于我宿舍旁而欣喜不已。
夏令营选拔赛考的知识和前一年一样,我靠着老本过关。在南京折腾这么多天,我的内痔总算是顽强地没有依靠马应龙就消下去了。回家后没歇几天就要去杭州培训,主办机构好像叫“培尖教育”,因为这个名字和裴坚“裴成环”老师同音,我们当时还傻笑了很久。学生们把竞赛当高校的敲门砖,拔高到了几乎和高考一样的高度,这么血腥的竞争当然会吸引来嗅觉灵敏的商家。类似的竞赛知识教育企业还有很多,我大一某天吃早饭还在食堂看到警方端了某机构在某酒店培训场所的窝点的新闻。
培尖教育有化竞也有物竞,因此当时学校给了一辆特别大的大巴车送两个年级的学生去杭州,路上看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名字“乍嘉苏”。这个培训机构用了浙工商下沙校区的宿舍和礼堂,大巴到了学校后一直开不进去,我趁机看完了原文的《断背山》小说。说实话我看得很囫囵。下了车以后就是搬行李、打扫卫生、置办垃圾桶啥的。这一次的宿舍我非常满意,不仅干净还宽敞,甚至还有个阳台!就是夏天阳台有点热,so grilling,不适合待人。
那段时间上课的老师主要有曹居东、孙延波,令人遗憾的是我现在只记得曹老师的密码特长,和他每次讲课都爱挑一个同学做才子树立典型模范的做法,那一次挑中的才子是1班的瑛同学。
瑛原先也是三班的,从高二才开始学化竞,珂同学也是从高二才开始学数竞,但他们能钻研,领悟力强,反应迅速,最后拿到的奖项比有的学了两年的人还要好得多。比如我,从那个时候我开始泄气,我想有的人就是会更擅长做有的事,我使劲浑身解数把化学学到这个水平已经是极限了,再往下我也走不远了。
尔同学嗑瑛和楚的cp,这两个人自从同班后,瑛就老是纠缠楚。虽然我也是腐女,但我觉得瑛比较丑,所以怎么也嗑不起来。瑛同学外号为狗,他长得就像一只纯种的哈士奇,睿智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傻气。
另一个“研钵”老师讲过的内容中,我只记得他吐槽曲师大学生不会做实验,操作不合规,吓得招生办无论多高的笔试成绩都不敢招曲师大毕业生做研究生了。还有就是吐槽化竞比赛里的黑幕,比如X省队成绩一直一般,在该省Y大学举办决赛的那一年,X省队势如破竹,一举拿下了好几个名次。研钵:“你说,强龙能敌地头蛇吗?”
下了课就要抢饭,一群人拥到食堂,我觉得那个学校的食堂挺好吃的,有时汤类还会供应酒酿圆子,只可惜真的太挤了,人太多了。于是我开通了ofo助力奔饭,有一回我骑着小黄车往食堂赶的路上看到了猿同学,周围是我们班的同学,有学物竞的也有学化竞的屌王,我愣了一下,飞快地超过了他们。
奔饭这种事我们在高中里很熟悉,但不常干,因为我们跑不过别人。清和菊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和三都是奴役菊顺便帮我们也打份饭,一荤一素,可怜的菊同学,拿着四份饭,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大顶把饭端走的,但他真的做到了,我们每天中午能吃上热菜热饭都仰仗他。
后来菊和清分手了,我和三的饭主也没了,我们就订饭,订饭就只能订炒饭或盖浇,吃多了就很腻,但也没办法,晚饭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因为晚饭时间引流的渠道多,有的人在打球,有的人在洗头,给了我们趁机吃饭的好机会。
浙工商食堂有鸡翅包饭,我当时觉得超好吃,高三去嬉戏谷春游园区里也有卖,我看了又眼馋。
在杭州上课的位置是固定的,几乎刚上课的头一天,后排的女生就拍了拍我,问我是不是去年夏令营里我们是舍友。其实我看到她时也觉得这标致姑娘很眼熟,只是头发剪短了。没想到竟然这都能重逢,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的勾同学表示很羡慕这种缘分。我看那个省锡中女生草稿纸上写着《江山多少年》,顺口说了一句我也喜欢大风刮过,最喜欢她的《桃花债》。
礼堂没有桌子,记笔记很不方便,非常难受,脚边上还放着书包,腿也伸展不开,那种上课的环境非常艰苦,看上去不比传销教育基地好到哪里去。
晚上还要刷题,还有往届IChO奖牌得主答疑,有时还要考试,考得我全不会,有机题推反应生成物,我推的和答案毫无相似之处,每天睁开眼就推电子对如何转移,闭了眼做梦也是霍夫曼重排动画效果,醒了仙同学又跟我抽背各种人名反应:描述一下脑文格缩合反应?
我:什么文/革?
仙同学恨铁不成钢。
晚上我和勾一起回宿舍,勾有时会和家里人打电话,我就不说话地跟着。有时候会听到别的学校的学生说拿了省二就给什么奖励,拿了省一给什么奖励,一想不对啊拿省二有什么难的,再一想只有江苏省省一、省二叫法和别地不一样,遂和勾同学相视一笑。那阵勾睡我上铺,每天睡前会把腿贴在墙上搁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不等,勾有时会抱怨自己小腿粗,天地良心,那真不能叫粗,要没有那些肌肉的话,勾运动会上也跑不了100米和接力了。
宿舍里除了我们同校的四个女生,还有一个杭州姑娘汪,胖乎乎的,一来就热情地加我们QQ,她成天给我们讲自己的白富美朋友如何让后妈流产,各种狗血的故事。她总是这样结尾:“你觉得这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我也觉得,可就是发生了,唉,生活呐,有时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她明明低我一年级,但我觉得比我老成,或比我更爱故作老成。这个姑娘言语间透露着一股炫富的意味,尔同学在她不在时,意味深长地说:“你们还记得海燕(高一时提招班的英语老师)教的‘富婆’怎么说吗?”
一片寂静。
“Rich bitch.”尔同学轻启朱唇自问自答。
没人问她,但小汪兀自开始说杭州几所高中之间的battle,吵不过了就揭人老底,说不过是“杭州女子中学”嘛。小汪是杭高离钱塘江近的那个校区的学生,教学楼是每年观潮的绝佳场所。小汪有次也吐槽高中入学考试要求写出本校校友,如鲁迅。
小汪有一回出门带了泡芙回来分给我们吃,她表示如果有空的话还能带我们出去探店,那次泡芙的奶油用的是动物奶油,我一吃就吃出来了,至今仍念念不忘,明明就是在学校周边的店,但也没抽得出时间去。小汪后来学了法语,省锡中那位有缘的同学学了经管+法双学位,我学了法学,总之没有一个女生最后真的去学化学或与之有关的学科(但是有没学任何竞赛的同学后来和欣去了同一所大学学材料)。
从杭州回来后下一步是去扬州考数竞,这一轮考试过关才有机会参加国初。我爸妈没时间送我去扬州考试,我蹭了勾同学爸爸的车。考点邗江中学周围的酒店坐地起价一房难求,我妈咬咬牙给我定了一个豪华大床房。勾爸爸带我们在酒店附近吃晚饭。饭后我们开始闲逛,走着走着我想起来这就是去年送学长学姐来的地方。那年高考,上清华的三个学姐都是学数竞物竞的,也有学姐高二就拿了数竞省一,但高考考得一点也不好,去了一所我们听都没听过的学校,只有父母辈比较了解,因为那个学校毕业去做公务员较方便,就业还行。
很尴尬的是,那场考试最后我考过了但是勾同学没有。那个学期我虽然一次不落地去了璋老师的数竞课,但我从来没有听懂过。我很羡慕像娥同学那样的数痴,捧着心爱的《中等数学》期刊爱不释手,我要是能读懂一点点就好了。
数竞的考试我都是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态考的,那段时间我一点都不认真,唯一认真的劲儿都用在了读耽美上。从扬州回来的路上,我贴着勾父亲车子的车窗看一个位于宁波年龄差很大的乍一看还有点父子年上、作者确实也有别的作品写了(养)父子年上的大尺度耽美,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嗑生嗑死。甚至在里面我还看到了前段时间爱到死去活来的酒酿圆子,果然是杭州宁波一带的特色么……在官能小说的刺激下我做了一个很不负责的决定:向臬表白。
当我发出讯息后我才回过神来自己把五年友谊置于刀山火海,搞不好我就要痛失老伙计了。不知道臬是否有大受震撼,又或者她作为INFP已经太习惯于我的一惊一乍、大惊小怪——当时臬在北京六环开外的某个她评为“深山老林”的地方集训,准备清华的校考,每天早出晚归,23:30之后才结束画画回宿舍,宿舍条件比南师大宿舍还烂。我们有时晚上会扯几句聊聊天,因为不是每天都有空,所以碰上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聊。在我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吐槽中,猝不及防地掺入了我的表白,“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现出又消失,反复了几个回合后,臬说:“等我考上清华再说吧。”
臬最终没有考上清华,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幸好省考考得还行不至于没大学上,考去了一所知名纺织大学的服装设计专业。而我也识相地没有再提这个问题。事实上臬是一个6B4T的严格贯彻者。因为讨厌缝衣服她转专业去了平面设计,某次在研究“自恋”时,我提议以“普且信”为楔子研究两性自恋程度的差异及成因,她认为这是个好办法,但是她“一个男的都不认识。”
“那你高中、初中、小学的男同学呢?”
“我都删了,我会定期清理联系方式里的男性。”
我叹为观止:“那你生活在一个什么美好的没有男人的世界里啊。”
“(龇牙笑)我也觉得,非常不错。”
回到化竞考试,本来临考前还有一次南京的冲刺培训,花老师问谁要报名,我想了想真的太累了不愿再动,勾同学还有些犹豫,于是去问她妈妈,她妈让她自己做决定。勾生气极了,她教养极好,我头一次见她有心理波动,她向我抱怨她妈妈让她自己做决定、自己担责任。我听了觉得勾妈真是教育达人。
这是我的课桌一览,从左往右,蓝蓝的那本是化竞国初国决题记,北大出的,下面橘黄色的是南师大夏令营的真题,梳子是我想不出题的时候用的,虽然梳了还是想不出。看这眼镜框应该是高一或高二上;计算器只在竞赛中能用;蓝屏那个是我的步步高DVD播放机,放英语杂志的碟用的。去南师大考化竞国初那回我和勾、尔住一间房。尔那年暑假也是连轴转没停,甚至比我还疯狂。她在杭州比我们提前一天离开去北京参加一个英语演讲比赛,用她的话说,如果成功的话,她就可以“偷渡”了,评委席上坐着一些英美高校的招生官,比赛前三名还是前五名来着会当场拿到offer,尔刚刚好被挤出了那个范围,就因为即兴演说时败在了graffiti这个词上,她跟我们骂骂咧咧了好久。那次带队花老师没有带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在房间里点了外卖。第二天起来去吃自助早餐时我感觉腹部隐隐作痛,夏天是肠胃病高发季,我捂着肚子坐在同学们中间安静吃完了早饭,镇定地把自己挪上了中巴车,佯装无事发生地拿着我心爱的计算器进了考场,考着考着我就忘记了疼痛,因为精力全转移到题目上了。考完出来以后我就复活了,还吃了花老师递来的一根香蕉,中午在高速服务区吃午饭时也完全生龙活虎。回了家以后我估分,估出来考了39、40分左右的样子(满分:100分),非常激动,因为这个分数够拿到假省一了。当时刚估完我就听到楼下电瓶车刹车一声长长的吱哑惨叫,我穿了鞋子就往楼下窜抱住我妈大喊:“我考了39分!省一稳了!”你知道我妈当时的表情就是喜悦中带着惊讶,惊讶里又透着几分困惑:“怎么才39分?都没及格啊?”
在学化竞以前我是一个算扣分的好同志,但是学了化竞以后我只算我自己能得多少分,每多得一分都感激涕零得像刚收获庄稼的农民婶婶,那段时间我深谙知足常乐之道。
复习竞赛的人会被拉到高二楼顶楼一间教室,我刚把自己的化竞教材收走,又抱着数竞资料去了。去邗江中学考试时我和旻住一个双人间,考试前夜我们都复习不下去,我是压根不会,看了也白看,旻很喜欢数学,她委实是看得太多暂时不想看了,于是旻说:“要不我们来看里番吧?”我说好的。于是旻打开百度云,换着看了三四部后我们感觉有点审美疲劳,觉得活塞运动的细节部分刻画得太医疗教育片既视感了。稍后,当时还没有成锤男朋友的惠同学来了,聊着聊着我突然像喝了假酒一样跟旻说我学过日语,不等她和惠反应我就唱起了日语歌——那年春节我因为喜欢RADWIMPS,再加上背小高考知识背得想吐,我就背了一天五十音图。其实我学日语还有一个隐藏条件,是我知道猿很喜欢《银魂》(在他和锤刚交往之际,撸神雯经常拿他俩开涮,猿离开座位后,雯偷了他桌肚里一个小本子,跟我们声情并茂地朗读,热血澎湃又中二羞耻),梦想是毕业旅行去秋叶原——恭喜他,他也确实如愿以偿了——没错,我错过了和他一起毕业旅行的机会。
当天我唱歌时一如既往高音全靠吼,惠同学和我不熟,不敢说什么,旻直接跳起来让我闭嘴:“你再唱隔壁那家家长要来投诉我们了!”
后来旻发现没有带睡衣,她有点洁癖,不想直接接触宾馆的被子,于是和惠去超市买睡衣了。我不知道我单独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反正没有学习,估计是在看BL漫。因为我记得我本来在看漫画,突然一阵敲门声,璋老师在门外,我放下手机就去开门,璋老师给我们交代了点啥,可能是早饭的事,说完就走了。旻看到了我的手机屏幕,她深觉尺度太大了(不是成人向内容,只是两美型男在眉来眼去),就开始批评我:“你怎么能不锁屏就走开呢?万一璋进来了怎么办呢?……”
第二天早饭我完全震惊了,我们住的大概是离考点最近的一家格林豪泰,餐厅挤满了人,我们一点都挤不进去,边上还有家长托盘里盛满了包子、鸡蛋、粥,给小孩送过去,小孩坐在桌子上奄奄一息看着跟华小栓似的,看得我又饿又怒。最后真的坐不下,我们装了点包子、鸡蛋就走了。大队人马像春游似的向考点前进,路人看得可乐呵了,拦住璋老师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猜住这附近的老住户已经习惯这一年一度的怪象了。
那回考试我真的一点都不会了,上一轮的赛题我还可以用高中知识踅摸踅摸,但这一轮考察的竞赛知识我屁也不会。考完第一场出来后,别的考生都着急忙慌地补充能量或是调理精气神,有人在快速地咀嚼士力架,而我在暗中观察——我曾经跟我妈抱怨我不想学数竞也不想来考,我妈拿“就当积累生活经验”哄着我把我送上了去扬州的车,我在考场上就愤愤地想今后我要是不写一个以数竞为题材的BL文真是对不起我今天在考场上虚度的光阴。但今天我意识到了,如果真的要写,我得先回去复习一下数竞知识,我认为还是远离为妙,靠近数学,会让我变得不幸。
出了考场又是人山人海,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找到大部队的了,大巴车把我们直接从扬州送进了学校,有些走读生的家长(比如柠)已经等在门口,反正晚上回去也是自习,她们打算直接把孩子接走。我很羡慕地看着她们离开,自己却只能回去面对一堆亟待填满的空白讲义。旻那天状态不好,最后是被惠搀回教室的。
后来我才得知那天考试异常难,本来想冲击省队的奈同学,旁边有个好像是天一的学霸吐了,奈受到影响,没有发挥到极致,错失省队,只能准备高考。然而有一道很多人都没做出来、连奈都没做出来的题,柠做出来了。看来她当初弃化学择数学的决定没有错。一直到高考后,我爸妈才挤眉弄眼地暗示数竞有“买题”的操作。我觉得这就没必要了,人家上清华就上清华了呗,嫉妒也就罢了,也不能恶意中伤吧。
至此,我终于把乱七八糟的竞赛都了了,终于可以安心高考了。
在进入高三前,有一个重大失误。六月毕业典礼后,我就和勾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书先放到高三教室储藏室去,这样到时候搬教室就能少花点力气。当时高三教室还没清空,我们把化竞教材搬过去后,副班长勾还叹了口气,说这么多东西,到时候得怎么打扫。第二天我们再去高三教室时,发现储藏室被清空了。我们不知道我们的书和高三生遗弃的材料被扔到了哪个垃圾堆,勾问隔壁1班的英语老师筠主任,他很惊讶,反问我们:那些教室都没有清理呢,你们怎么能就把东西放进去呢?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筠主任很照顾勾,在他的指示下,我和勾还有同样资料被扔的瓷同学匆匆赶去北大楼底楼最东面的垃圾堆,我们赶在垃圾还没被运走前把几个黑色巨垃圾袋撕开,我运气好,没翻几下就看到了标志性的邢大本,其它几本也就在它附近,吸溜吸溜两下就都找齐了,瓷也找到了,就只有勾同学把垃圾堆翻了个底朝天,又翻了回去,横竖找不到。她怀疑会不会是有同学抱着收学长学姐笔记本的主意去高三教室捡垃圾,把她的资料捡走了。最后折腾了好一会儿,又惊动了筠主任,还是没能找到。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馊主意是我先提出来的,最后我却全身而退了,可勾痛失材料,而那时正是化竞的冲刺阶段。
最后我拿到了省一,勾却没有拿到。这将其置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因为她什么奖项都没有,无法参加自招、综评。高三的一天晚自习,筠主任满脸笑容地来找勾,让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即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这个比赛是强制要求全校同学都参与的,那个周末又痛失半天休息时间,最后勾同学成绩如何我不清楚,总之我拿了二等奖还一个劲儿地往自招报名材料里填。
高考结束后,我收拾了东西,等爸妈来接。凭栏远眺时,勾同学站在我身边,我们互相寒暄了下,问了问对方接下来的安排,勾过几天就要去苏州考东南的综评,我祝她顺利,她也祝我人大自招顺利。我没有说什么谦虚的话,尽管当时我感觉自己物理考得很烂,数学考得更烂,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还是笑了笑接受她的祝福。后来,六月二十几号出成绩,勾发挥超常裸分超过了top2的分数线,在选专业时还有不少挑挑拣拣的空间。八月底她家里办喜酒践行,邀请了全班同学,我提前一天去新华书店买了给勾和给大学师姐们的礼品,次日下午照常去武馆上了三小时散打课,骑自行车冲回家飞快地洗头洗澡,求我爸送我去饭店,匆匆忙忙没有迟到。我把礼物交给勾时,勾妈妈赶紧推回来嫌我太客气了,我语无伦次地趁勾妈妈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时趁乱塞给勾。
那个瞬间我终于不再被我考上了她没考上的愧疚感折磨。那个瞬间我特别参透贾宝玉得知林黛玉没有玉,自己喜欢的姐姐妹妹都没有玉,唯独自己有玉的那种气恼。话虽如此,我并不是不想考第一,我只是陷入了不考第一会气馁、考了第一也不自在的两难境地。仔细看我的大部分心境状态,字里行间都穿插着7个单词:D-I-L-E-M-M-A-。
我的厌学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浮现出来的。我的记忆可以记住一些极细微像苍蝇脚一样的事情,但是名篇名句我看了很多遍也进不了脑子,物理公式反复读了无数遍还是记错结论,然而我却依稀记得肯德基与麦当劳薯条区别在于前者有盐粒(也有可能我记错了),因为高二寒假在南京上课时仙同学得了口腔溃疡,吃肯德基薯条时本就千疮百孔的口腔黏膜被盐粒害得雪上加霜。我还记得仙同学和同寝的红拿学校校园卡代替房卡,这样即便人不在房间也可以给充电宝充电了,我们还抓到仙在房间里用电视机看《哈尔的移动城堡》,一边是打开的行李箱,里面放着她妈给他准备的苹果。(仙妈是出了名的虎妈,有幸见过一次她来学校找仙,小机灵鬼仙被训得面无血色毫无脾气,听说高三时她在城南即将造地铁、高铁的地方又买了个房子,我妈纳闷万一以后仙要结婚也不会回老家啊,岂不是还得另外买房。)
虽然我后来并没有学医,或者选择其它与竞赛相关的学科,但是竞赛还是改变了我很多。比如让我理解了我妈的良苦用心。在每场考试前埋头苦学时我都会想到小学、初中曾有过的那些悠长暑假,我好后悔我为什么不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努力学数学,预习高中知识,像奈同学那样。我的朋友臬说小学时奈是从别处转学来的,从那时起他便以掌握初中数学闻名全校,初中时奈已经掌握了高中数学。我好后悔,我少壮不努力,光学羽毛球、素描那些虚头巴脑的,只能徒伤悲。有一天我听到我前排两个女生聊天,树和瀚,都是站在班级最顶尖的人物,既学物竞又学数竞,那天她们聊起未来的育儿方针:务必要像奈家长学习,初中就开始学数竞,高中冲刺省队,顺便考个物竞,这样数学物理两手抓,到了大学也能全方面发展。我突然悟了我妈为什么读书时英语已经是她最好的学科了,她后来还要打学龄前就开始让我学英语,耗资好多不惜上当受骗也要买高价英语材料,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给我买外研社“轻松英语名作欣赏”系列初高中档次的《小妇人》《远大前程》(经我个人核查,这根本不是江苏英语的初高中难度,Great Expectations里的语法我初一就学完了,就这还有脸标高二、高三阅读呢),我上小学期间每天早上我妈喊我起床的闹铃都是她放的英语碟片,每天临睡前我都在听“轻松英语名作欣赏”系列,我妈为了让我学好英语全方面下钩,我看过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国配《音乐之声》,但里面的唱段都是英语,不出我妈所料,戏精如我果然把里面的唱段都背下来了——这都是我妈自己读书时血淋淋的教训啊,光听不说假把式,害得我妈到现在都看不完一本英文原著。至于我上初一前我妈逼着我暑假里背《郑伯克段于鄢》我就不了解这个战术的制定动机了。在数学方面我妈也料到了,初中学几何前我妈把我送去学素描,培养空间感——事实是素描对于立体几何根本没有帮助,真到了中考考场上还不如带一小剪刀来得有用呢;至于平面几何呢那就更跟空间感不搭嘎了,笔头算得勤一点准一点巧一点比啥都强。
高三那一年我一开头就拿出了跑50米的态势,越跑越泄气,不止我遭遇水痘之类的病情,水痘这种传染病当时祸害了五楼的三个班,我也被估计是被后排琼同学传染的,毕竟当时离我最近的病患只有他了。我患病后,和我走得比较近的舍友旻还有清和三,一时之间也是人心惶惶,消杀的保洁阿姨立刻赶往现场。不过平心而论,水痘患者中也不乏考上复交的同学。后来还有比较经典的是三的海盗眼罩。三从高三一开始就开始推算月经周期,并且在她妈的指导下服药推迟经期,以确保高考不会撞上经期。有段时间三眼睛发炎了,可能是长了个比较严重的麦粒肿,或者是结膜炎啥的,具体病名我也说不清楚,三忍了好些天,越来越严重了,再加上她是住宿生,又没法及时联系父母,明明她爸爸就在人民医院,她也还是拖拉了很久才被拉去看病,回来后三就戴了个眼罩,我和清看了就开始幸灾乐祸,消遣她怎么毒枭变海盗。
我高三前半程过得很顺利,我爸妈也没在我身上花啥心思,一门心思地在挑房、买房、装修。在我妈比较有热情的高二上学期,他俩还经常周六中午来给我送饭,我妈烧的菜清爽,像盛在玻璃饭盒里的白苋菜,看起来会格外有食欲。我爸妈以中午送过饭为由要我下午自己坐公交车回家。但是高三时我爸妈因为忙装修的事更少搭理我,直到我得了水痘他们顿时觉得有必要加倍补偿我,于是过年的时候把我奶奶从老家接了过来,想着奶奶能帮忙操持点家务,我爸也不会太累。但我奶奶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每天都做全素菜,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无声的抗议。她最拿手的是青椒炒豆腐干炒毛豆,很下饭,但我爸妈看了一桌的素菜就头晕想打人。我妈跟我讲这些事的时候只是说:“你午饭晚饭都在学校吃,你不会明白我们的痛苦的!”
在高二下迎接高三那段时间,学校召开了传统“赞助商杯”迷你马拉松之跑进高三。除此之外,敏老师给我们整了套习题,但他也不强求我们全做,只让我们做做选择题。不过每套习题后面会有一篇阅读理解,有一篇是删减版欧·亨利的《天窗室》,情节很浪漫,我后来一度忍不住去找了原文看,欧·亨利不愧是欧·亨利。那天吃饭,饭桌上有四个人,三个女生都在花痴小说里的比利·杰克逊大夫,太苏了,职业是医生,家境又不俗,深情还毒舌,而且他还腿长——从他一步跨三个楼梯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只有唯一一个男生菊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听着女朋友和她的朋友们对小说主人公的吹捧,压力倍增。到了高三我们似乎就不会在饭间讨论这么有意思的问题了。
高三一年总的来讲是很无趣的,因为一年都在复习,如果说高一高二是在上九天揽月,那么高三就是下五洋捉鳖。每天就研究真题,研究得透透的了,心得秘笈写那么厚厚一本快出书了,见了新题还是不会做。新来的语文老师玉是一个爱逼我们以做手账的工艺做试卷整理本的男子,真是苦不堪言。英语老师曼迪没有逼我们做手账,我直接在五三封面上写各个题型的注意事项与得分手法,这一套工艺我到了大学里准备专四专八时还会DNA狠狠复苏。只有数学我看都不想看,看了也不会,考得好的话也就一百六十几,一百七十几那都得是我超常发挥的了。说实话要就考个160的话,照我语文和英语的发挥混一个东南应该也不成问题,南大有点悬。但怕就怕失误太多。
玉老师是一个有点鸡婆的老师,他总说努努力考个120不在话下,然而他上一届带的班级130都考出好几个,就他儿子没考好,貌似最后都没上到本一。我们原来的敏老师就是一个看淡世事的人,他讲阅读理解的六分大题总是讲完前两点便放下粉笔,淡淡地说:“最后一点自己看答案吧,我是教不会的,也就只有祖坟冒青烟的人能答出来了。”
在高三,我的同学们大多在认真学习,但我却被一个问题纠缠住了,“我想干什么”。在和奈同学的对比中,我深刻地认识到了我的不足,但我更真实地认识到了如果让我和奈同学一样学数学,那我更加无法接受。尽管我经常懊悔我以前的假期里没干正事,老是看肥皂剧,但我并不后悔;更夸张的是,我初中掌握了下载盗版电影的技法后,竟然每周都会看一部电影,虽然我对外宣称是在营造学习英语的氛围,但是看电影给我带来的享受与快感,是目前来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匹敌的。于是我生发了高考报考“戏剧影视文学”的念头,如果这样做德老师肯定不会放过我( “你早说学个文科那你还费那心思学那么难的物理、化学干什么?”),我爸妈也会瞧不起我,因为他们都是理科生,对于我妈而言,我循着她的路去学药学她已经觉得够可耻的了,我学文科才是最可耻的。
后来因为我的高考成绩上不到什么好学校的戏文专业,以及我文学造诣太低了,让我说点话我都嫌费劲,我就戏文梦碎。后来我发现编剧这个行业门槛太低了,没读戏文真是正确的选择。
说到我的文化水平,有多低呢……因为我写出来的文字实在太粗鄙不堪,我别无他法只能另辟蹊径,作文能写记叙文也能写议论文,除非文曲星下凡,否则多是没事找事针砭时弊写议论文的。我为了能杀出一条路,保我摆脱48分魔咒,给自己的文风立了个copy鲁迅的人设。偶尔分数摆脱48分上58分时(满分70分),我的作文就足以被玉老师征用做范文,玉老师的忠实粉丝彧同学会慕名前来拜读,她看完后便带着不失尴尬的微笑夸奖:“不愧是你,写的文章我都看不懂,很有点editorial的味道,太牛了。”
当然我没有这么牛,高中生的作文写得能好到哪儿去,只是我们大多数人的语言表达能力的巅峰就是高三了。
我是一个例外,因为我大二修了一门英语写作课,老师是俞敏洪早年间的创始人,他要我们每周写一篇不少于八百词的文章,写了一学期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再加上语言哲学老师让我们意识到学二外就像学母语,学母语就像学外语——来回一倒腾,我思路大开,潜藏了多年的ENFP人格大发作,每天话多得都让人嫌烦。
我突然想到一件有点搞笑的事情,有一回模考,英语巨难,总出卷人是我们美丽动人的曼迪老师,她面对着我们满腔的怒火讲卷子时,不慌不忙地推了推眼镜说到:“有一个数学老师叫葛军,他出的高考题很难,假如英语高考题也这么难,经历过这次模考的同学们就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了……”她笑了笑,酒窝还是那么甜。后来午饭时,清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曼迪的目标是做“葛迪”啊。
虽然考过很多次模考,但我们的最爱还是真题,前几年的真题我们都必须反复研究反复钻研,前一年的考题绝对是最熟的,最不熟悉的就是我们经历过的考题了。直至今日我还能脱口前一年英语A篇是《经济学人》的选文,介绍数据时代的石油就是数据,从而引出巨鳄对数据的垄断,结论是要求大公司开放数据给小公司。就这一篇的余韵滋润我到现在,帮助我理解GDPR,理解我国互联网大厂之多,理解CS为何会成为热门的专业……也许就是这样,高考复习奠定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六、结语
前些天去我妈朋友的饭店吃饭,经过了一家当地星级算比较高的酒店,就在党校对面,依山傍水。那是我们毕业后聚餐的地方。当时聚餐聚得很强买强卖,大概是一开始考得好的人提议要聚餐,我们剩下的只能应和,于是班长去办,统一结账后AA付款。万万没有想到会找一家这么贵的,后来交份子钱交得我肉痛死了。
那天是毕业典礼,赶在出分前举办的,倘若出了分就没有心情搞典礼了。
大早上我爸送我到校门口后便去上班了,清在后面喊着我的名字赶了过来,疑惑地问:“今天是毕业典礼,你爸不来吗?”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相反从教室下楼时谈起志愿怎么填时我却很有思路地头头是道,表示要填苏大的英语师范。清抱着一幅让我别太难过的神情揉着我的背。我只短暂地难过了那么一下下,就说怎么不去看看女装大佬萱准备得咋样了。萱为了女装的事,提前拉了个QQ群,把清、三、颜和我都拉了进去,讨论哪款假发够靓,哪件小裙子好看。一直到典礼正式开始前,还有人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萱补妆。(曾经有一个周六,我坐在国旗下看《20世纪的科学怪杰鲍林》,萱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也躺在国旗台上,问我有没有想过20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我沉思片刻答道:37岁的人的样子?没有想到,某一个时刻我会变成复述这个时刻的人的样子。)
高中校园在修建时费过一番心思,(除了教学楼的碗型设计外:碗型设计指精心把教学楼放在地势最低处,且在教学楼通往食堂的路上运用了很难渗水排水的青石板砖,每逢下雨天都能成功把学生困在教学楼里好好学习,最离谱的是教学楼外有个小池塘,雨势大时小池塘的水直接倒灌进教学楼,吓得理科班的人接二连三回教室,文科班的人忙不迭地往楼上去投奔亲朋好友),学校有现代与古代两条中轴线,在远离教学楼的学政厅之间小径缠缠绕绕通向一条由两边徽派建筑夹出的大道,这就是古代轴线,这条道会一直通向连着两个校门的柏油路,通向另一个老派的大门,除非特殊情况不会开放(比如作为马拉松起点和终点、春游出发时会开放,还有毕业典礼时也开放了)。毕业生要沿着这条路走到老校门前的礼堂,礼堂对面是我校国际部,国际部的负责人是我们语文老师玉老师,五一假期返校时我就是打老校门进来时经过了玉老师办公室窗前,被玉老师喊进去拿二模答题卡回去分发。校方已经预先在这条道上铺好了红毯,毕业生要风风光光地在两侧高二学弟学妹的夹道欢送中走红毯。比较讲究的,像资深lo妹氮同学穿了漂亮的小裙子,还有就是像萱把女装初体验也留到了毕业典礼上。
穿着普通T恤+迪卡侬花园裤的我缩到了队伍中间。
在礼堂听完校长发言后要轮流上台领取毕业证并与校长合影,那张照片上我面色不善,看上去是来讨债的。
【胖胖的满面红光的校长、毕业证书、水豚脸我.jpg】
当天没有很多家长出席,或许是有人出席,却被我给忽视了。就在这地方,我记得不久前举办过成人仪式,我的同学中有些家长是在学校做老师的,排班相对宽松些。在礼堂门口等待大巴车送我们去嬉戏谷春游前,彧同学攥着刚从妈妈那里获得的成人礼物——某奢侈品牌的一瓶香水。我羡慕地看了一眼,识趣地挪开了视线。
还是在这个礼堂里,我从校长获得毕业证书的舞台上,我参与排演的英语剧《麦克白》和课本剧《赵氏孤儿》进行演出。在同样这栋建筑物后面的荒地上,我们录过高一班歌视频,唱锡剧时,由于文艺委员NG太多次,我走神开始胡唱Teenage Dream,最后屡次错过切入,幸好有我身边的材同学掩护我。
不知道从哪里租来的大巴,把我们载到了酒店,一共是三个班的同学,两个理科强化班,一个文科强化班。承办人如此组织的理由是三个强化班老师重合度高,同学们之间也比较熟悉,故而统一办毕业宴。然而这还是无法打消我心中认为此显现特权阶级豪横的顾虑。
当天吃酒非常无趣,不知道哪个混账定的规矩,按班级落座,我和清坐在一个角落,三在另一个角落坐着,我们都看不到她的头顶。
席间曼迪老师来我们这桌,看到萱以后还疑惑地问:“这位同学我怎么以前没见过的啦?”
在高考前两天,最重要的某场考试前(不是语文就是数学),老师们站在教室后排欢送我们,曼迪主动抱了抱我,我的所有怯懦与战栗都袒露在了那个拥抱里。曼迪老师说自己本来想学财经,高考前谈恋爱,分数下滑,去了师范。
我们吃着吃着,耳边就响起了我的声音,清的声音,菊的声音……我和清放下筷子,四处寻找声源,才发现大屏幕上在放《麦克白》。很难接受,作为本英语剧的所有人我连这段视频都没有,时至今日,我还是没有要到这段视频。
那天有人喝得烂醉,是文强班一个叫小翠的男生。本来是强化班2班的,我起先以为他喜欢清来着。因为他有一周连着穿了七件不一样的绿衣服,同学们赐名“小翠”。我光喝可乐喝得也头晕乎乎的,时间一到就和三一起离席了,我们坐公交车去三家撸猫,三从年初开始养了一只很丑的英短,在公交车上我跟三提起最近在看《碧血洗银枪》,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从来没有读过武侠小说,进了小区后我又同三说起做梦梦见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二,三扶起疯疯癫癫的我说,梦和现实都是反的,你肯定是考了全班正数第二。
事实是我考得特别烂,我猜是全班倒数第一。但是在我深信自己是坨狗屎的情况下有人跳出来反驳我,这点让我很感动。
出分后去学校赶高校集市时见了猿最后一面,在那之前我随便往一个我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学校前站了下,听到的分数线和省名次我完全高攀不起,边上有个妹子是我初中1班班长,我们作为班长有过几次交流,她爸问她:这个大学你分数够得到的哇,你要不要上,不要的话我们去看看那边那个。在此之后我又去南农还是南林问了问动物医学的情况,我分数够,但是6900多的排名刚好跌出前六千有奖学金的范围。在我强颜欢笑地咨询南信大并被璋指着我冲着南信大老师解释“这是我们很好的学生只是这次没发挥好,请你们多照顾”这一句气得暗自翻白眼前,我在拐角口撞见猿,和币一起,他一脸懵懵的样子,背着书包佝偻着背,迷茫无措,不似毕业照上那个笑得神采飞扬的少年。我和卜难姐难妹,卜很仰慕郦波,可是我们理科生报南师大又报不了汉语言文学这类。我和卜都很颓丧地晃过了也很颓丧只是不如我们那么颓丧的猿和币。这是我见过猿同学的最后一面。我的高中生涯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再不接受我可能真的会被难受死了(笑)。
还有很多同学我没有写,比如独来独往的材同学曾经和毅关系交好同行,再比如葛同学很白,军训时越晒越白,横竖晒不黑。上个月我回学校看望德老师,他说前几天得知我要回学校他还把军训拉练时的照片翻出来了,我全无印象。
我写下这个系列的初衷在于取回那段属于我的记忆,《麦克白》的录像带我可能死活找不着资源了,但是凭借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的人脑记忆,我们对高中还有这么多描述。这期间我越写越觉得没意思,边写还会边收到如下教诲,我深以为然,“活在过去”和“观察别人”,两个大忌我都犯了。
另一方面,看《盛夏未来》中搬着书换座位时,我又忍不住颅内抗议,我高三时书本之多,每每换座位时都让我想要哭泣。我们班换座位的规矩是每周往北平移一格,我的座位是最中间的,每次从最北面搬到最南面时我搬的距离是最远的,在我之前的同学们落户后也不会考虑我还没挤进去的事实,我就得从狭小的走道里把桌子挤进去——我克制不住地想要给出一个我个人版本对高中生活的记录,这是我六年级时读到《花季·雨季》便产生的野心。还有一点原因在于我深感自己为往昔记忆所束缚,最为明显的便是我从来没有再像学化竞那样拼命学过任何科目,总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理性客观点到即止,整体呈现出一种初恋没谈好从此再也不想谈恋爱的破罐子破摔既视感。尽管我本来也就不是一个特别好学的人,也就只是个端着手机一玩能玩到亮屏时间10小时以上的混子,但假如我没有受到过去的束缚,我应该也不会变成连法考都不敢考的混子吧。
对于高中以前的记忆,我知之甚少,但是高中这三年我却能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当我把记忆转化为文字,我想我终于可以轻装上阵begin again了,就是现在,我要去恶补夏季小学期《拉丁美洲文学身份认同》的阅读清单了,从未感觉过的动力满满呢!
PS:
2022/2/25
又一次写完了这篇文章,明天也要踏上返校的旅途了。
开学,毕生之敌啊……
我作为这么不喜欢学习的ENFP能活到今天,这本身就是个奇迹,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