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倮：将民族文化融于现代化产业

李娜倮穿着拉祜族民族服饰参加党的二十大

作为拉祜族摆舞的非遗传承人，李娜倮见证了民族歌舞给家乡云南省澜沧自治县老达保村带来的改变；作为村里的共产党员，她积极带领村民们组建演艺团队，在发展旅游业的同时，让更多人了解拉祜族文化；作为党的二十大代表，她结合自身工作实际，领悟二十大报告精神，找到了村庄未来的发展道路。

“听到报告中提到‘激发全民族文化创新创造活力’，我很感动，中央那么关心少数民族的生活和文化。下一个五年，我会继续传承，继续创新，并且打造好拉祜族民宿和手工艺品牌，发展现代化产业。”李娜倮说。

唱唱跳跳过上好日子

周末的晚上，农活闲下来，外出工作的人回到村寨，李娜倮便会喊上村里人一起弹吉他，练习要表演的歌曲。近几个月来，他们练习的是李娜倮用拉祜族语创作的《幸福的时代》。这首歌是为今年4月开业的园艺蔬果博览园而写的，如今村里绝大部分人都学会唱了，每当有游客来蔬果园参观，他们便会献上此歌。

拉祜族能歌善舞，而在老达保村，歌舞除承载传统民族文化外，还为村民们带来了新的生活。他们在村子里建立了演艺团队，不仅走出大山去各大城市表演，还发展出特色旅游业。李娜倮也因为传统歌舞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1983年出生的李娜倮是家中长女，从小帮着家里干农活，那时村里家家户户都靠着种田和养牛生活，人均年收入只有一两千元。因为贫穷，李娜倮没有读完初中，辍学在家务农。

她像所有老达保村人一样，白天在山间挖地、除草，晚上坐在火塘边听老人们唱古调。拉祜族是热爱音乐的民族，李娜倮形容，村里的孩子们“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拉祜族有自成一派的舞蹈和乐器，男人们吹芦笙、跳芦笙舞，女人们则会跳摆舞。每逢年节，村里的老人们还会接力吟唱古老的叙事歌谣《牡帕密帕》，这部拉祜族的神话史诗讲述了拉祜天神厄莎开天辟地的故事，全文两千多行诗句，需要七天七夜才能唱完。

在口口相传民族歌谣的同时，李娜倮的父亲李石开又为村里带来了吉他。李石开偶然接触到吉他，当他把吉他带回村时，这种西洋乐器意外地受到了村民们的喜爱。大家纷纷跟着李石开学习。李娜倮也学会了吉他，并且17岁时就开始用吉他创作歌曲，她的《快乐拉祜》成了村里的流行曲目。

在老达保村，李娜倮和村民们一起排练节目 （受访者提供/图）

西洋乐器、民族曲调、民族语言，这种奇妙的组合很快受到澜沧县政府的关注。2005年，通过有关部门的推荐，老达保人不仅登上了中央电视台的舞台，还得到了很多外出表演的机会，获得了演出收入。李娜倮就在这一年第一次走出大山。

2012年，李娜倮当选党的十八大代表。她去其他的民族示范村参观学习，愈发感觉到保护传统民族文化的重要性。为了更好地传承民族歌舞，同时照顾到村里的老人和孩子，2013年9月，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李娜倮将村里的演艺团发展成为“快乐拉祜演艺有限公司”，在村里表演歌舞，大力开展民族特色旅游业。

全村五百多人，有近一半加入了演艺公司。但村民们起初并不适应，他们习惯了忙农活，有时排练和干活时间冲突，很多人干脆不参加排练。李娜倮苦口劝说：“以前老人们没有文字，没靠文化赚过一分钱，依然口口相传把民族文化保存了下来，现在我们唱唱跳跳就能吃好、穿好，还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如果我们不继续传承，下一代孩子们就不知道自己的民族文化，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李娜倮真切地感受到自十八大以来村寨发生的变化，“参加十八大时，我还在讲村里不通路、不通电、不通水的情况。以前村里都是茅草屋、泥巴路，下雨的时候路都走不了，现在茅草屋都得到了改造，村里修建了柏油路，家家户户门口都是石板路。”

现在老达保村的房屋宽敞舒适，并且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民族建筑的样貌，马路直通进村口，牲畜被科学地管理起来，村道干净整洁，家家户户的院落里还种上了果树。改变的远不只是外在环境，以前村民们与外界没有接触，“见到陌生人都会躲起来”，现在即使是孩子也不会害怕，大方地给游客做起导游。“2005年以前我不会讲普通话，我妈妈那一辈人也不会说，可是现在的小孩从小就会普通话。”李娜倮说。

整个村庄因独有的民族文化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村民们对民族文化的传承、创新和推广，将落后贫瘠的村庄接入了现代化发展的轨道。

在老达保村，李娜倮和村民们一起排练节目（受访者提供/图）

下一个“五年”

传统歌舞为老达保村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为了更好地发展乡村旅游业，李娜倮帮助村民们建起了民宿和农家乐，目前已有26间民宿客房。每一间客房都会布置拉祜族传统的布草和装饰品。李娜倮觉得民宿在规模和特色上都有改进空间。

“很多团队想住下来，但没有那么多房间，下一步我提议盖12个生肖主题的房间。”李娜倮从拉祜族传说中找到了灵感，“我们拉祜族的祖先是扎迪和娜迪，他们生育了12个子女，分别代表了十二生肖，拉祜族的名字就根据生肖来取，再在男子的名字中加上‘扎’、女子的名字里加上‘娜’，我属猪，读音是倮，所以我叫‘娜倮’。游客来住时，还可以按生肖给他们取拉祜族的名字。”

在以往的参观学习中，李娜倮发现传统手工艺品也可以发展成为一门产业，回到村寨后，她就组织妇女们制作手工艺服饰和包包，深受游客喜爱。拉祜族的服饰具有鲜明的民族特点，以黑布衬底，用彩线和色布点缀以特色图案和纹饰，最有代表性的图案是“葫芦”和“狗牙”。在拉祜族传说中，祖先扎迪和娜迪从葫芦里诞生，生下12个子女后，狗帮助娜迪一起喂养，因此拉祜族将“葫芦”和“狗牙”作为图腾。

但纯手工制作服饰周期长，费时费力，就连拉祜族女性也舍不得在平日里穿上民族服饰。“一个包包要做一个星期，一套服饰需要两三个月，我们只在结婚、演出的时候穿。”李娜倮希望在村里引入服装生产机器，量产带有传统图案的衣服，“这样天天都能穿着自己的民族服装。”

李娜倮也注意到时代的变化，当地政府几次来村里做直播培训，她认识到电商直播对于发展农特产品产业的重要性，打算以后就在村里的蔬果园直播。

对于未来，李娜倮还有很多想要去尝试的事物，在她看来，“现在有着最好的机会，大山里的民族也能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聂阳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