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五题
一、节
“节”是一个多义词,与之相关的有:节点、节庆、节制、节操。日子如竹子,会有阶段性的停顿,是为“节点”;人们习惯以某种方式加以庆祝,是为“节庆”;不过,庆祝归庆祝,胡吃海喝式的狂欢还是要收敛些,是为“节制”;不但要节制口腹之欲,其他方面也须谨言慎行,以低碳为宜、适意为美,只图自己痛快,罔顾他人感受,便是“节操”的问题了。
二、春晚
记得有一次姐姐和我吃瓜子,她说:“这瓜子真难吃。”最后的结果是:抱怨最多的人,吃得最多。所谓“春晚”便是如此,人们吐槽、抱怨,乃至拍砖,一方面是因为它实在太过庞大、霸道以及傲慢,以求得心理的平衡;另一方面则还是因为骨子里的在乎,“嫌货才是买货人”。对春晚,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因为它玩的是政治,不是艺术。任一小小的疏忽都会被无限放大,主创人员是绝对要求稳在先的,不怕“没意思”,就怕“有麻烦”。在这样的心态支配下,节目质量自然要打点折扣。“看春晚”是一种习惯,被培养出来的习惯,和年夜饭一样,成为春节的一部分。后来,人们又发展出了“吐槽春晚”的习惯,正如网友所调侃的那样:不看春晚,怎么看得懂吐槽春晚的段子啊?
三、压岁钱
岁者,祟也,早先,压岁钱之设本为辟邪祈福,当然,这“钱”是只具有象征意义的铜钱一类。所谓“份子钱”也有类似美好的起源,象征义大于现实义。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两者皆已变味。何以然?中国是人情社会,当这个人情社会被经济发展裹挟着向前的时候,许多现象便会变得不伦不类、不尴不尬。人情社会是屏蔽规则的,而经济社会又依赖规则,两者纠缠不清,于是怪相丛生。怎么办?当然最好是恢复其象征义,这怕难罢?荣格的“集体无意识”在中国人身上表现得最鲜明不过了。关于此话题,“问对教育”专文阐述,系统而透辟;因之,我的这番议论只能算是引玉之言。
四、年夜饭
中国最著名的饭有两顿:一顿是鸿门宴,一顿是年夜饭。鸿门宴和敌人一起吃,年夜饭和家人一起吃,前者剑拔弩张,后者其乐融融。这几年流行在饭店预定年夜饭,理由似乎很充分:亲人在一起,是要交流的,哪能光顾着忙活吃吃喝喝?是的,吃喝本身当然不是生活的第一要义,但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吃,展开分工与协作,是不是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其间,必然有交流、沟通,也有滋味和温情,这是不是恰恰切合了团聚的本义、亲情的本义、过年的本义?“劳动最有滋味”,年味的寡淡,从不劳动开始。
五、送年礼
关于“送年礼”,记忆中最早的图景是这样的:小时候,母亲提着大包小包,牵着我,踩着“咯吱咯吱”的冬雪,一步一步向着姥姥家的方向走去。所送之物不外鱼肉点心一类,聊表心意。我常常想:“礼”这个词,是名词,但似乎也有形容词和动词的属性。“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鹅毛之重,重在千里。礼,从物质层面观照,并无高下贵贱多寡之别,真正重要的是其背后凝聚的劳动力。礼,是一种仪式,仪式需要仪式感,需要完成仪式的过程中对细节的执着,对诚意的坚守。我深深相信:童年时送给姥姥最好的礼物,不是大包小包,而是雪地上那一对对长长短短的、深深浅浅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