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万撑三年,卖掉最早的PD-(L)1,这位奇女子用8年打造双抗头部药企,未来要做百年老店
在夏瑜看来,相对于科学家可以全身心专注科研,企业家的挑战更大,却有着如同做指挥家的乐趣,因此也乐此不彼。
“公司招人,您做出最终选择的三个关键因素是什么?”
“充满好奇心,愿意去尝试新事物,然后心态不浮躁;更重要的是,真心对行业有一种专情、激情和长情,有一种自豪感。”夏瑜总结道。
在与夏瑜夜谈3个多小时之后,能深刻感知到这也是她对自己的诠释。不过三个特质并不足够,她还说最完美的快乐是如今工作与享受生活的结合。
27年前,夏瑜还是一个怀揣梦想的大学生;27年后,她已是一家市值接近500亿港元的生物新贵—康方生物的掌门人,入选了2020福布斯“中国科技女性榜”。夏瑜现在回忆,“我算是一个很上进也很努力的人,想着要给社会做出些贡献,但年轻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能做出什么贡献。”
朝着理想的目标走,以平常心做好每一天,27年来如一日,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创立康方生物被夏瑜看成是自己最伟大的成就,一是解开自己18岁想当医生然后阴差阳错没学医的心结,二是实现了小时候想当指挥家的向往,在她看来领导一家企业就像在指挥一场交响乐。做药与学医,企业家与指挥家,两两异曲同工,都与她的初衷吻合。
由微小到伟大的必经之路,是积累。当问到创立康方生物的挑战时,夏瑜很平淡,在她看来挑战是常态,关键是如何去解决。“我其实是愿意不断接受挑战、愿意去寻求挑战的人,博士毕业之后,我在大学实验室做了多年基础研究,进入制药工业界又在研发领域做了6年,有一定积累的时候,就感觉挑战好像不够了。所以在美国后期的一些年,我挑战自己,进入抗体药物工艺开发、CMC和生产领域,再后来回国做CRO。”
在跨国药企制药各个环节的历练下,随着诸多技能和眼界的提升,夏瑜早已不再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家”,这也为此后创立康方生物铺垫了产业链的视野。而回国做CRO的经历则是初步培养了夏瑜的企业管理经验。夏瑜说:“科学家创业不是都能做好一个CEO。”在她看来,相对于科学家可以全身心专注科研,企业家的挑战更大,却有着如同做指挥家的乐趣,因此也乐此不彼。
从懵懂的大学生到做好自己的职场人,再到肩负各方责任的企业家,夏瑜的蜕变并非一朝一夕,她的故事可能要从1984年的那个夏天说起。
01 百折不挠的梦想
“高中那三年,我一心一意想做医生,一直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夏瑜回忆,年幼的时候,有次自己陪父亲去医院看病,医务室里病人痛苦的表情渐渐舒展让他在一瞬间对医生生出肃然起敬的情愫,一旦认定就是三十多年的追寻。
1984年是夏瑜人生里第一个关键之年。
这年夏天是夏瑜离梦想最近的时候。高考结束后,凭借优异的成绩夏瑜第一志愿便选择了心心念念的北京医学院,但当时学校在甘肃只招临床医学,没有基础医学,在和家人商量后,夏瑜拿回了北京医学院的报考志愿单。
“但我仍然想学跟生命相关的领域,生物化学可能是最接近基础医学研究的领域,所以我就报了生物化学。”当时只有中山大学和南开大学两所重点大学的生物化学专业在甘肃招生,夏瑜选择了中山大学,开启了她的第一段旅程。
另一个关键节点出现在夏瑜被保送研究生的那一年—1988年。有天上完晚自习,有个学长跑过来对她说要去美国留学,“当时我感觉在他脸上看到一种对未来的向往,现在回想起来他整个人都是发亮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我要好好读书去国外读博士。”
夏瑜做到了。1989年她拿到英国政府奖学金赴英留学,在英国纽卡斯尔大学获得分子生物学和微生物博士学位。在此之后,夏瑜进一步完成了在英国格拉斯哥大学博士后的课题研究。
那些年夏瑜一直在朝一个特定的方向前进,最终进入制药行业同样如此。进入工业界后,夏瑜先后在美国Celera Genomics、拜耳、PDL生物制药(现雅培制药)等公司任职,负责并参与了多个新药的临床前研究、抗体新药的生产工艺开发、工艺放大、技术转化和GMP生产。这些经验让夏瑜对制药整个产业链条都形成了深刻的理解。
2003年,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颁布实施《药物临床试验质量管理规范》,正式认可了CRO企业在新药研发中的作用和地位。同时,经过十多年的试水与摸索,跨国药企看清中国潜力开始增加在华投资力度,包括诺和诺德、罗氏、诺华、阿斯利康等十多家先后在华成立研发中心。中国医药市场持续升温,国内医药产业振兴,各种服务形式的CRO企业陆续成立,2007年随着药明康德赴美上市,CRO企业进入爆发增长期。在这样的契机下,夏瑜毅然回国加入中美冠科担任高级副总裁并兼任太仓冠科生物分析检测有限公司董事及总经理。
夏瑜至今还印象深刻,刚回国时虽然中国医药产业已经开始升温,但相对美国还是块“毛坯地”,她问自己:“真的能够在中国生活下来吗?”加入中美冠科后,夏瑜全面参与了公司决策及运营、团队及技术平台建设及商务拓展。包括所有实验室的设计、每一个仪器的购置、人才的招聘等都是她亲力亲为,“那时候几乎没有现成有经验的人,都是到大学里招应届生来培训。”
这一段经历成为夏瑜后来创立并管理康方生物前的“大练兵”,而且在中美冠科夏瑜与王忠民、张鹏、李百勇三位博士结缘,后来他们也成为了康方生物的共同创始人。
至此,夏瑜的自我修行之旅告一段落。“创办康方之前,在任何一个岗位或是一个阶段,我都是在让自己做到最好的状态,努力做好自己。”夏瑜总结道。
02 从做自己到做公司
2012年,四位志同道合的科学家一拍即合决定联合创业。当时想法很简单,就是想成立一家能做出国际领先新药的中国公司。
其实早在2008年担任中美冠科副总裁时夏瑜就发现,当时中国几乎没有想做新药的人,“世界排名前20的药企都是我们的客户,但基本上没有中国公司,哪怕CRO公司的客户里都没有中国本土企业。”
“那时的现状触发我想要自己创业来做新药,更像是一种使命感。”
直到创立康方生物之后,夏瑜才真正了解到当时国内复杂的环境。她后来一度开玩笑说,“如果一开始知道是这个情况的话,我可能不会创业。”
不过如今去复盘康方生物,夏瑜认为公司的成立是一个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创立企业是感性和理性的结合。当时国内没有做新药的概念,夏瑜深知在国内完全做全新靶点药物开发风险太高,而生物类似药很可能在未来几年竞争激烈,因此一开始就确定了康方生物早期战略的重点:做拥有自主知识产权,但靶点已经临床确认的新药。
与大多初创公司一样,刚开始夏瑜最操心的就是资金。“十年前做药真的很难。不像现在,资本市场都想投资创新药企,只要你有好项目刚起步就已经是几亿元或一两亿美元。我们当时真的很穷,天使轮2000万元撑了3年,把最早的一个PD-1和PD-L1抗体都卖掉了。”
就在如此拮据的情况下,康方还是从企业一开始的时候就全力去搭建康方生物药物创新平台(ACE平台),整个公司的体系、团队按计划一点一点搭建起来,尽管不容易,但也并没有出现为钱所困导致的艰难时刻,“女生管家还是比较仔细一些”夏瑜笑着解释道。
2014年,夏瑜做了一个大胆的提议—做PD-1和CTLA-4的双抗,这个提议决定了康方生物现在的样子以及“江湖地位”。“2011年百时美施贵宝(BMS)的Yervoy(靶向CTLA4)获批,BMS也开始做PD-1和CTLA-4抗体联合用药的临床试验。基于对肿瘤免疫循环的理解,我们觉得癌症治疗可能真的不是一个药就能解决,需要联合治疗。我们开发了PD-1单抗,也开发了CTLA-4单抗,开发双抗平台来实现双功能疗效的想法便酝酿起来了。”
这个决定的起意场景夏瑜现在依然历历在目,“当时创始人每天一起工作一起吃饭,有次一起回家上楼梯时我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们不去想想把PD-1和CTLA-4做成一个双抗’。”
尽管当时全球还没有双抗药物获批上市,凭着自身在这个领域的能力和经验,在首席科学官李百勇带领下,康方生物的双抗项目正式启动。第一个项目是Cadonilimab(AK104),一款靶向PD-1和CTLA4的双抗。康方生物双抗药物开发核心技术Tetraboday技术顺理成章,成型成熟。
截至目前,Cadonilimab获得了多项创新。它是全球首个进入临床试验的PD-1/CTLA-4双特异性抗体,目前Cadonilimab治疗复发或转移性宫颈癌的注册性Ⅱ期临床试验已经完成患者入组,预期在2021年提交上市。此外,Cadonilimab还连续获得FDA授予的快速审评通道资格及NMPA授予的突破性治疗药物,以及宫颈癌适应证获美国FDA孤儿药认定等。
有了双抗傍身,2015年康方生物将其靶向CTLA-4的肿瘤免疫单抗候选药物AK107的全球权益许可对外授权给默沙东,总对价高达两亿美元,这是默沙东第一个从中国获得授权的新药项目。在这笔交易中,康方生物可谓“名利双收”,夏瑜是成就交易的核心人物。
这笔交易起始于一顿商务简餐,2014年夏瑜赴美参加活动时与当时默沙东中国副总裁孙勇奎约了一顿三明治午餐,短短30分钟的交流为这笔让康方一炮而红的交易埋下了伏笔。
半年后,孙勇奎应邀到中山参观康方生物,其中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看AK107的数据和进展。夏瑜介绍,当时默沙东从全球筛选了10多家公司的同靶点产品,从数据和进展各方面筛选到只剩下包括康方AK107和另两个美国本土产品。又经历几番尽调,最终AK107在各方面均胜出,整个交易过程大约7~8个月。
复盘这笔交易,夏瑜认为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来看,这都是一笔符合康方生物发展阶段需求的交易。从第三方视角,卖掉CTLA-4单抗拿到两亿美元对价以支持双抗平台建设同样是明智之举,CTLA-4单抗因为毒性大、药效有限目前在全球仅有百时美施贵宝的Yervoy(伊匹木单抗)一款药上市,该药物2020年上半年销售额7.65亿美元,同比增长2%。
2020年4月24日,承载着夏瑜梦想的康方生物登陆港交所,因为疫情夏瑜无法去到现场,她通过视频发言:“登陆香港资本市场是康方生物新征程的起点,康方生物将借助资本市场的力量,开发全球患者可负担的高品质抗体新药,也借此回馈投资人的厚爱和信任。”
在夏瑜看来,上市永远不是终点,百年老店才是终极目标。创立康方生物之后,她的信条便是不仅要做好自己,还要对团队、对投资人、对患者负责。“我不是只做一个药、两个药。我其实是希望我有一个很好的平台,能够不断地去做创新的药。”
这几年,康方生物一直在打造这样一个平台,夏瑜认为药品走出实验室到临床上涉及到整个产业链,并不单单只是一个技术环节,而这考验整个系统的创新能力。为了实现“百年老店”的目标,必须持续地创新。近几年康方生物也调整了战略,从创立时只做验证过的靶点转变为现在倾向于做首创药。未来3~5年,她希望康方生物不断有产品做到市场上去,不光是国内的市场,更要到国外市场上去。